国际共运视角下的历史虚无主义剖析

吴恩远

历史虚无主义，作为意识形态领域中的一种错误思潮，简单地理解它的词意，就是否定历史。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发展历程中，历史虚无主义的产生有什么样的国际背景?其表现和实质是什么?历史虚无主义造成了哪些危害?我们从中又可以汲取哪些历史教训?中国社会科学网记者就这些问题邀请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原所长、吴恩远研究员为我们进行讲解，对目前新形势下如何做好反对历史虚无主义这项工作大有裨益。

历史虚无主义产生的背景及实质

一般来说，一个政党，一个社会要想前进，就需要总结历史经验，包括否定历史的一些错误做法。历史虚无主义和正确总结历史经验不同，它的表现实质就在于全盘否定历史，也就是说它把好的坏的不加区别，一鼓脑儿给否定掉，这是它的表现实质。

从国际共运视角来讲，历史虚无主义产生的国际背景包括三个方面：第一是外部因素，西方帝国主义的和平演变战略；第二是内部因素，二战以后，社会主义国家需要实行改革，大量西方意识形态趁机传入；第三个因素，就是社会主义国家的执政党本身。

第一、西方帝国主义的和平演变战略

在国际共运史上，西方帝国主义和平演变战略这一背景是怎样产生历史虚无主义思潮的呢?大家可以回想一下，在社会主义苏联刚刚成立的时候，即20世纪20年代，当时丘吉尔宣称要组织14个国家武装干涉苏联。为什么?他们认为社会主义提出的消灭剥削，消灭压迫，特别是消灭资产阶级，他们不能接受。所以从20年代苏联刚刚成立起，他们就对苏联发动了“第五纵队”的武装干涉。但是之后二战爆发，美国、英国和苏联结成了战时同盟，共同反对法西斯主义。二战以后，即20世纪50年代，社会主义作为一个阵营已经形成，而且影响巨大，当时帝国主义感到要从根本上通过武力消灭苏联已经是不可能了，于是他们就提出一个叫做和平演变的战略。比如说杜勒斯、肯尼迪当时就提出，要用西方的意识形态来影响苏维埃的第三代、第四代，通过和平演变的方式改变国家的社会主义事实，然后使其主动倒向西方阵营。因此，这个思潮应该说是从这提出的。通过意识形态的变化，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宣扬西方的优越性，揭露社会主义的阴暗面，全盘否定社会主义的历史，即历史虚无主义，这是外部因素。

第二、社会主义国家内部的改革

当然，历史虚无主义的产生还有内部的因素。二战以后，社会主义国家需要改变过去的生产方式，也就要实行改革，这本身也是对的。因为在战争体制下，社会主义国家实行高度集中的战时体制。但是战后，社会主义国家需要改变这种高度集中的管理模式，扩大民主，扩大企业的自主权。随后，经济基础和意识形态开始多元。社会主义国家改革还需要和西方建立一些经济交流关系，就好比我们打开了一扇门，呼吸新鲜空气，同时也就放进来了苍蝇和蚊子。而西方正好利用社会主义改革的形势，将大量意识形态的东西传入进来，扩大了民主权，同时各种东西一哄而进，这样就给历史虚无主义创造一个环境，这是第二个因素。因此，我们既需要改革，但又要坚持正确的改革方向。

第三、社会主义国家的执政党

当然更重要的是第三个因素，就是国家的执政党。执政党怎样面对这样的形势，怎样保持定力?定力就是坚持正确的方向。比如马克思的发展方向，社会主义改革方向，关键在于执政党，特别是执政党的主要领袖。

在国际共运当中就恰恰出了这么两个人物。一个是赫鲁晓夫，一个是戈尔巴乔夫。赫鲁晓夫利用苏共二十大的讲坛，集中攻击苏共领袖斯大林。当然，斯大林不是没有错误，不是没有缺点，但是相对于他的错误而言，他的功绩是主要的。但是赫鲁晓夫却罔顾事实，全盘否定斯大林，把斯大林的错误过分地夸大，夸大其在卫国战争、在社会主义建设当中的一些错误和缺点。20世纪80年代中期，戈尔巴乔夫上台，他自称是苏共二十大的产儿。他本身受苏共二十大和赫鲁晓夫影响非常深。他上台以后也提出了改革，改革是没有错的，但是他提出了一种新思维，其表现实质仍然在于否定苏共的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还有苏共的社会主义方向，提倡民主化、公开性，实际上就是盲目崇拜西方的民主制度，在国际上产生了一种强大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这种思潮也表现在对中国的影响。比如说否定我们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包括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历史，否定中国共产党的作用，否定我们改革的前三十年和后三十年成就，这就是历史虚无主义的表现。

