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两派冲突的根源、性质与走向

黄卫东

美国此次总统大选，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达成一致。虽然美国国会已经给出结论，宣布拜登当选，但他的对手、现任总统特朗普并没有承认，而是在互联网上发布声明，公开暗示要继续反抗。11日美国白宫官方网站发布特朗普命令，宣布从当日到1月24日，因20日总统就职典礼导致美国首都华盛顿进入紧急状态，授权联邦政府部门提供紧急保护措施等直接援助。路透社援引消息人士报道，美国联邦调查局已发出警告，可能有组织策划在华盛顿和美国50个邦首府举行武装抗议活动。

自1月6日下午支持特朗普的选民攻入美国国会，造成包括一名警察在内的5名特朗普支持者死亡后，美国主流媒体纷纷指责特朗普应为此负责，因为当日上午特朗普公开到特朗普支持者举行的抗议活动现场，鼓动支持者到国会抗议。美国互联网主要社交平台，脸谱、推特、油管、Ins、谷歌、苹果……反正你能想到的社交巨头，都封禁了特朗普的账号，让特朗普无法对支持者发声了。接着，美国金融界也纷纷封锁了特朗普，例如，美国第二大在线支付公司Stripe宣布，封禁向特朗普阵营的所有捐款通道。

美国国会众议院议长佩洛西在国会大厦遭到冲击后，紧急联系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四星上将马克米利，要求确保特朗普不会发起核打击。佩洛西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她和米利上将讨论了有关核命令授权的问题，以防止一名不稳定的总统发动军事战争行为，或接触核代码、下令发动核打击。美媒透露，五角大楼向她保证：总统不会动用核武器。这很可能说明，美军不再听白宫的指挥，实际上处于抗命不遵的状态。此外，佩洛西还组织民主党议员协商，两次公布弹劾特朗普的草案，试图早日将特朗普赶下总统宝座。有消息称，特朗普早已无法使用其总统权力了。

然而，美国新闻媒体1月8日报道，虽然特朗普本届选举已被国会宣布输给了拜登，但争夺美国总统宝座还没有结束！美国8大民兵组织表示，"会动用兵力捍卫特朗普政权"，这也就是说，美国的民兵组织很可能会发起内战，帮特朗普抢回总统宝座！据媒体报道，美国8大民兵组织召集了15000名民兵，将兵分三路，分别冲击美国国会大楼、美国白宫、美国最高法。美国国内两派的武装冲突似乎并不遥远了。其根源何在？

冷战结束后，美国大力推行全球化，将工厂都搬迁到第三世界国家，雇佣工人工资比美国低得多，从而获得更多利润。美国产业空心化，内陆过去的著名工业城市都急剧衰落，大批工厂关门，大量钢铁设施被废弃，锈蚀斑斑，形成了著名的铁锈带。很多城市宽阔的大街上空空荡荡，连汽车都寥寥无几，一片荒凉。而沿海城市凭借贸易和高科技知识产业，保持了经济繁荣。4年前，特朗普代表共和党竞选总统时，承诺要让制造业回流美国，使美国再次伟大，赢得了铁锈带民众的支持，从而当选总统。

民主党候选人则受美帝金融资本支持，他们所主导的全球化，既是生产、消费的全球化，也是金融帝国的全球化。虽然美国从第三世界国家攫取了巨大的财富，但是这些财富大部分被金融上层分走，就连汤汤水水都没有分配给美国的中下层。苹果这样的大公司宁可耍弄各种手段逃税，在海外存了几千亿美元的现金也不愿意回流国内。美国沿海地区则因对外贸易发展而收益，主要支持民主党候选人。而美国快速发展多年，逐步从制造业转向高端制造业以及金融服务业，具体就是芯片企业高通、google、facebook、雅虎、intel、甲骨文、苹果等科技企业，这些企业主要集中在硅谷等沿海地区。这些公司都是支持全球化的民主党的，他们在海外攻城略地，占领市场，也赚得盆满钵满。

2008年以来，美国的4次大选本质上是中部经济衰落地区和沿海经济兴旺地区之间的对抗，是工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的对抗。2016年之后，特朗普代表的普通白人和民主党代表的多种族之间的对抗，这种对立如今已经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特朗普和拜登都不会轻易承认败选，双方斗争的目的似乎不再是4年或8年内不让对方执政，而是要彻底消灭对方。

这样的情况在美国历史上并不是第一次。南北战争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当时美国建国近100年的时间，南北双方都相安无事，为什么1860年会突然爆发内战？其实美国独立之后经历了一个美国版的一国两制过程。19世纪初北方开始工业革命，实行工业资本主义制度，而南方主要是黑人奴隶种植园制度，向欧洲出口棉花等工业原料，这是完全不同的经济制度和发展模式，为日后的国家分裂埋下了隐患。

