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前途”可期——追求民主只是叶公好龙
多数自我标榜为自由派的埃及反对派们,对军事政变的热烈欢迎和全面配合,更证明他们对于“民主制度”的追求,其实只是叶公好龙——当他们觉得自己能赢时,确实相信“政权必须在自选票箱”的“普世价值”,但如果他们赢不了或者已经输了,那就需要摈弃“民粹政治”,尽可以采取一切手段“革命”了。
埃及的“新民主”现了原形
古老的埃及又创造了一个新历史——在提前48小时预告后,不出任何人所料的,埃及军方果然发动了政变,轻而易举的夺回了一年前才让出的政权。按正常的逻辑,军事政变从来都是事先绝见不得光的,否则消息提前走漏,就很可能会被大义名份在手的政府断然镇压,至少也会遭到顽强的抵抗。但尽管早就广而告之,埃及这次政变的过程却顺利无比,穆尔西政权最坚强的抵抗只是在推特上声明绝不辞职,然后就几乎全体束手就擒。对比反对派以穆尔西是独裁者的理由,拒绝按照宪法程序来迫使他辞职的行为,我们只能说穆尔西也许是有史以来最虚弱的独裁者了。
毫无疑问,穆尔西政府执政一年以来,在埃及人最迫切希望改善的经济和社会问题上,几乎没有取得任何正面成绩。加上政治上持续的不稳定,导致国内大量资金出逃,而外资则避之不及,埃及面临的经济危机形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趋恶化,让很多指望民主后就能很快过上好生活的埃及人非常失望。再加上穆兄会凭借议会多数,一意孤行的与萨拉非派的光明党联合,强行通过了有很大争议的新宪法草案,又惹怒了几乎所有其它政治派别。近日里规模庞大的反穆尔西示威确实表明了埃及相当大一部分人群的民意。
但是,仅以有大量反对者上街抗议为借口,就绕过所有宪法和法律规定的程序,由军队强行逮捕由合法选举产生的国家元首,解散民选的议会,废除由全民公决通过的宪法,随意任命新的政府,宣布新的法律。如果这也符合民主标准,那世界上恐怕就不存在任何“不民主”的政体了。而多数自我标榜为自由派的埃及反对派们,对军事政变的热烈欢迎和全面配合,更证明他们对于“民主制度”的追求,其实只是叶公好龙——当他们觉得自己能赢时,确实相信“政权必须在自选票箱”的“普世价值”,但如果他们赢不了或者已经输了,那就需要摈弃“民粹政治”,尽可以采取一切手段“革命”了。
奔向旧土耳其模式
在半年前笔者曾经推测,被“阿拉伯之春”引发政权更迭的几个中东国家中,如果社会局势持续动荡,军队可能会以残局收拾者的面目再度返回政治前台,没有想到埃及军方这么快就第一个“复辟”了。尽管开罗解放广场上的人群疯狂欢呼这是“二次革命”的胜利,但只要有反对派逼宫,就可以用非宪法手段推翻民选政府的先例,既然这被承认为合法合理,那埃及以后的选举还剩下多少实际意义就很值得商榷了。每个埃及选民以后在投票前,都会很自然的想到:如果选出的政府不合实权者和精英们的心意,会不会很快被再次“作废”。这种不断的折腾,国家、社会和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
从现实分析,未来短期内埃及很可能会效法“旧土耳其模式”。军队、法院检察院,和主要媒体将组成权力的铁三角,表面上仍然有各种行政和立法机构选举,但实际上无论是总统还是议会,都必须看它们的脸色行事。其中,军方尤其将成为至高无上的最后仲裁者。
这不仅因为埃及军方仅仅雌伏了一年,就迫不及待的再次夺权,表明他们根本不愿意离开权力核心;更因为反对派是个彻底的大杂烩,主流虽然是自由派和世俗主义者,可比穆兄会更激进更原教旨主义的萨拉非派却也是重要成员。唯一能把从极左到极右的各派联合在一起的理由,仅仅是共同反对穆兄会独掌大权,在目标已经达到后,随时可能再次分崩离析。而穆尔西政权虽然被强行推翻了,但穆兄会的群众根基和组织优势却还没有受到根本削弱。如果按军方承诺的过渡路线图,很快就再次举行选举,穆兄会再次卷土重来的可能性依然不小。但显然,没有什么人相信,军方等机构会接受穆尔西或穆兄会的其他候选人再次进入总统府,名正言顺的对他们进行彻底的整肃。
不过在当今世界,军政府的名声毕竟很不好听,埃及军方一年多前就曾想挟抛弃穆巴拉克政权之功,百般拖延向文官政府交权,结果在国内外的巨大压力下,不得不暂时低头,这一次恐怕不会重蹈覆辙。尤其是,现在又有了自由派可作为门面装点。像前国际原子能机构部总干事领导人巴拉迪,前阿盟秘书长穆萨,以及主要自由派政党,都是在海外受到热捧,在精英阶层中基础雄厚,但却脱离普通民众,两年来在各次选举中次次大败。这种政客除非有军方、司法系统和主要媒体的全力偏袒,绝不会有机会赢得选举。旧土耳其模式,正是通过与这种自由派的合作,通过安排他们“轮流执政”,既维持了一个表面的民主体制,同时又毫不妨碍背后的太上皇和权力掮客们实际操纵一切。
埃及的表面政权已经成了一把烧红的铁椅子