历史虚无主义的根本在于全盘否定历史，那么它的目的是什么?我认为有三个目的：第一，鼓吹资产阶级的自由化，盲目崇拜西方，认为用西方的民主体制就可以取代马克主义的理论体系。第二，它注重新自由主义，就是全盘私有化。第三，它主张普世价值，认为有一种西方的体制，适用于全世界，包括适用于我们，就是把西方的制度作为一种规律、作为一种范式强加于我们国家头上。

历史虚无主义的危害

从国际共运视角来讲，历史虚无主义有三方面危害：第一，历史虚无主义造成思想混乱，动摇了马克思主义思想理论基础；第二，动摇了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基础；第三，否定了整个国家体制。总之，历史虚无主义危害甚大，我们要旗帜鲜明地予以反对。

第一，造成思想混乱，动摇了马克思主义思想理论基础

历史虚无主义造成的危害，第一个表现，就是造成了人们思想上的混乱，动摇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理论基础。比如在苏共二十大上，由于赫鲁晓夫全盘否定了斯大林，其直接后果就是动摇了苏联人民对共产党的一种信仰，造成了苏联人民思想上的混乱。国内国际一致认为，苏联解体实际上是始于苏共二十大。为什么从二十大开始，就是因为赫鲁晓夫全盘斯大林，造成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基础和社会主义制度基础动摇，造成了马克主义思想混乱。

第二，动摇了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基础

第二个表现，就是它动摇了整个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基础，造成了国际共运思想上大的混乱。中苏论战，就是因为各国共产党对赫鲁晓夫的做法有不同的看法，引起了大的争论，也削弱了世界社会主义发展力量，这是第二个直接后果。

第三，否定了整个国家体制

第三个表现，就是它造就了戈尔巴乔夫这一代掘墓人，也就是戈尔巴乔夫、雅科夫列夫、谢瓦尔德纳泽等，这些都是在苏共解体当中最重要的领袖人物。他们当时自称是苏共二十大的产儿，在思想上继承了赫鲁晓夫对历史的全盘否定，这就是苏共二十大造成的危害。当然我们并不是全盘否定苏共二十大。关键是赫鲁晓夫，他通过全盘否定斯大林，造成了当时思想上的混乱和埋下了苏联解体的伏笔。这是第一次危害。第二次危害表现在戈尔巴乔夫上台以后，如果说赫鲁晓夫仅仅是全盘否定斯大林的话，那么戈尔巴乔夫不仅仅是否定斯大林，还包括列宁等苏共领袖。应该说二战当中斯大林指挥上不是没有错误，但总体上来讲，斯大林在指挥对德作战战略方面，在配置苏联的工业化布局方面，比如把国防工业从战事地区迁到乌拉尔以北，西北的军事攻略，在外交上斡旋，组成反法西斯同盟，这几大方面都有非常大的功劳。因此我们不能不顾历史，全盘否定斯大林。所以戈尔巴乔夫的第一个错误表现是把否定领袖扩大了，它不仅诬陷斯大林，还诬陷列宁。第二个错误表现，戈尔巴乔夫把整个社会体制都否定了。赫鲁晓夫并没有否定社会主义制度，但是戈尔巴乔夫认为整个苏共70年的历史就是官僚集权的历史，这句话是写在戈尔巴乔夫主持的苏共二十八大决议上，也就是作为党的决定，具有70年历史的苏共所做的政治决定：“过去是个官僚的集权政府，现在我要向公民的人道的社会主义过渡”，戈尔巴乔夫把整个体制给否定了，造成的危害后果更加明显。

如果说在苏共二十大上，赫鲁晓夫还仅仅是搞垮搞乱了共产党的思想基础，那么戈尔巴乔夫是搞乱了整个社会的思想基础，而且导致了政治体制改革的混乱。比如说三权分立、多党制，一些毫不见经传的人上来夺取了政权，国家的体制被搞乱了。俄罗斯有一句谚语，新房子没有建好，不要拆掉旧房子，但戈尔巴乔夫是新房子没修好，旧房子也拆掉了。整个国家运行机制没了，因此就坐吃山空。没有运行机制，谁来生产、谁来购买、谁来出售?所以在那段时间，苏联商品奇缺、物价飞涨、人心混乱、罢工斗争，再加上民族斗争，导致了苏共的亡党，更重要的是导致了国家的解体，所以虚无主义的危害非常大。在我们国家，历史虚无主义也有表现，比如否定中国共产党在二战中的中流砥柱作用，其危害就是弱化了我们社会的思想理论基础，弱化了我们老百姓对社会主义体制的敬重和信仰，因此我们应该尊重历史，坚决反对历史虚无主义。

