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中国的历史使命

——俄罗斯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副主席德米特里·诺维科夫访谈

李晓萌 纪悦生

一、中国共产党的理论创新和中国发展对世界的贡献

李晓萌:自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以来，您认为中国共产党作出了哪些重要的理论创新?

诺维科夫:中共十八大选举产生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习近平同志竭尽心力，为应对时代挑战，提出了一系列体现中共理论和实践创新的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

资本主义总体危机的深化和加剧是人类当前发展阶段的特点。历史经验表明，大资本利益的实现必然会产生最尖锐的矛盾。但由于自身无法解决这些矛盾，大资本变得越来越具有侵略性及危险性。同时，大多数国家希望摆脱美国式的全球主义新殖民枷锁，走上一条为本国人民谋福祉的独立发展之路。这两种相反的趋势注定导致国际舞台上各种矛盾迅速加剧。在这样复杂的背景下，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作出一系列理论创新，使中国人民能勇敢地面对未来，自信地走向社会主义。

中国共产党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来武装自己。2017年，这一思想最终在中共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写入党章。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在政治、科学文化活动和国家安全领域等中国社会生活各方面巩固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这是一个真正的全方位的学说，涉及中国社会生活、党和国家机关工作等方方面面，这一思想的创新内容包括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一带一路”倡议等。

李晓萌:您是如何理解上述理论创新的?

诺维科夫:第一，在众多理论创新中，最为重要的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这一概念。中国共产党把实现中国梦作为中国发展的优先战略任务，坚定地依靠人民、造福人民，让每个中国人在为民族的梦想而奋斗的过程中实现自己的梦想。稳步提高中国人民的生活质量，已成为中国共产党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千百万中国共产党人每天都在为实现这一梦想而努力。同时，中国的发展与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发展是分不开的。没有中国的参与，不可能实现世界的繁荣与稳定。因此，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与世界各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连在一起的。中国梦的实现将造福全人类，为和平与进步事业开辟更广泛的道路。

第二，在外交政策领域，中共十八大以后，中国共产党提出建设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新型国际关系号召各超级大国避免军备竞赛，避免对抗，防止武装冲突，破除“修昔底德陷阱”。在政治领域，中国致力于建立新型伙伴关系；在经济领域，中国努力创造共同发展的新机遇，千方百计促进有前景的国际项目的实施；在医疗保健、教育和文化领域，中国主张在世界范围内营造信任和相互理解的氛围，提出具有建设性的文化和教育倡议，共同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在国际安全领域，中国力求建立一个全球稳定机制。这些努力反映了中国积极构建对外纽带、促进整个国际社会稳定发展的构想。

第三，“一带一路”倡议是极具前景的全球经济治理新概念。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最重要的全球经济思想之一是“一带一路”倡议。2013年9月10日，习近平主席访问哈萨克斯坦期间首次提出该倡议。这一想法现已成为全球经济治理的一个极具前景的新概念，它的后续实施将继续对当代世界进程产生重大影响。短短几年时间，“一带一路”倡议已经成为现实，参与者在政治领域积极深化协作。在战略协作的基础上，“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理念得以实现，国家间的结构性联系得到了加强；基于经济走廊的广泛的交通网络已经建立，贸易流动变得日益通畅；资本一体化正在深入，新型金融机制已经建立并正在运作；各国人民之间的友好往来不断加深，科学、教育、卫生和文化方面的合作正在发展；非政府组织之间的联系不断扩大。所有这些都加强了这个极具潜力的国际项目的社会基础。“一带一路”概念最初被表述为一条繁荣之路，这一方向定位有助于释放所有成员国的潜力，促进经济一体化以及科技成果共享。“一带一路”倡导的共商、共建、共享原则，也将促进平衡、双赢的全球化，并对华盛顿所推动的帝国主义全球化形成制衡。

第四，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勾勒出全新的世界秩序体系。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中国共产党最重要的理论思想之一。该理念在当前条件下具有现实意义，因为人类面临着大量尖锐的问题——从日益严重的社会不平等问题到环境危机。共同寻求解决方法已成为世界各国最具建设性的做法。因此，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所起的作用远远超出了中国自身，其影响涉及全人类。毫无疑问，这一思想完全符合生活在我们这个星球上的所有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这个思想能够确保可持续发展，避免战争、危机、社会不平等等噩梦。今天，中国正在成功地扩大合作伙伴的范围，为了全世界的共同发展和繁荣，愿与世界各国携手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大梦想。

纪悦生:您如何评价中国在脱贫攻坚、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绿色发展等领域对世界发展的意义和贡献?

