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5年后的伊拉克：代价、赢家和未来

刘伯松（蒙特利尔）

5年前今天，美英两国处于战争边缘。2003年3月16日，联合国武器检查员被命令在48个小时内离开伊拉克，不到100个小时后，在3月20日，号称“震惊与畏惧”（shock and awe）的轰炸开始了。美国首先命名这场战争为Operation Iraqi Liberation（伊拉克解放计划），后来发现它的缩写是OIL（石油），就改为今天的Operation Iraqi Freedom（伊拉克自由计划）。其实，5年后今天，伊拉克还没解放，“自由”倒太多了。

今天的伊拉克是一个破碎的、战乱的、失败的“国家”。

“我认为，毁灭萨达姆的军事力量和解放伊拉克该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would be a cakewalk）。”美国一位新保守派主要人物这样预测。果然给他说中了。在一个月内，巴格达市非尔刀斯广场萨达姆的铜像变成了废金属。但美英新保守派其他所有预测没有一个说对的。

没有找到任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上星期，美国国防部细读获得超过60万伊拉克文件显示“萨达姆与本拉登的盖伊达没有任何运作联系。”

原来这是一场假造战争理由的非法战争。

约瑟夫·斯蒂格利茨:一场正在消耗美国元气的战争

5年战争的代价是什么？

诺贝尔经济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哈佛大学的琳达·比尔梅斯合著的新书《耗资3万亿美元的战争》中保守估计，“战争将耗费美国3万亿美元的巨资，另外还有3万亿美元的代价要由世界其他国家来埋单———这比战前布什政府的预期要高出许多。布什政府不仅在战争可能的代价问题上对世界进行了误导，而且随着战争的不断深入一直试图掩盖代价惨重的事实。

“这丝毫也不令人感到奇怪。归根结底，布什政府在每件事情上都试图掩盖真相，从萨达姆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到他与基地组织无中生有的联系。事实上，伊拉克战争发生以后，伊拉克才成为滋养恐怖分子的温床。布什政府说战争将耗资500亿美元，实际上这个数字不过是美国在伊拉克3个月的开支。3万亿美元是什么概念：只需用其中的六分之一，美国就能在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里维持社会保障体系良好运转，而不用降低福利和提高税收。

“政府一直试图对美国公众隐瞒费用真相。退伍军人团体借助《信息自由法案》才得到了真正的受伤数字———居然达到阵亡数字的15倍之多。目前已经有52000名回国老兵被确诊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症，预计政府需要向已部署的165万军人中的40%发放伤残补助。当然，只要战争一天没有结束，流血就一天不会停止，医疗和伤残补助的费用累积将高达6000亿美元（按照目前价格）。

“这场管理不善的战争的最大代价被转嫁给了伊拉克人。伊拉克近半数的医生被杀或被迫背井离乡，失业率维持在25%的超高水平。而且在战争开始5年之后，巴格达每天依然只有不到8个小时的电力供应。在2800万伊拉克总人口中，400万人流离失所，200万人逃到了国外。此外，数据显示，伊拉克的死亡人数从战争头40个月45万人的低点（其中15万人死于暴力事件）已经攀升到了60万人。

“美国人喜欢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而我则要说天下也没有免费的战争。美国和整个世界，将在未来的几十年内为这场战争付出代价。”

这的确是一场正在消耗美国元气的战争。

谁是这场战争的赢家？

这场战争代价又多又高，难道没有赢家吗？当然不是伊拉克，更不是伊拉克人民。根据英国《独立报》的一篇文章，最大的赢家是伊朗和盖伊达。这是华盛顿做梦也没想到的。哪知推翻了两伊战争中的盟友萨达姆，反而强化了伊拉克的什叶派势力，同时加强了伊朗，世界上唯一的什叶人国家。

至于盖伊达嘛，美国布什不是要它的头子本·拉登的头吗？萨达姆在，它不敢；萨达姆不在，它在战乱的伊拉克建立基地了。同时，它也在巴基斯坦无法无天的部落地区重建起来，而它的前主人塔利班也重回阿富汗，越打越凶了。

由于各种原因，伊拉克除了正规军外，还有数字相同的来自300多个公司的16万私家承包商、保镖等变形雇佣军。其中大约有5万人是黑水这类公司的保安。他们是另个主要赢家，薪水每天最少1千元，很多在8千至1万2元。其中，美国副总统切尼曾经任职的哈里伯顿公司（Halliburton）也在石油和相关生意赚了一大笔钱，至少是其他公司的9倍。

如果伊拉克石油政策通过，四分之三盈利将由西方三大石油公司——Shell、BP和ExxonMobil分享。5年来石油涨价也为它们带来破纪录的盈利。侵占伊拉克前，仅仅37元一桶，今天已达110元以上了！

至于军火商，5年战争的武器和装备替换更新和维修保养更不用说了。

结语

所有战争真相都像雾一般的模糊，但几年不停阅读和关注伊拉克战争，令我感到它已不再是一个单纯反抗外敌的反侵占战那么简单。今天它已成为多种内战内乱的地方，争权夺利，自相残杀，似乎与外来侵占的美国无关——从某个角度看，美国这个超级霸国已不再是主角，而是指导与裁判的配角。同时，盖伊达在伊拉克出现，它也成为“滋养恐怖分子的温床”了。

这是布什总统留下的遗产，将由美国新的总统继续担当的。

但不管你对伊拉克战争的看法怎么样，赞成的也好，反对的也罢，侵占5年后，只有那些有意无知的人才会相信今天的伊拉克比战前好得很多的。最具有讽刺的是，对侵略争论最多的伊拉克中产阶级也被战争消灭了。不禁令人想起最老也最基本的道理：权力并没有给予我们合理性；武力并没有给予我们智慧；假造理由的战争最终会失败的。

究竟谁毁灭了伊拉克？有人说是萨达姆。但究竟谁毁灭了没有了萨达姆的新伊拉克呢？肯定不是萨达姆。那是侵占的美英联军还是伊拉克自己的中产阶级？

发动战争容易，结束战争困难。但最终双方必须坐下和谈。你可“永不向恐怖分子让步”，但你也永不能把他们彻底消灭。恐怖主义是一个抽象的名词，很危险的名词，因为你永远不能击败一个抽象的东西——“恐怖”总是在那边，但也总在我们心中。所以，这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战争。其实，这是一场对具有极端而危险的看法和组织的战争。终有一天，你必须和他们对话、商讨和妥协。

他们是谁？在伊拉克，他们是盖伊达、伊朗、叙利亚；在巴勒斯坦，他们是以色列、哈马斯。

但那个和谈程序可能还十分遥远。同时，一旦到来，它也是一件极其困难、幸苦、甚至几乎不可能的任务。不过，那些坚持到底而最后成功的人，历史不会忘记他们的。发动战争容易，结束战争困难嘛。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去看伊拉克战争，和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问题一样，该是有个结束的时候了。但谁会跨出历史性的第一步，启动对错误的敌人在错误的时间发动错误的战争的和谈程序，美国的新总统？

最后，伊拉克战争前后，我们看到一个所谓民主国家的选举系统，在一个屈从的最高法庭帮助下，让一个得票少数的候选人担任总统、一个号称新闻自由的媒体在爱国主义下变成政府的传声筒、一个设有制衡的政治系统完全没有发挥它的作用。但美国人民早已看穿伊拉克战争这个骗局，代价有那么多那么高，他们为什么不向政府施压，早日结束这次战争呢？（2008/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