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山四巨头为“黑历史”还债

陶短房候涛

美国拉什莫尔山因为刻有乔治·华盛顿、托马斯·杰斐逊、亚伯拉罕·林肯和西奥多·罗斯福4任美国总统的巨大石雕像而被称为“总统山”。在最近搅动整个美国的反种族歧视运动中，要求移除这些总统雕像的呼声高涨，理由是“他们都与种族主义有关”。社交媒体上更是大量流传总统山四巨头的各种“黑历史”，那些“猛料”到底是真是假？

华盛顿：印第安人与狼，都是猛兽

美国开国总统华盛顿在这轮反种族歧视运动中遭抨击最多的是他的奴隶主身份和对印第安人的屠杀政策。

华盛顿11岁时就从父亲的遗产中继承了10个黑奴，到他去世时，他和妻子拥有的奴隶数量已多达数百人。与同时代的其他种植园一样，华盛顿的奴隶必须从黎明工作到黄昏，会因逃跑或其他违规行为受到鞭打，他们的食物、衣服和住房条件也很糟糕。不过美国独立战争爆发后，成千上万的黑人参军为北美殖民地独立而战，华盛顿关于奴隶制的看法可能出现变化。独立战争结束后，华盛顿经常私下表示不喜欢奴隶制度。1786年，他写信给朋友称，“这是我第一次希望看到通过一些计划，让这个国家的奴隶制可能缓慢地、不知不觉地废除。”但另一方面，华盛顿当上总统后仍相继出台了多个维护奴隶制的法案。1793年，华盛顿签署《逃亡奴隶法案》，赋予奴隶主在美国任何州抓捕逃亡奴隶的权利。这显示出他对奴隶制的矛盾态度。此外，他还是唯一在遗嘱中要求释放全部黑奴的美国开国元勋，不过他的家人并未百分百照办。

相比对奴隶制的矛盾心态，华盛顿对待印第安人的态度要明确得多——屠杀这些原住民以获得他们的土地。更有甚者，华盛顿还把印第安人贬斥为“猎物”。1779年，华盛顿命令约翰·沙利文少将和詹姆斯·克林顿少将发起一场针对4个易洛魁部落的战争。华盛顿命令美军不仅要占领土地，更务必“杀死敌人”。他还下令“在所有印第安人居留地被有效摧毁前，不要听取任何和平提议”。1783年，华盛顿在对比印第安人与狼时更暴露了这种极端思想。他声称：“两者都是猛兽，只是形状不同而已。”批评者对华盛顿积极参与屠杀印第安人的抨击并不为过，值得注意的是，这也是同时代几乎所有美国开国元勋“共同的黑历史”，相对而言，华盛顿可能不算更过分的那一批。

社交媒体上列举的华盛顿黑历史还有很多，例如质疑他在独立战争中发挥的作用。华盛顿被认为是“常败将军”，他率军撤出纽约时一犯再犯低级错误，几乎导致全军覆没，而促成美国独立的几场关键胜仗中，华盛顿却基本没有发挥作用。公平地说，华盛顿在战术指挥方面水平欠佳，但他首先意识到需要争取欧洲同盟，并在艰难中主持“福吉谷整军”，让原本松散的大陆军从此改头换面，在战略层面的贡献也是有目共睹。还有人指责他编造颂扬自己品德的小故事，例如耳熟能详的“华盛顿的樱桃树”。但这事可能要归结到书商威姆斯身上。新诞生的美国弥漫着对华盛顿的崇拜，相比其他开国元勋“黑段子”横飞，人们将华盛顿视作“唯一的完人”。威姆斯抓住这种心理，将诸多道听途说的段子“提炼加工”，揉进1800年出版的《华盛顿的一生》一书中。这本书大受欢迎，此后不断重版，每次重版都塞入更多新段子，“樱桃树”是1809年的第五版才新添的。因此华盛顿的确冤枉，他早在1799年就病逝了。

杰斐逊，600多个奴隶的主人

美国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斐逊曾在美国《独立宣言》中写道，“人人生而平等”，但讽刺的是，在他的一生中却奴役了超过600人。

杰斐逊的公众形象最初相当不错，在美国开国元勋中，只有他从一开始就在公开场合和舆论上旗帜鲜明地反对奴隶制，他将奴隶制称为“道德堕落”和“可怕的污点”，“奴隶制对新生的美国国家生存构成了最大威胁”。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他还积极参与立法，希望奴隶制最终废除。不过杰斐逊总是坚称，解放奴隶的决定“必须是民主进程的一部分”，要等到奴隶主“自愿”大规模解放黑人奴隶。

然而嘴上说是一回事，行动则是另一回事。在杰斐逊的8年总统任期内（1801年-1809年），他没有对废除奴隶制做出任何贡献。作为600多个奴隶的主人，他公开承认自己奴役黑奴是错误的，但坚持“一错再错”。杰斐逊拥有的奴隶大部分从出生到死亡都被迫为他劳作，许多人甚至一生都没有离开过这块土地。在杰斐逊一生中，他至少把175个男人、女人和孩子卖给其他主人，拆散过许多家庭。

