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危机标志着美国世纪的结束

在中国的演讲 2009年8月

F. 威廉·恩道尔

2007年夏天，金融危机发端于美国国内信贷市场中的一个很小的细分市场，所谓的“次贷危机”实际上掀开了1944年后布雷顿森林体系终结的序幕，这个体系是美国全球霸权的基石。此时此刻，全世界的国家都面对着几十年来最重大的抉择。实际上这个抉择由两个部分组成：要么奋不顾身地拯救美元体系。这样做的国家肯定将在几年、甚至几个月中随同美元这艘“泰坦尼克”巨轮沉没。

第二个选择是寻找更新、更好的国家和地区性解决方案，这种方案将建立在经济公正、公平和公开的基础上。中国在这场全球竞赛中，将发挥独一无二的决定性作用。这是个危险的时刻，但是这也给那些大胆思考、用于创新的人带来了巨大的机遇。

美元是新鸦片战争中的武器

对美元的蓄意操纵乃至整个美元体系本身就是致命的新鸦片战争中的主要武器。在19世纪40年代的鸦片战争中，英国政府及其代理人利用潮水般非法涌入的鸦片，榨干了中国国库中的白银储备，最终导致国家陷入破产的地步，他们还强迫中国向英帝国主义开放贸易，从而摧毁了数千万中国人的生活，使中国遭受了屈辱。

在现在这场我所谓的“新鸦片战争”中，华盛顿及其华尔街银行盟友利用美元作为新形式的“鸦片”，试图迫使中国放弃贸易保护，引诱中国人民银行和中国政府把辛辛苦苦通过贸易顺差挣来的美元，拿来购买美国国债及其他半官方性质的住房抵押贷款机构——房利美和房地美的资产，从而挽救正在倾覆的美元体系。

美元自由下跌的威胁被华尔街及其在华盛顿的盟友故意拿来敲诈中国、俄罗斯、巴西及其他主要经济体，这些经济体都因贸易顺差而积蓄了大量美元，美国希望这些经济体用这些美元来“挽救”美元体系。但是这样做为时已晚。也许1971年的时候还来得及，2009年是不可能了。

与160多年前英国发动的那场鸦片战争相比，这场新鸦片战争同样致命和危险。在这场战争中，中国目前不是唯一的目标，但也许是最重要的目标。为了理解这场战争的煽动性本质，守我们首先需要回到美国经济巨龙崛起的那个年代，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时正是在某些新英格兰运货商的协助下，英国人才能在19世纪中叶迫使中国人大规模吸食鸦片，从而实现了对这个帝国的殖民化。

危机在此，但是机会亦在此。

自从2007年夏天美国房地产和银行业危机爆发以后，事情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

截至2008年9月，当美联储和美国财政部故意坐视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公司倒闭时，这场危机法杖到了新的层次。当时这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全球金融体系的危机，美国财长、华尔街圈内人士保尔森，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和时任纽约储备银行行长的盖特纳会面，决定允许第四大国际投行、具有153年历史的雷曼兄弟公司破产。

保尔森曾任全球最大的投资银行高盛的领导人，他和其他华盛顿人士一道蓄意让雷曼兄弟公司倒闭。而在仅仅六个月之前，美国政府还出手拯救了一家小得多的华尔街银行——贝尔斯登。这使得一些聪明的观察家怀疑，保尔森及其同僚之所以故意允许雷曼倒闭，是为了引发一场全球金融恐慌，吓住美国国会及全世界，使他们同意救市，不仅挽救华尔街的银行、最大的保险公司美国国际集团这样的盟友，更要挽救美元体系。自从1944年召开的布雷顿森林会议之后，这个体系就成为了美国权力的基石。

全球金融海啸的影响令人难以置信。在18个月之内，在这场信用危机损失了超过50万亿美元票面价值的股票、票据、房地产及其他资产。更严重的是，建立在大银行之前相互借贷基础上的国际银行体系干脆停止了运作。尤其是问题源头的美国金融体系和经济受到了影响。

中国和其他拥有贸易顺差的亚洲和拉美国家立刻受到了牵连。据官方报道，截至2009年1月，数百万中国人失业。多年来，中国在美国经济中一直居于独特的地位。根据或多或少出于必要的那排，中国从对美出口中积攒的美元被投资购买“安全”的美国资产。这包括持有最大份额的美国国债——包括财政部票据、钞票和纸币。这其中还包括在华盛顿的反复要求下购买的大约6000亿美元的“半官方”机构的票据，这两家机构——房利美和房地美与美国住房抵押市场关系密切。

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之后，华盛顿和华尔街利用他们的美元将中国与美元体系连接在一起。随着中国稳步积攒起世界上最大的贸易顺差美元储备，华尔街和华盛顿冷眼旁观。

他们确信中国央行别无选择，只能将手中的美元购买美国国债。他们相信中国已经落入了“美元陷阱”当中。他们显然搞错了，中国摆脱困境的方法是一条艰难之路，但是我认为这条路是成功的。

在某种意义上，中国的贸易美元资助了美国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打仗，而这些战争最终直接违背了中国的国家利益——稳定的油价与和平的经济关系。只要美元体系还能运作，中国政府和央行就似乎别无选择。但是2009年，情况发生了变化。

随着2007年下半年危机的爆发，华盛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说服中国将更多的美元交给美国政府处置，实际上是要救市，拯救基本破产的美国大型银行，比如曾经强大的花旗银行、美洲银行、高盛和美国国际集团。