诺维科夫: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取得了长足进步，对世界各国的发展也产生了巨大影响。在过去短短10年间，中国占全球经济的比重从11%增长到18%以上。中国的成功有十分明确的理由。中国基于五年规划的经济政策建立在科学原则之上，并致力于为普通大众谋福祉。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的实践证明，富有战略和战术规划的社会主义经济模式，比所谓的“自由”资本主义市场有效得多。

不久前，中国在西方眼中还是一个主要依赖进口技术的“世界工厂”,近年来情况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今天，中国在人工智能、生物技术、量子通信、高速运输和空间技术等各个领域取得的成就越来越大。中国已经是一个迅猛发展的科技强国。中国对全球经济增长的贡献指数达到30%。换句话说，中国正日益成为深度全球危机汹涌浪潮中的主要稳定力量。此外，极为重要的是，在资本主义国家，科学和技术成就以及经济增长只服务于少数超级富豪的利益，而在社会主义的中国，情况则完全不同，科学技术的进步是为劳动人民服务的。中国彻底消除贫困是世界上一个史无前例的突破。经过40年的努力，8亿中国人民摆脱了贫困。这样的现象在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在按照既定计划取得巨大成功的同时，中国在技术、资源和发展方面帮助其他发展中国家。“一带一路”通过搭建基础设施走廊将数十个国家联系起来，在该项目框架内，中国已与148个国家和30多个国际组织签订了合作协议。在深化合作过程中，中国帮助许多国家建设道路、发电站和工厂，这不仅在当地创造越来越多的就业机会，也直接有助于数百万家庭摆脱贫困。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加剧了全球社会经济危机。中国为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所做的贡献怎么强调都不为过。中国作为第一个受到疫情冲击的国家，为世界其他国家应对这个新的紧迫问题预留了准备时间。尽管中国遭受了许多极不公正的指责，还饱受各种挑衅性言论的攻击，但中国通过捐赠医疗设备、疫苗和其他基础药物的方式帮助了世界上几十个国家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国的国际医疗援助行动拯救了成千上万的生命。中国援助发展中国家的例子数不胜数。

此外，中国在解决全球环境问题、生态文明建设方面的贡献也是巨大的。中共十八大以来，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生态文明建设已被等同于人民的基本利益，环境保护问题已被列为提高人民生活质量的优先方向。自中国“十三五”规划以来，改善生态环境造福人民是中国发展的一个重要特征。在“一带一路”框架内，中国在31个国家的参与下发起了一项绿色发展伙伴关系倡议，在农业、替代能源等领域已经建立了50多个实验室和其他研究设施。最近中国宣布出资15亿元人民币成立昆明生物多样性基金。以上种种举措都与中共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相一致。

综上所述，中国共产党的重大理论创新，是中国全面转型的基础。最重要的是，中国的快速发展体现为人民群众生活质量的显著提高。中国共产党的理念创新提高了中国的国际威望，从而有助于推进全球的可持续发展议程。

二、俄罗斯共产党的理论认识和发展现状

李晓萌:当今世界对社会主义概念有不同的理解。俄罗斯共产党对此是怎样理解的?

诺维科夫:事实上，当前资产阶级把一切宣传力量都用于诋毁和歪曲共产主义思想，歪曲社会主义的概念，诋毁左翼力量的斗争目标和任务。伴随着这种现象还有另一个趋势：一些自称“左翼”的政治团体正试图粉饰和歪曲社会主义概念，这首先表现在他们的意识形态上。他们中的一些人声称阶级斗争“已经过时”,或者宣称无产阶级会“消失在历史中”。事实上，他们忽视了社会不平等的问题。他们将自己的活动简化为“性别平等”,直接与女权主义者和性少数群体权利捍卫者保持一致，将劳动者从最本质的社会矛盾中转移开。所有这一切再次证明，寡头资本仍将共产党人视为其主要敌人。资产阶级思想家关于“战胜共产主义”“历史的终结”等所有声明和类似宣言，都应被视为宣传伎俩。他们的拥护者既不能容忍马克思列宁主义深刻而可行的理论，也不能容忍它的成功实践。我们的意识形态对手很清楚，共产党人提出的资本主义的替代方案是多么令人信服。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如此害怕我们的思想和我们将其付诸实践的活动。

