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汶川到海地

作者：刘仰

经历过汶川地震以及随后抗震救灾的中国人，看到海地的现状，都会有揪心的感觉。汶川地震8.0级，遇难人数六万九千多人。海地大地震7.3级，据海地总理近日说，遇难人数十万，恐怕是最低数字。汶川地震发生后，全中国人从上至下，从四面八方赶去支援，救援物质源源不断运进四川，解放军抢时间冒险进入交通断绝的地区，伤员迅速疏散到全国各地，人们积极捐钱捐物，当时全国很多献血站的血库都满了，一时容纳不下排着长队的献血者。而在海地，我们看到，救援物质严重不足，首都太子港街头暴力不断，哄抢食物和饮水，动用私刑杀人，社会治安已经失控，人们纷纷逃离首都太子港，黑市票价疯长。海地警察已经开始抓人，美国要派几千全副武装的军队。而在汶川，所有救援的解放军都是不带武器的。海地是一个多山的国家，除了首都太子港之外，其他受灾地区情况如何，恐怕还无人知道。
将汶川地震与海地地震做一个简单比较，我们感受到做一个大国国民的自豪，全中国人民一条心，都伸出帮助的手，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海地总人口约900万，受灾人数约300万，本身又是一个穷国，没有地震的时候，外国援助就占本国财政的30-40%，再遭遇这样的地震灾害，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应对，国家行政系统已基本瘫痪，只能等待国际援助。国际援助的效率又不高，例如法国已指责美国控制机场的霸道行为。海外媒体也指出，海地救援以谁为主，究竟是海地自己还是联合国还是美国，混乱得搞不清，最终受苦的还是那些受灾的百姓。
前两天写“海地简史”的时候，有人在跟贴里说，黑人天生如何如何，所以海地才会这么糟。这种有种族主义嫌疑的言论是很不负责任的。黑人能当美国总统、国务卿、将军，黑人有大批体育、娱乐明星，黑人还有很多知识分子、学者，还有马丁-路德-金、曼德拉这样的英雄，为什么就治理不好海地？在我看来，海地长期的灾难深重，并非黑人本身素质的原因，而是历史的原因。自从海地成为世界上第一个黑人独立国家、第一个废除奴隶制的国家后，西方殖民者为了防止黑人奴隶反抗的扩散，便想尽办法让海地陷入贫困之中。包括美国开国元勋，那个曾经起草的《独立宣言》、后来当了总统的杰弗逊也不愿意帮助海地，生怕海地的黑色祸水被引入美国。
法国当年在海地独立后要求海地支付的1200万美元的“赎身”费用，是造成海地独立后长期贫困的重要原因。它至少使得独立后的海地失去了发展教育的基础，文盲长期占人口的大多数。海地独立时，文盲约占黑人的90%，直到今天，海地的文盲依然数量庞大，有报道说，海地人口三分之二是文盲，还有报道说，海地15岁以上的人口约一半是文盲。没有文化，没有教育，大量的海地人只能从事简单体力劳动。其实，即便是美国解放黑奴后，对于黑人的教育，也长期采取不公平的歧视政策。因为贫穷而不能发展教育，因为没有文化而只能贫穷，海地从独立后，便在西方控制下陷入了这个恶性循环。西方殖民国家剥夺了海地独立后自身的原始积累，除了不能发展教育外，也让海地失去了由农业向工业转型的历史机会，跟不用说当今世界的高科技了。就因为他们是黑人组成的海地，而不是当初由白人组成的美国。同样两个独立的前殖民地，命运却天上地下。孔子所说“富之、教之”，一个都做不到，这样的国家如何发展？
有人说，海地的长期贫困落后是因为它历史上频繁出现独裁统治，我们因看到这个现象背后的原因。海地实行宪政这样的民主制度，在大批文盲的基础上，民主制度几乎不能发挥任何积极的作用，稍通文墨的黑人领袖极易成为独裁者。而且，海地独立前、独立后看到的西方榜样，大多也是独裁，例如海地原先的宗主国法国，也拥护拿破仑当了皇帝，并多次帝制复辟。而民主的美国又不愿帮助海地，海地还能选择什么？因为西方殖民者使海地难以摆脱贫困的枷锁，大批挣扎于生存线上的黑人使得社会局势长期动荡，进而成为独裁的土壤。
如今的海地从制度上说，完全符合西方国家的“文明”、“先进”标准，它有民选总统，有多党制，有自由经济等等，但是，这并没有改变海地的命运。西方政治制度在海地导致的结果是，社会财富两极分化，10%最穷的人，只拥有社会财富的0.7%，10%最富的人，拥有47.7%的社会财富，其余80%的人，每天收入不足2美元。失业人口超过一半，工人月平均工资不超过50美元。我曾经说，在个人通向世界的道路上，有一个绕不过去的国家。有人反对说，那要看是怎样的国家。看看海地就知道这种反对意见的答案。海地这个国家完全符合西方的标准，也符合民主与国家结合成一体的理论，但是，这个国家在西方主导的世界体系下，还是不能发展。因此，中国终于摆脱西方的控制，能够逐步成为一个相对强大的国家，实在是每一个中国人个人利益的保障前提。把海地地震与汶川地震做一个比较，这样的结论应该是很清楚的。
我认为，海地今天的悲惨遭遇，是西方国家欠了海地的债，西方国家对于海地这个小国犯有不可饶恕的原罪。如果西方国家还有一点良心，就应该公正地对待海地。海地地震发生后，美国与荷兰已经表示，愿意接收海地的孤儿。但是，我从报道中看到，承诺的数量只有300名。我觉得，曾经奴役过海地，曾经靠向海地贩卖奴隶发财的每一个西方国家，都应该在这次大地震后无条件地做出承诺：每个国家接收一批海地最贫困的人，数量至少与他们当初贩卖到海地的奴隶数量相等。他们应该向这些当年奴隶的后代赎罪。非洲国家塞内加尔最近说，海地黑人都是从非洲去的，应该让部分海地人回到非洲安置。我认为，这个建议还应该加一条，所有安置的费用都由西方国家支付。美国总统奥巴马与塞内加尔有特殊的关系，他愿意支持塞内加尔的这个建议吗？
曾经有前殖民地国家要求西方国家对当年贩卖奴隶的行为表示道歉，并对黑奴的后代进行赔偿，欧盟代表轻描淡写地拒绝了这个要求，他们说：“赔偿改变不了历史”。我认为，海地大地震发生后，当年黑奴后代的处境应该引起西方国家的关注，如果他们还有一点良心，如果他们还想维护一点“先进”、“文明”的面子，就应该对海地的灾民多有一点慈悲，让别人看到，西方国家在真正的文明道路上，还跨出了一小步。在海地未来的重建中，西方国家能做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能否让那些黑奴的后代感到一些宽慰？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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