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已祭出“杀手锏”，中国该如何应招？

作者：俞飞龙

美联储18日决定购买美国国债的举动，“震惊”了世界，成为最近几天全球舆论的热点话题。在次贷危机爆发了一年多并似乎已被社会各界充分讨论后，我期待国内财经界有人能对美联储这一必然会被使出的招数作出最合乎其本意的解释，并据此提出对中国现实具有战略参考价值的对策。但是，看了最近几天各大媒体和论坛刊载的各类解读文章，我收获的依然只是失望。

好吧，那么，我还是来谈谈这个话题吧。

我们该如何看待美联储的这一“杀手锏”？

也许，在今天，要找到进入这个话题的正确路径，我们需要先认识一个人：迈克尔·赫德森。他在几乎20年前就开始系统撰写的有关“美国经济体系运转模式”的论著，有助于我们认识美元、美国国债的性质，乃至美联储会在本次次债危机爆发后购买国债的必然性。

迈克尔·赫德森曾简要地勾画过“后布雷顿森林体系时期”逐步趋向金融化的美国经济的运转模式：美国不再通过“输出产品”来弥补国内消费快速增长所导致的亏空，而是通过发行美元和国债的方式来保持平衡。

“后布雷顿森林体系”时期，美元利用其的“概念货币”特征和居于世界主要储备、结算货币的地位，成为美元经济体对外扩张和保持贸易平衡的工具。但是，单一的货币工具无疑具有流量、市场价值方面的技术瓶颈和矛盾，为了克服这个“技术瓶颈”和矛盾，美国启动了全新的“国债模式”：布雷顿森林体系之前，一般国家的国债都是通过政府对国内私人资本的借贷，表现为国家对本国国民和实体的欠债。但是，“后布雷顿森林体系时期”，基于美国日益扩大的外贸逆差以及美元在世界具有的地位所带来的便宜，美国开始在全球范围发行债券。其他经济体成为这些庞大国债愈来愈重要的消费者。于是，美国经济就出现、并愈来愈深入地陷进了这样一个轨道：美国通过美元扩张和随之产生的杠杆效应，获得了其他以实业为主的经济体难以想象的收益，这些收益在美国国内形成了强大的、明显超过其实体规模和产能的购买力，于是进口剧增，贸易逆差也由此不断攀升，但是，基于制度因素，美国政府收益与美元扩张获得的收益之间，并不构成“可持续发展”的正比关系，于是，必须为这些贸易逆差买单的美国政府，开始对外，尤其是对拥有贸易顺差的国家发行数额愈来愈庞大的债务，用以“收回”“流出去”的美元。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在这样一个世界经济结构和美元运行模式下，美国国债其实具有三方面的功能：

1、 保持美国国际贸易平衡。

2、维护美元的价值，保证美元的工具性地位。

3、强化与美元相匹配的国家战略，并让世界外汇储备最富裕的经济体在事实上逐步沦为其经济附属体，成为“美元杠杆”中的一个工具。

这里有必要单独谈谈美国的贸易逆差，这是一个一直以来没有得到合理解释、让许多研究者倍感困惑的现象。是哦，究竟是什么因素，使得美国从二战前最大的债权国、出口国迅速变成了世界拥有最大贸易逆差的最大债务国？

奥秘就在于美元的位置变化，在成为国际结算、储备货币、并通过一系列国际组织让美元这一国际地位成为世界公认的新的经济秩序后，世界各国对美元的需求大大增加了，这一现实对世界经济产生了两个影响至深的后果：一是美国从这一新的世界秩序中获得了远远高于其实体经济发展水平和速度的收益，二是当美元被当作一种新的世界公认的货币兑换标准后，保持甚至提升美元的价值，在很多时候变成美元富余国而不仅仅是美元发行国的一种需要（这其实满足的是“理性经济人”这类幼稚假设）。

美国从把“概念性美元”变成世界通用货币获得的巨额收益，必然会在其国内表现出旺盛的购买力，也就是说，“后布雷顿森林体系”中的美元虽然是已经概念化了的货币，但却从世界对其旺盛的需求中获得了高额的、现实层面的利益。于是，美国国内市场的利润逐渐有了两大来源：一个来自传统的实业，一个来自货币扩张，由此，美国国内的生产与供给平衡被打破。为了满足因美元扩张获益而膨胀出来的消费能力，美国开始扩大进口。贸易遂逆差逐年扩大。为了解决这一“新出现”的问题（此前美国一直拥有庞大的贸易顺差），美国政府顺势而行，推出了具有“图谋世界”战略意图的全新国债方案。

迈克尔·赫德森曾在大约30年前曾为美国联邦政府提供过一份报告，分析美元成为全球性货币后必然带来的一系列后果，明确指出它们是“对美国持续发展有害的”、也是“美国根本无法承受的”，但是，美国政府决策层在阅读完年轻的赫德森这份具有天才般思维的报告后，最终并没有战胜心中的贪欲，将其搁置在了一边。也许，从那一刻起，美国通过美元统治全球，就正式成为了美国最核心的国家战略。这从逻辑上来说异常的简单：只有美国实现了这一目标，美元这一概念性货币所潜在的“流氓性质”才能得到合理解释并被持续，更重要的是，美国经济体也才不会被美元扩张所预支出去的购买力损害甚至摧毁。