共产主义运动的创始人在理论上证实了从资本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的规律性。苏联、中国、东德、越南、南斯拉夫和古巴的具体历史成就清楚地证明了这些理论结论的正确性。世界历史的进程清楚地表明，总的来说，人类只有两条路：一是随着与日俱增的不平等、日益尖锐的危机、不断的流血冲突、文化衰落以及“电子集中营”的建立，资本主义在无法解决的矛盾沼泽之中陷入危机；二是社会主义，它能保证社会进步和各国人民的全面发展，使每一个诚实的人过上体面而富裕的生活。俄罗斯共产党正是从这种立场出发评价当代世界的主要趋势的。我们认为，苏联解体是世界历史上的一次曲折，是20世纪末社会主义的暂时退却。我们也深信，对于真正的共产主义者来说，那些戏剧性甚至悲剧性的事件不能成为迷茫和冷漠的理由，不能成为走上背弃马克思列宁主义道路的理由。相反，历史的真实进程越来越充分地证明伟大的共产主义学说的正确性。

俄罗斯共产党以及地球上所有真正的共产主义者都坚信建立共产主义的历史必然性。我们把社会主义看作它的第一阶段。社会主义是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有计划地发展市场经济的社会。这条发展道路能消灭人对人的剥削。同时，我要提醒大家，马克思、恩格斯、列宁一再告诫共产党人防止教条主义。他们试图使我们避免原始和错误的想法，即认为存在一些现成的、精确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建设秘诀，这些秘诀同样适用于任何社会——无论经济发展程度如何、社会阶级结构如何、历史经验和文化传统如何。我们不应该忘记列宁的话，通向社会主义的道路“决不会是笔直的，而将是难以想象的复杂”[1]。俄罗斯共产党在自我评价和日常活动中坚持列宁的方法论。今天我们必须在资产阶级社会的具体条件下工作，把我们的斗争方法与国内和国际形势、与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和国家社会阶级分层的状况联系起来，如果不考虑这些条件是否成熟是很荒谬的。只有坚定地站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立场上，我们才能帮助俄罗斯重新走上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俄罗斯共产党人明确将建设社会主义作为主要目标。而新社会的全面发展应该建立在坚实的科学基础上。社会主义不断完善的结果，必将是人类达到共产主义社会的发展水平。俄罗斯共产党的存在就是为了完成这些伟大而崇高的任务。

俄罗斯共产党纲领包含有关21世纪社会主义的论述，这一思想列入我们党的主要文件，对进一步研究当前和未来的社会主义事业提出了重要要求。乌戈·查韦斯提出的“21世纪社会主义”理论在左翼力量中使用得相当频繁，特别是在拉丁美洲。但对于共产党人和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来说，使用这个术语时必须界定它的具体内容。而俄罗斯共产党通过制定党纲中的相关内容，表现出了承担这项创造性工作的意愿。俄共中央欢迎旨在发展马克思主义思想的科学活动。同时，我们一贯坚持，抛弃我们理论的根本原则和基本原则、逻辑、意义、内容和方法论都是不可接受的。否则，就不是走发展马克思主义的道路，而是在做完全相反的事情——放弃共产主义理论，滑入机会主义的泥潭。在这些问题上，共产党人有责任对自己和社会保持最大的忠诚。

俄罗斯共产党从以下几个方面推动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的发展。为了与党外的马克思主义学者合作，我们成立了全俄社会组织“俄罗斯社会主义学者协会”。《真理报》《苏维埃俄罗斯报》《政治教育》杂志以及俄罗斯共产党的互联网平台定期发表理论性的文章。我们定期发起和举办国际、国家和地区层面的专题会议。我们密切关注欧洲、亚洲、美洲和非洲左翼政治思想的发展。俄罗斯共产党代表在每年举行的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上积极参与政治问题和世界观问题的讨论。我们对于中国学术界的研究成果特别感兴趣，中国各高校及其所属马克思主义学院和各类研究中心，都在进行大量的科研工作，既有对重大过程和现象的理论认识，也有对共产主义运动史的研究，还有对中国自身社会主义建设经验的总结，这些工作都非常重要。同时，越南、古巴、朝鲜、老挝、委内瑞拉和尼加拉瓜的经验为评估社会主义运动在当代世界的前景提供了很多参考。