美国独立后，很快向美洲大陆西部扩张，南北双方为争夺新占领土地，实行各自制度而日益尖锐。更严重的问题是对外政策方面，是实行低关税，有利南方出口棉花的政策，还是实行高关税，保护北方发展工业政策，就变成双方日益争斗的关键。1860年代表北方利益的林肯当选后，意味着美国要改变政策，有利于北方了。南方7邦很快宣布脱离联邦，爆发内战。虽然美国主流意识形态宣传，南北战争是因为双方在奴隶制度上发生争执，但实际上战后美国虽然取消了奴隶制，又实行种族隔离制，实际是种族歧视制，黑人地位并无多少改善，生活条件和寿命都比普通白人低很多，进入20世纪后，白人平均寿命超过50岁时，黑人寿命只有31岁，还比不上同时代贫穷落后的中国。

如今美国沿海和内地之间的矛盾，一样是因为经济发展模式引起的，是不同地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美国会爆发内战吗？回顾历史，南北内战时，美国联邦政府权力很小，主要负责国防、外交和协调各邦之间事务；在经济上权力和影响很小，仅仅依靠关税维持基本的运作。联邦政府只有一支人数很少的军队，例如，1860年美国人口超过3150万，只有1.6万人组成的陆军。当时美国向西部扩张，主要依赖各邦民兵自行组织，各邦都是实行全民皆兵的制度，民兵人数远多于联邦军队人数，军事水平与联邦军队军人相差无几，这是内战爆发的重要原因。

如今，美国联邦政府早已今非昔比了。它控制了美国大部分税收，每年经手的资金约占美国产出的30%左右，各邦很大部分经费都是联邦政府拨付的。联邦军队约有150万人，占人口比例约是南北内战时的十倍。另一方面，由于美国国内已经很长时间处于和平年代，美国民兵占人口比例远不能与南北内战相比。更重要的是，民兵持有的武器与联邦军队的差距太大。美国内战，只有在军队分裂对立后才会发生，否则必然被联邦军队轻易镇压。由于美国军队一直被联邦政府牢牢控制，很难分裂为对立的两支军队。因此，美国此次爆发大规模内战的可能性很小，至多和上个世纪60年代相近，当时因民权领袖金博士被暗杀，造成全国性武装反抗，洛杉矶的武装造反，曾让联邦政府派遣了2万多联邦军队，才平灭了武装反抗。

但是，如今美国双方的利益冲突是难以平息的。因为其性质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黑人反抗斗争不同。当时黑人的主要目的是改变被歧视地位。1964年前后，美国国会发布一系列法律，如民权法案，给予黑人相等的权利，包括政治权利后，也就平息了黑人的反抗。如今双方争斗的性质类似南北战争交战双方的利益之争。当时南北之争，是南方投降后解决的。虽然南方通过种族歧视制，将黑人继续限制在种植园，继续了种植园经济，但对外经济政策却偏向北方，此后美国一直实行高关税政策，保护工业，美国工业很快高速发展，超过当时最强的英国，到一战前夕，甚至超过当时排名第2到第4的德英法三国之和。直到此后美国要搞对外扩张，才鼓吹自由贸易，降低了关税。美国南方奴隶主们自然被边缘化，彻底离开了美国政治舞台，而美国棉花产业的地位也明显下降。

特朗普引发的双方斗争，不同于历史上的两党斗争。过去两党为争夺权力上台，主要在意识形态领域斗嘴。双方的主张差别很小，例如，奥巴马和特朗普竞选时，都声称要再工业化。其实，给选民的承诺都是谎言，当选后基本上没有兑现。事实上，过去四年，美国更加依赖进口，而不是特朗普所承诺的增加国内生产。美国实际是由美国少数大资本家决定的国家，由于金融资本的强势，一直都是金融资本主导。在取得冷战胜利，成为一家独大的霸主后，终于能够对外扩张，很快就推行全球化了。所谓全球化，就是美国凭借武力威胁和文化侵略，让美国精英印钞，就可以购买他国资产，控制他国经济资源，让他国成为美国的经济殖民地。

事实上，美国的新殖民主义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以至于美国国内消耗的大部分物资都是他国生产，美国已经基本不再生产工业消费品，而主要生产粮食和垄断少数高科技产品和零部件，以及垄断生产部分工业生产设备和技术。过去殖民主义者不过是低价掠夺原材料，国内生产工业产品，包括工业消费品，如今美国连生产都很少了，直接掠夺产品，而且看起来是合法拿走的，因为美国控制了他国经济，投资控股他国工厂，生产的产品天然就属于美国资本家，美国资本家还控制他国市场，获得丰厚的市场利润。特朗普上台，并没有触动这一模式，这是因为特朗普并无执政基础和执政团队，并不能推动美国社会变革。就实际措施来看，特朗普采用调高关税的方法，增加国内市场价格，给国内企业增加利润空间，推动国内企业增加投资和生产规模，增加制造业回归，本是行之有效的渐进措施，问题在于，美国资本集团却能通过控制的他国经济，更加低价地对美出口，借此获得更大利润。