反对历史虚无主义的措施

我们国家，尤其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特别重视反对历史虚无主义。我自己也参与了中央亲自部署的一些题目，比如吸取苏共亡党教训，苏共亡党与历史虚无主义之间的直接联系等。我们要吸取国际共运的经验教训，克服当前的思想意识混乱，达到意识形态的高度自信。因此，接受历史虚无主义教训，我们应该采取以下几方面的措施：

第一、坚持马克思主义认识事物的基本原则。历史虚无主义的表现是否定一切，包括成绩和作用一切都否定掉。而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要坚持马克思历史唯物世界观，一切从实际出发。比如说，我们分析苏共的历史，如果不是十月革命，当时俄国已经面临解体，而且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已经非常尖锐，根本就不可能坚持下去，所以十月革命挽救了俄国。十月革命以后，首先，苏共改善了劳动人民的处境，它使人民当家作主，对人民的健康保护施行八小时工作制。而在沙皇时期，一个工人一定要工作14个小时。另外，还为人民提供健康保护、劳动保障、修疗养院等，所以对工人的劳动保护做得非常好。这一点连资本主义国家都非常羡慕。二战期间，罗斯福新政所奉行的凯恩斯主义，就借鉴了苏联的社会主义实践中的一些有效做法。其次，它解决了劳动人民文化水平提高的问题。一个社会的发展应当是人的全面发展，不仅是生活提高，还有精神文化提高。当时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搞了一场文化革命。在一个文盲的国家是不能建设社会主义的，所以苏联从一个文盲占四分之三的国家，最后其文化水平达到了全世界最高。我们衡量一个社会发展有三个很重要的指标：经济指标、文化指标和人均寿命，苏联在这三个方面都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所以普京总统多次提到，在改善劳动人民的生活保障、提高文化程度方面，这是苏联共产党的功劳，这是普京的原话。他提到了苏联共产党，特别是以斯大林为首的苏联共产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在面临法西斯疯狂的进攻下，在亡国亡种面前，他们打败了法西斯，保护了国家的独立和完整，为世界人民的反法西斯战争作出了贡献。这一点我觉得是尊重事实。如果说不尊重这些人，全盘否定这些人，这就是脱离了实情，就是历史虚无主义，历史事实必须要尊重。再比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中国共产党在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发挥的中流砥柱作用，比如十四年抗战。1931年日本悍然发动“九一八事变”的第二天，中国共产党就提出要全民抗战，组织了敌后抗战活动，是中国人民奋起抵抗，打响了反法西斯战争的第一枪，揭开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序幕。所以，中国共产党包括国民党在内，是起到了中流砥柱作用的，强调十四年抗战不是对八年抗战的否定，而是重点强调贯通历史整体，有利于完整还原抗日战争的历史过程，这个是不能否认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自立于世界之林，我们建立了独立完整的工业体系，人民的人均寿命从解放初的35岁左右，在改革开放前提高到了将近60岁，这是很大的成绩。当然在发展过程中我们也有缺点有错误，但是对这些我们不能全盘否定。所以，我们必须尊重历史事实，一切从实际出发来分析这些问题，而不是虚无一切，把成绩都否定掉。

第二、坚持马克思主义辩证的分析方法。习近平同志特别提出，要看主流，不要看支流。这什么意思?作为执政党来讲，或者作为社会主义中国来讲，在中国发展这几十年当中，肯定有不少缺点，这需要我们用正确的方法加以总结，吸取历史教训取得更好的成绩，这个是需要的。但是，这个总结应该是在辩证的分析之上，我们要探讨过去值得肯定的地方，比如说我们全国人民能够团结在一起，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思想上的集中，马克思主义把大家团结起来，如果把这个搞掉，没有一个思想基础，实际上就是一盘散沙。还有我们的民主集中制，少数服从多数，全党服从中央，这保证了我们国家有一个良好的管理体制。

第三、不要盲目崇拜西方。改革开放以来，我们汲取人类文明的一些共同成果，包括西方的优秀成果，对西方的一些优秀文化遗产，我们应该辩证地接受，包括管理体制，包括一些经济上的先进做法。但并非说西方的所有东西都是好的，因为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独特的特点，我们必须结合本国的实践来学习一些外来的东西，不要盲目崇拜。历史虚无主义，它一方面否定本民族的文化、本民族的历史，另一方面盲目崇拜，不加分析地引进了西方的一些政治体制，造成不适应，造成很大的危害。国际上，凡是盲目引进西方体制，完全照搬西方经验，没有不失败的。中国作为13亿人口大国，如果全盘地动摇自己的政治基础和思想基础，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个教训我们是要特别汲取的。在学习世界先进成果的时候，一定不要盲目崇拜，特别对本民族的历史，对本民族的历史文化要给予尊重，中华民族历经几千年文明进步，我们有很多非常丰富的历史经验需要在改革发展中不断实现创造性发展，积极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新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