另外，只关注当代政治进程及其机制的纯政治学方法是不够的。重要的是，要学会在整个世界历史巨大而多层次的背景下观察并评估我们所经历的事件。而正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哲学使我们能够以最深刻的方式理解这些问题。因此，让我们再次尽可能明确地强调，“21世纪社会主义”的本质首先是坚定遵循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不断发展它，并在实践中创造性地运用它，同时考虑到具体情况的特殊性。社会主义的前提是废除生产资料的私有制，由公有制取而代之。在这里需要特别注意的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经典作家是如何理解取代私有制的。要知道，他们并不认为将资本主义私有制转化为国家所有制是共产主义运动的最终目标。根据马克思和列宁的设想，在社会主义阶段，国家所有制应逐渐发展为真正的公有制，即每个人都是共有者。因此，社会的发展就要求解决一个超级任务：使每个个体都有可能享有人类积累的而此前难以企及的所有财富。

在20世纪取得的成就的基础上，社会主义继续向前发展。正如俄共中央主席久加诺夫在他的讲话中多次指出的那样，中国在第三个千年之初自信地接过了社会主义社会建设先锋队的接力棒。21世纪的社会主义是不断发展的、具有共产主义前景的社会主义。我们的社会主义面貌与科学在社会发展中的优先地位密不可分。没有科学的远见，没有国民经济的规划和人类社会结构的改善，21世纪的社会主义是不可想象的。社会主义是一个公正的社会，劳动者享有充分的政治权利。这些权利必须得到执政的共产党和社会主义国家的坚决保障。最重要的是，劳动者的权利应该通过社会经济机会的增加而不断增强。没有经济和社会保障，公民的所有政治权利都如同空中楼阁，缺乏根基。虽然资本主义国家宣扬保障权利和自由，但实际上其法律和政治制度并不能确保表面上吸引人的“民主原则”得到实施。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提供真正的平等来满足人类的基本需求，即在创造、生育、交流、认知等方面满足人们的需求。

向公正社会的过渡需要消除社会不平等现象。实现这一目标的第一步是大型资本的国有化。当然，在平衡私有制的过程中加强国有制，还不能实现社会主义，但这种转变将极大地促进向社会主义的过渡。列宁在他的著作中指出了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形成如何为向社会主义过渡创造条件，这不是偶然的。关键经济部门和银行系统的国有化是俄罗斯共产党在议会竞选和总统竞选大纲中的首要要求。在这方面，我们得到了越来越多俄罗斯公民的支持，我们在国家杜马、其他国家权力机关和地方自治机关中的代表资格也越来越多。这意味着，我们的提案在俄罗斯人民看来也越来越具有吸引力。

21世纪的社会主义是一个真正的民主政治的社会。俄罗斯共产党的斗争，就是要让俄罗斯的西式资产阶级议会民主让位于苏维埃式民主。我们党坚信，只有执行社会主义民主的规范和原则，才能可靠地保护俄罗斯免于当代最危险的挑战和威胁。

21世纪的社会主义是一个具有高度文化价值和成就的社会。走上社会主义的发展轨道意味着每个人都可以平等地获取文化。我们相信，教育的主要目的是教会学生思考，能够获取和创造性地加工知识，并在实践中积极应用知识。社会主义的俄罗斯将重新建立人民教育体系，家庭和学校在传递文化价值观方面的作用将成倍地增加。在这个社会中，学校将确保道德教育、智力发展和身体发展的统一。

俄罗斯共产党认为，21世纪的社会主义应包括马克思列宁主义科学发现的和被社会主义建设实践证实的所有特征，并考虑到国家具体的科技进步水平和民族特点。在这方面，俄罗斯共产党人正在认真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我们认为，从中我们能获取极其重要的、有指导意义的启示，中国成功建设社会主义的实践将丰富我们的理论思想库。

纪悦生:俄罗斯共产党自成立以来，面临党员数量减少、党员队伍老化的问题，对此俄罗斯共产党采取了什么措施?您认为俄罗斯共产党当前在国内的政治地位如何?

诺维科夫:20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无论是共产党还是我们整个国家都深陷危机之中。1991年8月，苏联一系列事件发生后，共产党被禁止活动。即使在被严重削弱的状态下，苏联共产党仍然是一股组织力量，把千千万万忠诚的共产党人团结在一起，苏联价值体系继续对独联体国家的政治进程产生着重要影响。