但是，特朗普在参加上一次大选竞选并当选总统后，几乎每天都在指责美国主流媒体散布假新闻，彻底戳穿了美国媒体和两党受资本控制的把戏，加上人们在互联网可以更自由地传播信息，使得很多美国人民认清了资本集团的欺骗。但美国资本集团控制了媒体，包括互联网平台，仍然通过天天洗脑，蒙蔽了很多人。统计资料显示，支持特朗普的民众，大都是30岁以上的成年人，年轻人比例较低，这是因为年轻人还没有走向社会，更容易受到媒体影响。不管怎么说，美国的意识形态分裂造成政治上分裂，已经无法在短期内消除了。

当然，美国资本集团控制了美国舆论，包括网络舆论，不会再给特朗普机会了。上次特朗普上台，是利用互联网社交平台，当时这些平台还处于大发展阶段，还在相互竞争，吸引民众，给特朗普提供了绝好的机会，但此次各网络平台都一致行动，屏蔽特朗普，甚至因政府机构主要控制在资本集团手里，特朗普都没有机会自己建立互联网平台，包括过去四年在总统宝座上都没能做到，下台以后就更难做到了。因此，特朗普及其影响将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但是，当今美国社会的分裂，不是阶级斗争引起的，而是不同地区利益集团之间的争斗。这种分裂，是难以短期弥合的，而且争斗的激烈程度要远超过阶级斗争。历史上的南北战争，美国南方死亡军人约26万人，约占南方平民人口5%，伤亡人口约占16%，基本上能够从军的青壮年男子都伤亡殆尽，人力资源枯竭，才不得不投降的。对比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阶级斗争，才死了几个人？只是在特朗普出现以前，美国精英们将两派争斗局限在上层，蒙蔽了绝大多数人，而且用意识形态控制人心，从而限制了双方争斗带来的危害。但特朗普的出现，打破了精英们之间的潜规则，已经使争斗升级，使美国社会分裂加剧，进一步削弱了美国，还将继续削弱美国。

如今美国主要依靠文化侵略的成果，依靠大批美国培养的第三世界国家精英，他们盲目迷信美国的强大和普世，心甘情愿地听从美国精英的摆布，让美国精英轻而易举地获得各种资源，维护其殖民统治。

有识之士越来越清楚地看清美国走向虚弱的本质。以美国的高科技形象为例，新冠爆发后，美国在新冠疾病测试、诊断、治疗以及疫苗开发方面，都明显行动缓慢，严重滞后，致使美国疫情扩散，至今公布的死亡人数已经高达35万人以上，2000多万人感染，实际死亡和感染人数恐怕还要多得多。但美国控制的国际机构却将美国的抗疫能力评为世界第一，相反，世界上抗击新冠疫情表现最好的朝鲜，却被排在世界200多个国家接近倒数第一的位置，表现良好的中国则被排在第51，远低于表现糟糕的美国和西方国家。著名物理学家陈平以亲身经历指出，美国科学研究主要是中国等其他国家移民进行的，本土美国人占据科研岗位的比例在逐渐减少，而且美国逐渐削减研究经费，高科技研发成果早已不复往日的兴盛了。美国哈佛大学发布的研究报告同样指出，中国在高技术产业方面占据的市场份额，早在2012年就超过美国了。

美国走向虚弱的根源之一，就是美国精英推动的全球化，导致的产业空心化，又称之为去工业化。美国去工业化导致的后果十分严重，甚至连美国军队所需要的军火等战争物资都十分依赖进口。美国貌似强大的军事力量，其实是建立在他国军火供应的基础上的。例如美国军队使用的无人机，大都来自进口。这是美国精英在30年前设计的对外殖民主义扩张模式，掌控第三世界国家经济，对美国实际实力造成的危害，早已十分清楚了。即使当时的精英预料错误，也早该更正了。特朗普对此深恶痛绝，要领导美国人民再次伟大，重新实现工业化。

特朗普要再工业化，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国朝野的共识，至少两派主流精英公开的表态都是如此，但特朗普却遭遇美国实际掌权的资本集团及其控制的建制派精英的强烈反对，遭遇其竞争对手民主党的全力遏制，甚至很多共和党精英的反对。虽然他们不会公开反对的理由，但实际上就是反对特朗普要改变其新殖民主义的全球化路线。其内在原因是什么？这就牵涉到美国精英所制定的对付中国的策略了。下次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