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罢工质疑法国民主制度

10月12日，一个月以来第四波声势浩大的罢工示威再度席卷仍然竭力摆脱经济困境的法国。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罢工宣称是无限期，而不是仅仅罢工一天。更令世人瞩目的是，参加罢工的不仅仅是工人，学生团也首度涌现----全法有近300所高中参与罢课游行，法国东部好几座城市的高中生筑起了路障，令法国政府担心演变成一场学生运动。为此法国国民教育部部长﹑政府发言人吕克·夏岱尔则表示：“那些操纵学生的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政治企图。” 法国高等教育和研究部长瓦莱里·佩克莱斯对学生说：“那些试图将中学生推向街头游行的人，都是不负责任的”。实际上学生参与也有正当的逻辑和理由：延长退休时间，自然会对他们未来就业产生消极影响。当然打破前几次罢工人数的记录----内政部估计有123万，工会声称350万----则毫不意外。

面对来势汹汹的罢工怒潮，法国政府又是如何应对的呢？总统萨科奇一方面口头强硬的表示绝不让步，另一方面众议院迅速通过退休改革法案、参议院则在此次 全国大示威开始之前几小时，在11日夜里通过了退休改革的一条标志性措施：把享受全份额退休金的年龄从65岁延迟到67岁，并批准将法定退休年龄推迟到62岁。不仅如此，就在罢工发生的这一天，菲永总理再次在国民议会表示，他所领导的政府坚定地把退休改革进行到底，因为这场改革是“合理的、公正的和必须的。”法国政府这种高压下的速战速决、妄图通过既成事实压工方让步的企图，仿佛火上浇油，令工会怒不可遏，决定将罢工长期化。

目前最新的局势是工会准备16日星期六展开新的抗议行动日。而按照政府的计划，参议院要赶在周六的大示威之前通过整部退休改革法案。根据CSA民意调查所的最新调查，有69%的法国人支持抗议退休改革的行动。但政府却放言：“工会并不真正代表大多数员工”，以此贬低工会的合法地位，试图减轻罢工带来的政治压力。

法国这场空前规模的府、民对决，也成为观察西方民主的一个契机。首先从民主理论上讲，总统是民选的----而且是直选，国会代表也是民选的（参议院是间接选举），是代议制，是人民选出来代替他们治理国家，政府也如美国总统林肯所讲是“民治、民有、民享”的，何以所有民选出来的领导人和国会议员都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甚至面对民众的反对，态度愈发强硬？这符合西方宣称的民主价值观吗？反观中国，不用百姓上街，几名学者上书就可废除一条不合理的法律（如《收容遣送法》）。

如果从法国现实的角度来看，一个无法继续维持的高福利制度的改革势在必行，否则整个国家就难以为继，当危机在总爆发的时候，将是灾难性的。2007年总理菲永就曾打破惯例罕见的宣称，法国财政已经破产。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政府都不得不选择改革之路。从目前的法案来看，这次的改革力度并不大。仅仅把退休年龄从60岁延长至62岁，这在欧洲已经是最低的了。大多数欧洲国家都已是65岁，欧盟长期的目标是到70岁，更何况还有许多行业以“苦、艰、重”的名义不在改革之列。客观的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温和的改革措施。然而，现实却是百姓根本不予接受。

众所周知，民主制度的核心是大众参与，各种力量都可以通过认可的游戏规则参与博弈，并在妥协的前提下达成共识。也就是说，除了实力，还要有妥协的理性精神，这套制度才能玩的下去。

现在看来，在经济增长的背景下，西方的民主制度还能正常运转，社会福利也是逐渐的上升，各方也较易达成妥协和共识。然而，在经济危机席卷世界后的今天，当需要走向削减福利的道路时，这套制度开始失灵。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法国的民选政府不再顾及民意，民众也无视现实不再妥协的原因。

现在法国面临两难的选择。如果政府放弃，这对法国的未来将是灾难性的。当法国政府无法支付退休金的时候，一向颇有革命传统的法国恐怕将再度揭竿而起。如果政府强硬到底，百姓也拒绝让步的话，可能当即两败俱伤。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如果在政府的高压、分化瓦解（一些行业不进行改革）之下，民众的诉求失败，这恐怕又很难称为民主国家。虽然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政府都可以派军队到校园开枪镇压学生的反战运动，但这毕竟是过去，现在这样的举动已经不被国际社会所认可。

法国今天的局面，再次印证一个道理：制度就是用来解决问题的，无所谓善与恶，更不可像西方一样将之道德化、意识形态化，什么“邪恶、普世价值”的称谓都是政治需要，国家利益需要，都远离制度本义。法国这一次不仅仅表明现行制度无法解决危机，而且法国政府推出的“增加工作时间、减少福利”的措施，也表明在创造财富方面，这个制度也遇到了严重的瓶颈。只是当民主制度无法解决法国问题的时候，两百年来已经十多次在革命、起义、暴动、政变的推动下进行制度变革的法国，将走向何方？西方民主制度的未来又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