美元的这种性质、所获得的地位、以及由此所催生的美国战略意图，让美元实际开始了一场充满密谋意味的“货币战争”，这引起了愈来愈多的经济体的警觉和愤怒，并在本次危机中得以集中释放。但是，另一方面，经过长达数十年的推动（借助全球化、自由经济、金融自由等），美国经济又已被牢牢绑在了这样的发展构架之上，在几乎没有大宗外来资本购买其国债的情况下，为防止其经济崩溃，美国只好使出了“万不得已”时的最后一招：自己开动印钞机，自己购买自己的国债。

自己购买自己的国债，却让全世界来分摊它的成本，还有比这更无耻的举动吗？没有，其他经济体能阻止这一无耻行为吗？不能。为什么它会出此险招？因为它自己已无法承受这种模式带来的发展压力。

那么，世界应该怎么办？当然是放弃对美元的幻想，改革现行金融秩序，终止美元的国际地位。这是减小各国未来损失的最有效的办法。

美国不得不用自己印刷货币来增加流动性、消除毒资产、保证就业和消费，对拥有2万亿左右美元外汇储备、并有相当部分已换成美国资本市场的股权和债券的中国而言，究竟有什么影响？

如果不考虑美元的性质及其背后的战略图谋，应该说后果不像很多评论人所说的那么糟：美元在稀释中被贬值，但美元资本市场的资产价格得到了一定支撑。在这个环节上，更细的技术性分析其实很多余，因为我们无法左右美国的下一步政策（就像我们根本无法左右其救市方案和救市资金数额一样），唯一能左右的只有自己。

无论以后美国会出台什么政策继续救市和刺激经济，都无法改变以下几个事实：

1、 美元已通过“后布雷顿森林体系”为美国带去了它自己根本无法偿还的收益。

2、 即使美元的战略意图被危机终止，美国为了保证自己的可持续发展，也不敢放任美元无限度贬值，也会寻找所谓的“市场最佳平衡点”。而这个最佳平衡点的确定，无法从外部形成有效干预。或者说，即使有这么一个平衡点，其他经济体也应该放弃对这个平衡点究竟在哪里的假想，不能以此来作为标准制定自己的对策。

3、 通过美国债务市场使用自己的外汇储备，实际是在帮美国对世界的图谋和旧的美元体系输血，不谛是在助纣为虐，形象点说就是自己主动往自己脖子套上吊的绳索。

这样来看，中国确实有必要大幅度更改自己此前的投资策略。

此前，中国动用外汇储备的主体，主要是外管局、汇金公司。使用的方式主要是参与美国资本市场的股权和债务交易。这些主体和方式都有必要得到转变，在现行的监管机制下，由机构主导投资，由于犯罪成本极低，“投资失误受到的处罚”与可能获得的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的收益严重失衡，所以，这种投资模式极有可能催生大量腐败交易。同时，正如前面所说，它实际还是在为旧的、将整个世界纳入美国经济利益之下的战略意图买单。

3月17日，商务部姚坚有关商务部将制定支持中国企业走出去的发言，其实已从另一个角度正确找到了未来中国使用外汇需要满足的几大要素：

有利于削减国内资本泡沫，有利于中国资本在世界范围的扩张，有利于增加就业机会、消化中国的过剩产能、有利于中国获得经济发展所需的各类资源。

除通过鼓励企业走出去以此消化部分外汇储备外，中国还可以采取以下几种新途径来使用手里庞大的外汇，缓解国内的诸多经济问题：

1、 组建创业平台，简化出国手续，鼓励和帮助公民海外创业。

在产业选择上，可优先考虑餐饮（中国在全球最具有领先性的基础性产业）、中国式健身（武术）、中医、茶叶、瓷器等在世界具有不可替代或传统优势的产业，按10万美元/人进行就业投资预设，一万亿美金（约外汇储蓄的一半）就可增加1000万个就业单元，若以10年为期进行消化，每年增加就业岗位可达100万。此举可同时大大提升政府形象，凝聚国人对国家的认同。

2、 整合海外华人资源，积极拓宽中国产品的市场终端，延伸中国既有的产业链。

到目前为止，“中国制造”的多数市场终端，为中间商所把持，大量企业只能获得微薄的加工费，如果相关机构动用外汇储备在一些主要国完成一些基础性操作后，通过整合海外华人资源等途径，完全可以迅速延伸中国制造的市场终端，让中国人有可能分享到中国制造的绝大部分利润，仅此一项，就可能让中国的外贸增值2-3倍。

3、 通过新的贸易方式批量消化国内产能。

最近几年，我一直在朋友圈小范围阐述一种被我命名为“超级贸易”的新贸易方式，这种方式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贸易的对象不是某个具体的商家，而是一个国家或地区，通过为一个国家或地区提供并落实具有竞争性、能针对性解决其具体的社会问题的总体发展规划，如为解决苏丹国内尖锐的民族矛盾，游说该国国王为该国每一个家庭提供全套免费电器、通讯设施乃至若干生活用品，由中国公司按最优惠价格提供这些产品，苏丹国王没钱不要紧，可以用其资源如石油。矿产来做结算，然后，交易公司将这些资源卖给国内相关机构变现。

它的好处在于可以迅速获得批量订单，规模性消化中国过剩的产能的同时，获得发展急需的各类资源，基于世界现状，这种“超级贸易”不但有着广阔的前景，而且极有利于中国发展之未来战略。

简单而言，外汇是中国人用勤劳甚至血汗换回来的财富，政府有责任不让其成为资本巨鳄嘴里的肥肉，而应成为中国在本次危机中继续崛起的工具。

若能如此，天下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