从1993年2月起，重建的俄罗斯共产党开始了自己的活动，而现今作为资产阶级执政党的反对派开展工作。2023年，我们将庆祝俄罗斯共产党重建30周年。从重建之日起，我们党就在俄罗斯政治体系中占据了重要位置。党组织在全国各地恢复了起来，在国家杜马中也产生了有影响力的俄罗斯共产党党团，我们的一批同志当选地区领导人，出现了“红色地带”这样的政治术语并且被广泛使用。共产党人成了众多劳动者群体利益的代言人。俄罗斯共产党积极斗争，反对掠夺式的私有化，反对俄罗斯放弃国际立场。2021年9月，俄罗斯举行国家杜马选举，投票数据直接证明俄罗斯共产党的社会影响增强了。在地区层面的选举中，俄罗斯共产党取得胜利的例子不胜枚举。俄罗斯共产党人担任奥廖尔州、乌里扬诺夫州和哈卡斯共和国的领导人。我们的同志、党中央主席团成员阿纳托利·洛科季已经两次在新西伯利亚市市长选举中赢得该市居民的信任。2021年大选中，左翼的政治议程成为全俄关注的中心。俄罗斯共产党在《走向人民政权的十步规划》中展示了推行大规模社会经济改革的实际路径。该文件中的俄罗斯发展战略经过仔细校正，并被最优秀的世界经验所证实，其中就包括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的实践。在俄罗斯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的领导下，共产党议员们将自己在社会经济和社会政治方面的建议体现在了具体的立法倡议之中。俄罗斯共产党的规划成为团结左翼爱国力量广泛联盟的基础。得益于思想的吸引力，俄罗斯共产党能够在激烈的政治斗争中赢得人民群众的深度信任。2021年国家杜马选举的结果证明了俄罗斯反共产主义活动在意识形态上的破产。2021年的选举结果表明，社会中向左转向的需求在增长。总的来说，选举结果可以作为俄罗斯共产党在道德政治上成功的重要标志。

至于俄罗斯共产党党员的数量，与20世纪90年代相比确实有所减少。这一现象反映出党在俄罗斯社会中从苏联时期执政党到反对派的角色转变的客观过程。经选举产生的党的机关有针对性地致力于扩大吸收新党员加入俄罗斯共产党的队伍。这些问题在党的历次代表大会和中央委员会全体会议上经常被讨论。我们很清楚，党的群众性是党取得成功的重要条件。不过我们相信，当前的重中之重不是数量指标，而是质量指标。列宁不止一次谈过这个话题，并且谈得非常清楚。列宁强调：“徒有其名的党员，就是白给，我们也不要。世界上只有我们这样的执政党，即革命工人阶级的党，才不追求党员数量的增加，而注意党员质量的提高和清洗‘混进党里来的人’。我们曾不止一次地重新登记党员，以便把这种‘混进党里来的人’驱除出去，只让有觉悟的真正忠于共产主义的人留在党内。我们还用动员人们上前线和参加星期六义务劳动的办法，来清洗党内那些一心想从执政党党员的地位‘捞到’好处而不愿肩负为共产主义忘我工作的重担的人。”[2]俄共中央规定，对有意加入我们队伍的人要进行细致考察。同样，对俄罗斯共产党正式党员也有很严格的要求。“党内纪律”“民主集中制”这样的概念，并非空谈。对于党的委员会、监察委员会等经选举产生的俄罗斯共产党机关来说，道德面貌、政治觉悟很重要，对各层级共产党员共同事业的责任也很重要。这一要求对于普通党员和机关工作人员来说都是一样的。吸收新的共产党员的工作一直在进行。当前俄罗斯共产党党员数量是16.4万。我们认为，吸收工人阶级和农民的优秀代表进入我们的队伍具有重要意义。这对于保持党的阶级属性来说极其重要。我们特别重视基层组织建设工作。我们党积极支持青少年组织、妇女组织和职业组织的发展。在俄罗斯共产党的直接领导下，红领巾先锋队的历史延续了下来。今年，列宁先锋队就有100年历史了。千千万万青少年团结在俄罗斯联邦列宁共产主义青年团组织之中。青年团还有为党输送青年同志的使命。即使在不平凡的2021年，依然有超过1.4万名新共产党员充实了俄罗斯共产党的队伍。不得不指出，我们党的充实主要得益于中青年代表的选择。目前，党的干部正向年轻化发展。中青年一辈的代表进入了党中央领导层。俄共中央主席团和书记处的组成能够很好地说明这一点。许多青年共产党员领导着各州、边疆区和共和国党的委员会。2021年，更多青年成为国家杜马俄罗斯共产党党团成员。