但是,埃及效法“旧土耳其模式”可能也无法持久。这波“二次革命”,虽然是各派联合反对穆尔西,反对穆兄会,阻止他们借执政地位继续坐大,但能一呼百应,串连起数十万乃至数百万人抗议示威,根本上还是由于经济社会状况的恶化,伤害到了社会每个阶层的切身利益,尤其是穆尔西政府大幅削减社会福利补贴,更让中下层民众承受了最大的打击,而本来中下阶层正是穆尔西政府的主要支持者来源。没有这个变化,即使巴拉迪们再怎么指控“穆尔西发疯了”,也不可能掀起如此大的声势,而军方自然也不敢轻易使出政变的杀手锏。
钉上穆尔西政府棺木的最后两颗钉子,一颗是大饼,一颗是汽柴油。长期以来,为了收买人心,稳定社会,埃及政府在主食和燃料上投入了巨额补贴,得到政府补贴的普通面饼,十几年来价格一直维持在一张仅0.05埃磅(折合不到人民币一角),几乎等于免费,而埃及的汽柴油价格也远远低于国际市场价格。这种补贴虽然对保证埃及下层民众的基本生活需求起到了关键作用,但过于低廉的价格,也让政府财政背上极其沉重的负担,同时又导致了极大的浪费和走私行为。到2010年时,埃及财政支出的四分之一以上是食品和燃料补贴,财政赤字已经达到GDP的9%,早就到了无法继续维持的地步。
穆尔西政府执政后,面对通胀日渐失控、失业继续扩大,国家重要经济支柱的旅游业、纺织轻工业等连遭重创,汇率暴跌,外汇储备不断缩水,财政赤字飚升到GDP11%以上的局面一筹莫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外国援助上。但是除了卡塔尔给了埃及新政府一定的实际援助外,其它欧美和中东国家许诺的,民主后的慷慨援助全都不见踪影响,穆尔西政府于是只有向IMF请求贷款。但IMF为贷款提出了严格的改革要求,其主要款项就是埃及政府必须大幅削减食品和燃料补贴,在穆尔西政府不得不接受这些条件后,关键民生物资大幅上涨的价格终于冲垮了其政府最后的威信。
现在,虽然军方和反对派成功的利用这个机会,造势推翻了穆尔西政府,但也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接到了自己手上。而坦率地说,埃及目前面临的经济困境,是全方位多原因,长期纠结而成的,凭自身力量已经不可能在短期内解决,甚至连缓解都很困难。即使军方和自由派的新政权能够得到外国较多的支持,把IMF拖延已久的48亿美元贷款迅速划拨到位,以埃及现在经济上失血的速度,这笔钱用于平衡贸易逆差,支撑不了半年,而如果用于弥补财政赤字,则只能填补两个月的亏空。
现在的埃及,谁执政谁就是坐在活火山上的靶子。要挽救濒于崩溃的经济,就必须比穆兄会更加剧烈的削减开支,增加税收,但代价必然是让大多数民众承受更大的压力,品尝更多的痛苦。而即使有军队的支持,已经连续推翻或逼退了三个不同政府(穆巴拉克、坦塔维、穆尔西)的埃及人,会不会把新的执政者,甚至连同军队一起也砸得粉碎,还是没有人敢于打保票的。
内战或内部冷战
但与极其悲观的经济前景相比,内战的阴影才更为可怕。据报道,埃及军方已经逮捕了三百多名穆兄会成员,其中大多数是其组织的高级领导人或核心骨干。这显然是为了预防穆兄会动员支持者,发动大规模的反政变抗议甚至抵抗运动。但是穆兄会长期受到镇压,对于转入地下斗争经验十分丰富,将其一举完全瘫痪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与埃及这次相当类似的情况,1991年在阿尔及利亚也曾经出现过。当时,持浓厚原教旨主义立场的伊斯兰拯救阵线在全国大选中毫无疑义的赢得压倒性胜利,但阿国军方发动政变,逼迫时任总统辞职,以取消选举和紧急状态作为回应。结果阿尔及利亚随后陷入了长达十年,导致十多万人遇难的血腥内战,许多地区甚至至今仍然受到这场战争后果的严重影响。
虽然埃及的地理环境与阿尔及利亚有所不同,而传统上埃及文化,包括埃及穆兄会的作风在中东地区也都比较温和,但是在上世纪90年代,和本世纪10年代中期,埃及也都发生过由极端宗教分子发动的恐怖主义系列袭击活动,不过当时恐怖分子针对的主要目标是外国游客,在埃及国内也相当孤立,所以没有在埃及内部引发很大的连锁反应。
但如果像穆兄会这样已经经营上百年,支持基础雄厚,纪律严明、分支密布,尤其在中心大城市之外的农村和乡镇地区实力极其雄厚的组织,如果觉得自己被逼进了死角,除了拼死一搏外别无出路,那埃及陷入空前大乱就无可避免了。
虽然埃及军方如此不智,将穆兄会主流直接逼上梁山造反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但从执政党的位置上一夜跌落,又沦入首脑、骨干被追捕、被监禁,组织处处被排挤打压的境地,对于穆兄会来说,也已经是空前痛苦的记忆,对新政权回以全面对抗几乎是必然的。而以穆兄会在埃及无人可比的组织、动员能力,和埃及现在面临的诸多难题,给执政者找毛病、添麻烦,那是再容易也没有了。
只是这样的对抗,会把已经被撕开的埃及社会,更加分裂为越来越对立的阵营,就像两个磨盘,把埃及的稳定、发展、安全乃至希望,一个一个辗碎。那些如今正在庆祝穆尔西终于“OUT”的人们,终有一天要为今天的快乐而付出更沉重的代价。所不知道的,只是这个时刻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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