命运讽刺性地转了个圈，前不久美国当局还在私下痛斥中国在不可救药地退步，现在中国则以惊人的速度成为了世界上美国的最大持有者。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美国则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债务国。中国已经成为美国这个超级大国的债主。中国人民银行持有的美国国债的确切数额，只有北京的政府高官知道。据估计，这一数字超过1.2万亿美元。

2009年初，中国及全球其他国家面临的问题是，全世界的其他国家是否需要破坏自己的经济来拼死一搏，将美国的银行从肆意放贷中拯救出来。2009年4月，万众期盼的20国集团经济峰会没有取得什么成果，只是达成了一项加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口头承诺。这个组织由华盛顿于1944年在布雷顿森林会议上建立，是美国对外经济霸权的有效工具。

救市的代价：失去控制

2008年8月美国爆发危机之后，美国采取了各种拯救公司、金融机构、银行等实体的紧急措施，这些措施累积起来的后果是美国联邦政府至少要耗费24万亿美元。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相当于美国每年GDP的两倍，比美国政府历史上的任何一笔开支都要庞大。

根据专门监管“问题资产救助计划”的美国财政部特别总督查在最近的一次听证会上的说法，“目前已经开支的金额少于2万亿美元”。

24万亿美元比美国历史上参加过的所有战争的军费还要高。根据美国国会的研究，按照2008年美元价值计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开支为4.1万亿美元。甚至大萧条时代的罗斯福复兴计划的全部开销，按照今天美元的价值计算，也只有5000亿美元。美国的年均GDP只不过刚刚超过14万亿美元。

“令人震惊的数字”

美联储不是一个政府机构，尽管大家都这么认为。截至目前，美联储拒绝披露从危机爆发以来所产生的无法兑现的货币数量，而且也没有表明以后会这么做。

“问题资产救助计划”现在包括了12个独立的项目，金额总计达到3万亿美元，其中有“问题资产救助计划”基金、贷款以及其他机构的担保。在美国国会批准的最初7000亿美元资金中，美国财政部目前已经公布了6430亿美元将会如何开支，其中截至6月30日实际支出了4410亿美元。

美联储为经济提供的支持力度至少为6.8万亿美元，如果得到美联储担保的许多资产在价值上进一步下跌，将带来巨大的损失。

美国财政部的银行存款担保机构——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为“新的潜在总支持”贡献了2万亿美元。

美国联邦住房金融局为潜在的总支持实际提供了超过6万亿美元，这家机构包括了现在被国有化的“政府背景企业”，比如住房抵押担保机构房利美和房地美。

在“问题资产救助计划”之外，美国财政部自己为对经济的潜在支持提供了差不多4万亿美元。许多这样的紧急计划甚至不需要国会的批准。

美国国债在过去18个月内的突然增加与美国经济的衰退有关，这次衰退是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由于战后生育高峰的一代将在2010～2011年相继退休，根据法律，美国政府将要花费巨额资金提供退休社会保障福利以及政府卫生项目，这笔巨额开销将使危机在接下来的几年更加严重。这意味着随着经济逐渐萧条，公共预算将会被榨干。

世界上最大的债务国

1985年起，美国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第一次成为净债务国，目前美国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净债务国。2009年1月，美国商务部报告，美国的净国际投资头寸是负的3.47万亿美元。这个数值是外国人拥有的美国资产价值（23.36万亿美元）和美国人拥有的外国资产价值（19.89万亿美元）的差额。

2007年底时，美国的净国际投资头寸是负的2.14万亿美元。因此，美国欠世界其他国家的债务在2008年增加了1.33万亿美元，相当于62%。这是自1976年有数据以来，最大的年度增幅。随着银行业救市计划和其他经济计划的实施，这个趋势不会得到扭转。

外国人现在持有的美国联邦政府债务大致占公开持有比例的50%。如果外国投资者在未来大幅减少购买美国财政部的债券，基石不削减现在持有的数量，美国的利率也将陡然增加，美元可能会崩溃。美国的3.47万亿美元的净外债相当于美国GDP的25%，这是美国历史上的最高水平。

美国政府面对的这场历史上最严重的经济效果将会持续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赤字将会大幅攀升，美国国债将会面对阿根廷或津巴布韦曾经面对的债务陷阱。不幸的是，对美国人而言，我并不是危言耸听。

美国政府在过去30多年中，经过精心的政策抉择，停止了对国内紧急基础设施的大幅投资，包括高速公路、铁路、桥梁、供水系统、电网等，这让事情变得更糟。工程师们估计美国急需追加2万亿美元的投资更新老化的、被忽视的基础设施。美国的主要制造业为了追求廉价的海外生产条件而放弃了国内。讽刺的是，中国从这一点受益匪浅。然而，现在中古到了决定如何继续向前的时刻了——是充当破产的美国世纪霸权的仆从国，还是作为一个独立富强的经济因素，帮助组织一个更公正、和谐的世界经济体。

看来，北京的领导人，以及俄罗斯、巴西甚至德国的领导人都远远没有准备好去拯救美元体系，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失去本国的经济健康。1944年的布雷顿森林体系不复存在了。

中国以及欧亚大陆上的国家，特别是上海合作组织的成员国，将会在这场危机中崛起，在经济上变得更强大、更稳定，前途光明。危险在于，美国，或者更准确地说，华尔街内部及周围的美国的权势精英困兽犹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