客观地说，俄罗斯共产党是为了国家革新、为了人民有更好的未来而行动的政治力量。我们捍卫所有年龄群体的权利和利益，提出保护怀孕、妊娠和哺乳妇女和儿童权益的措施，支持劳动者和退休人员维护自身权益，支持保护苏联教育系统和保健系统仅存的成就，致力于实现21世纪工业化从而创造新的工作岗位，特别是为年轻人创造工作岗位。党的领导人非常关注干部培养问题。为此，2013年成立了俄共中央委员会政治学习中心。九年来，超过1500名年轻党员在中心参加学习。他们充实了自己的知识储备，丰富了新的经验，有机会近距离了解党中央及其分支机构的工作。发达的政治教育和共产党员党内学习体系将为党的事业的成功奠定基础。

今天，我们国家正在经历历史上一个不平凡的时期。俄罗斯共产党是当今俄罗斯走出资本主义困境、提出有说服力的方案(走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唯一政治力量。

纪悦生:俄罗斯共产党与东欧各国共产主义政党接触广泛，您如何评价这些政党当前的发展趋势?与其他国家社会主义政党相比，它们面临哪些困境和挑战?

诺维科夫:苏联和社会主义国家体系被破坏后，东欧人民陷入沉重危机。狡猾的自由主义演说家殷勤地邀请这些国家加入“欧洲—大西洋家庭”,而西欧和美国根本没有把这些国家的居民当成平等的伙伴。他们是在极端苛刻的条件下被纳入西方世界的。

首先，美、英、德、法资产阶级有针对性地使东欧去工业化，同时不允许俄罗斯和中国增强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为了阻碍这种影响，西方开始建立“缓冲区”,实施了一整套实质上具有破坏性的措施，大规模军事化东欧地区并且积极将其拖入北约。为了同样的目的，全球资本在东欧各国培植民族主义力量，甚至公开的法西斯力量。那些拒绝接受全球主义者无耻规则的东欧人民遭受了公开的迫害。一系列事件的戏剧化进程影响了东欧各国的共产主义运动。当前共产党在很多东欧国家的活动已陷入极端困境。但是，资产阶级并没有实现对东欧共产主义运动的全面镇压。共产党和其他左翼力量反对自己国家参与北约的军事冒险行动的斗争广为人知。他们挺身而出反对班德拉制度，要求停止仇俄政策，支持古巴和其他独立国家捍卫主权，反对军备竞赛、军国主义化和增加军事支出。当前东欧各国共产党的处境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北约是否积极卷入俄乌冲突以及仇俄的狂热程度。在此背景下，欧洲的左翼力量受到的来自反动的亲法西斯力量的压力与日俱增。在当前的形势下，乌克兰共产党被禁远非一段“特别插曲”或是“个别事件”。应该把这一事件看作资产阶级反动势力向整个共产主义战线发起攻势的其中一步。随着欧盟各国政治生活中反动势力的增强，所有欧洲国家的共产党都有可能成为被排挤和迫害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欧洲社会主义的支持者只剩下一个选择——走上抵抗之路，走上为自由和真正的民主而斗争、为人民的利益争取广泛的政治改革和社会经济改革而斗争的道路。

三、世界格局与俄罗斯的未来

李晓萌:习近平指出，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诺维科夫:我认为，中国领导人在上海合作组织撒马尔罕峰会上作出了一些非常准确且极为重要的论断。

苏联解体后，此前形成的世界秩序留下了主要基础。不过当代国际进程正在彻底改变二战后形成的长期保全人类免于核灾难的世界秩序。新的时代到来了，世界正在大范围地快速进入不稳定状态。我们党对世界局势的分析与中国共产党的分析和结论极为相近。事实上也理应如此，因为我们是用共同的理论观点武装起来的两个兄弟政党。当前世界范围内的震荡，即使看起来不具有灾难性，其灾难性后果也是可以预见的。2002年，久加诺夫在《全球化与人类命运》一书中曾提出自己在这一问题上的若干思考。他写道：“苏联解体后我们周围的世界并没有变得更安全。……恰恰相反：随着苏联的解体……整个遏制和平衡体系被破坏了。……随着‘苏联军事威胁’的消失，西方并没有解除武装。它仍旧把希望寄托于将武力作为保障自己利益的主要工具。寻求新的‘敌人形象’,以便为战争狂热升温寻找借口。”[3]

目前，资本主义制度在危机之中越陷越深，被各种自身矛盾所困。但是，它丝毫不打算让出“存在权”。它试图在制造全球冲突之中寻求自救。今天，资本主义世界危机加剧的事实尽人皆知。甚至资本主义世界的主要政治领袖也无法否认这一点。三年前，马克龙声明，“资本主义已经疯狂”。2021年，普京在瓦尔代论坛上说，当前的资本主义模式不可持续。不过，与此同时，帝国主义还在继续自己的黑暗勾当。如美国正制定计划消灭那些拒绝遵循全球资本的蛮横要求、不想为“金十亿”的利益服务的国家。

我们党一直跟进并分析当今世界发生的各种事件、趋势和现象。2022年7月2日举行的俄共中央委员会和中央监察委员会第四次联席全体会议对国际形势作出了全面分析，其中包括在乌克兰进行的特别军事行动。党中央主席久加诺夫在报告中揭露了当前危机的深刻根源，并指出了克服危机的路径。俄罗斯共产党认为，2014年在西方大国参与下实施的国家政变引发了乌克兰的大规模衰落。国家政变的目的是强行断绝乌克兰和俄罗斯许多世纪以来的历史联系。政治恐怖、民族清洗和语言清洗接连不断。班德拉政权建立起法西斯式政治制度，劳动者的生存状况急剧恶化，共产党人受到大规模迫害。

李晓萌:俄乌冲突爆发至今，局势尚无缓和迹象。俄罗斯共产党如何看待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军事行动?

诺维科夫:世界资本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把自己的刀锋，即军事、政治、经济和信息的刀锋，对准了两个国家：中国和俄罗斯。乌克兰被选为展开第一次大规模行动的桥头堡。

俄罗斯共产党从一开始就支持顿巴斯和克里米亚的劳动者。我们向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遭受残酷的枪炮袭击的居民们提供并持续提供着人道主义援助。俄罗斯共产党是议会中唯一一个自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宣布成立之时起始终要求俄罗斯官方承认这些共和国的政党。俄罗斯共产党认为，我们所宣布的行动的目的——乌克兰去纳粹化和去军事化——对整个欧洲的命运、对世界的命运都具有原则性意义。

今天，俄罗斯在被迫与西方进行“混合战争”的背景下保护自己的利益。我们共产党人坚信，为了在大规模展开的战斗中取得成功，我国必须在社会经济领域作出大范围的全面改革。俄罗斯共产党提出了一个有利于广大人民群众的系统性的深度改革。推行我们的反危机计划能够提升俄罗斯在世界事务中的作用。俄罗斯、中国和其他主权国家更加紧密全面的一体化，包括深化在政治、经济等领域的联系，将有助于克服世界危机并对整个世界政治产生有益影响。国际关系的和谐在今天显得尤为必要。再次引用久加诺夫在我们党中央委员会七月全体会议上的报告中的话：“自由主义者对全球化大吹大擂不过是掩饰帝国主义的最新形式。资本利用科技成就更加强硬地迫使世界接受它的意志。苏联解体只是延缓了资本主义系统性危机的加剧，帮助它占领新的市场、消解与社会主义的竞争。但是，这种兴奋剂的作用已经消耗殆尽。危机的螺丝已被重新拧紧。”

复杂的世界政治军事形势推动俄罗斯和中国为了有效保护各自民族国家的利益而进一步相互接近。我们党中央委员会全会就此提出：“对于俄罗斯共产党来说，巩固与历史邻邦之间的友谊，这不是一个策略问题，而是战略问题。实质上，中国使全面制裁我国的企图不能得逞……世界已经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当前发生的不是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而是世界资本对俄罗斯的战争。美国及其附庸国的目的是制止中国起飞，破坏我们的国家，并恢复殖民制度。西方集体的行动给全世界带来了威胁。”应该指出，俄罗斯共产党人对于中俄两国领导人之间的相互高度理解感到满意。不久前，普京和习近平在上海合作组织撒马尔罕峰会上的会面再次证明，这种互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

纪悦生:面对多方制裁，未来俄罗斯将何去何从?

诺维科夫:首先，我想指出这样一个事实，西方经常讲，“全世界谴责俄罗斯对乌克兰的行动”。但是，稍微有点政治常识的人都会把这种空洞宣传看作并不高明的、厚颜无耻的谎言。当前反对我国的只是国际社会的一部分，甚至西方国家在对俄政策上也并非完全一致，更不要说世界上其他国家了。亚洲、拉丁美洲和非洲几十个国家的政府除极少数以外都与莫斯科保持正常关系。它们表达的意愿不仅是继续合作，还愿意为了双方人民的福祉全面深化合作。

不久前举行的金砖国家会晤和上合组织峰会再次确认了这一事实。阿根廷、伊朗等国家都表达了希望成为这一权威性国家间联合组织成员的意愿。还有一些国家表现出参与上合组织活动的兴趣。与华盛顿方面采取的削弱联合国的方针不同，这些国家走的是另一条路。它们试图联合的目的不是寻求对抗，而是追求平等互利的合作。

这些年来，俄罗斯共产党始终坚持保护和发展国家的生产力。我们党证实，这种方式才是保障国家安全的主干线。我们坚信，俄罗斯需要新的工业化。建设最现代化的工业符合我们这个处于复杂的自然气候环境中的大国的根本需求。我们认为，国家对农业的务实支持是保障全面的粮食安全的关键因素。俄罗斯共产党提出的一整套措施，直接关系到提升人民生活水平、扩大社会保障范围、提升居民购买力等方面。我们认为，中国的建设和成就足以证明，中国的经验可以在俄罗斯加以利用。

纪悦生:您认为当代危机的深层根源是什么，有何解决途径?您如何看待当前世界局势和中美俄三角关系?

诺维科夫:世界危机愈演愈烈，其主要原因是显而易见的。苏联解体后，在资本家精英们看来，他们的世界霸权似乎已经牢不可破、不容置喙。但是，现在他们猛然发现，他们长时间精心构建的世界霸权，正从他们紧握的手中滑走。世界上越来越多的人民不愿屈从于全球资本寡头的蛮横要求。

我们有了另一种世界体系的选择。金砖国家、上合组织、欧亚经济联盟、“一带一路”等组织和倡议的出现和发展就是证明。世界上不同地区的左翼力量、反帝国主义力量也有一些成功经验。很多人拒绝支持西方反对俄罗斯和反对中国的政策。在白俄罗斯、委内瑞拉和尼加拉瓜，颜色革命的企图均告失败。甚至传统上被认为是美国的可靠附庸和世袭领地的哥伦比亚，在总统选举中获胜的也是左翼力量的代表。中国和俄罗斯是当前历史阶段世界帝国主义反动势力的主要靶标。两国被视为威胁的原因在于，中国和俄罗斯有能力成为更加公平公正的世界新秩序的关键支点。在中国和俄罗斯联合起来的条件下，其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将不会给跨国寡头执掌世界霸权留下机会。为了削弱俄罗斯并将其妖魔化，乌克兰被当作攻城槌使用。至于中国，它们试图打“台湾牌”对中国施压，不择手段使中国南海周边局势升级。显而易见，解决当代危机的方式就是要坚定不移地拒绝霸权主义国家。

习近平提出的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能够为各主权国家的平等合作提供一个良好的思想基础。这一理念的优势在于，它为建立一个更好的国际法体系提出了明确的基础。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基础提出的合作方式，在最大程度上符合所有国家和人民的利益。

俄中美三角关系是当今世界进程的决定性因素，这是不容忽略的事实。问题在于，这个三角上的美国企图控制其余两角，就像控制世界上其他剩余部分一样。这是全球不稳定、冲突加剧和武装升级的主要原因。全球失去平衡有可能导致人类径直走向全球性灾难。当然，我完全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剧本，但事件的发展完全符合这个彻底破产、瓦解并加速腐化的资本主义体系衰落的逻辑。为了避免发生最坏的情况，善良的人们应该看到各种世界性问题的深层原因。这些问题是全球性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对普通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有自己在历史中的角色，都在作出决定命运的选择——是参与抵抗资本主义带给全世界的灾难，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向所有人雄辩地证明：除了注定在历史中灭亡的资本主义道路之外，还存在着另一个绝佳的选择。久加诺夫注意到了这一事实，他不止一次地批判已经“失去重心的资本主义”,并强调只有转向社会主义才能摆脱西方诱发的全球性经济危机、社会危机和道德危机。俄罗斯共产党人认为，为人类提供一个更有前景的发展模式是中国在当今世界的主要历史使命。应该清楚的是，俄罗斯和中国是伟大的国家，它们不能拒绝自己的历史使命，必须为了一个更好的世界而斗争。

注释：

[1]《列宁全集》第2版增订版第34卷第44页。

[2]《列宁全集》第2版增订版第37卷第217页。

[3][俄]久加诺夫:《全球化与人类命运》,何宏江等译,新华出版社2004年版第333—334页。

（本文原载《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23年第1期，授权江南app网址 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