如今更让杰斐逊在社交媒体上声名狼藉的是，传闻他还长期奸占一个名叫萨莉·海明斯的黑人女奴。杰斐逊第一次同海明斯发生性关系时已经40多岁，而她才16岁。在杰斐逊当选美国总统翌年（1802年），反对他的里士满记者科连德就揭露了此事，并在美国社会掀起轩然大波。但在那个时代，女黑奴被视作奴隶主私产，“私生子问题”屡见不鲜。杰斐逊虽对他和海明斯的“绯闻”未置可否，但在遗嘱中要求给予海明斯的两个儿子自由，似乎也在侧面印证了传闻。2000年，管理杰斐逊庄园的杰斐逊基金会发布报告称，DNA测试结果显示，杰斐逊和海明斯生有私生子的“黑段子”很可能是真实的。

客观来说，杰斐逊的“黑历史”并非“坚持奴隶制”（因为当时很多美国政治家囿于时代都是如此），而是嘴上激烈反对奴隶制，生活中却在享受奴隶制带来的“红利”。在《独立宣言》中写下“人人生而平等”，却又不承认印第安人、妇女和黑奴享有同样平等权利的杰斐逊，成为“人人生而平等、但有些人生而不平等”的始作俑者。不过考虑到当时法国大革命尚未爆发，在文艺复兴的发源地欧洲“旧世界”，“人人生而不平等”还是被普遍承认的“公理”，杰斐逊能认识到“人人生而平等”并写入政纲，在当年已是十足先进的思想。

在对待印第安人问题上，杰斐逊很狡猾，他表面上力主印第安人“文明化”，但真正目的还是夺取印第安人的土地。他在一封写给印第安纳领地总督威廉·亨利·哈里森的信中指示，通过鼓励印第安部落以信贷方式购买商品，可以让他们陷入债务，这样印第安部落会通过出售土地来偿还债务。

林肯，“黑人解放者”名不副实？

林肯向来是美国历任总统中声望最高的，但《纽约时报》等美媒此次挖掘出的史料似乎证明，他并非是黑人解放者，甚至可以算是白人至上主义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赞成，也从来没有赞成过以任何方式实现白人和黑人种族间的社会和政治平等，我也从未赞成过让黑人成为选民或陪审员，也不会使他们有资格担任公职，不能让他们和白人通婚。我还要说，白人和黑人种族之间存在着身体上的差异，我相信这将永远禁止这两个种族在社会和政治平等基础上生活在一起。”这是1858年9月18日，林肯在伊利诺伊州查尔斯顿市的公开演讲。即便当选总统后，1862年12月1日林肯于发布《解放黑人奴隶宣言》的一个月前，仍在面向国会的年度致辞中建议通过一项宪法修正案：解放奴隶不会在37年内完成，这意味着奴隶制将至少持续到20世纪；向奴隶主而非奴隶做出补偿；将以前被奴役的非洲裔黑人驱逐到加勒比地区、中美洲和非洲。

这些史料能证明林肯“实际上歧视黑人并支持奴隶制”吗？事实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林肯作为老资格的“辉格党员”，从政之初就旗帜鲜明地反对奴隶制，支持解放黑奴。但他出于对“分裂美国”的担心，主张“尽可能减少废奴的副作用”，因此最初支持“美国殖民协会”所推动的、让黑奴获得自由后回到非洲，并帮助他们建立新国家以免“影响美国”的主张。在这个主张达不到预期效果后，他又一度声称“如果废奴会导致美国分裂，就要慎重考虑是否废奴”，直到南方蓄奴州发动叛乱，“美国分裂”成为既成事实，才下定废奴决心并诉诸行动。可以客观地评价，林肯的政治主张就是废奴，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下，他选择“暂不废奴”而非“废奴”不过是权宜之计和政治平衡考量，更谈不上是白人至上主义者。

林肯支持对印第安人的掠夺和镇压是客观事实。但也应看到，这种政策是美国既定国策，也是美国能从最初的13个州扩大到今天横跨两洋的超级大国的原动力。掠夺、屠杀印第安人是美国及美国至少在二战前历任总统的共同“黑历史”。事实上林肯曾认为对印第安人的血腥屠杀属于“过分”——1864年在明尼苏达州，印第安人达科他部落发动反对白人定居者的起义，结果303名起义者被俘并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林肯复核后只同意处死其中39人，前明尼苏达州长拉姆西称“如果同意处决全部303人，你会从白人定居者中获得更多选票”，林肯的答复是“这样血腥的选票我消受不起”。

老罗斯福：种族决定谁是奴隶谁是主人

“种族主义者”“白人至上”“殖民扩张支持者”……这些让人生厌的头衔套在美国第26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老罗斯福）脑袋上，如今恐怕反对的人并不多。

美国史学家詹姆斯·布拉德利认为，老罗斯福就像当时大多数美国人一样，坚信雅利安人的优越性，尤其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种族决定了谁是主人谁是奴隶”。他在美国海军副部长任上一手策划了充满阴谋的1898年“缅因号爆炸事件”，促成美西战争的爆发，让美国成功从西班牙手中夺取了古巴、菲律宾和波多黎各。老罗斯福公开轻视为自由而战的古巴人，他说：“古巴士兵几乎都是黑人和黑白混血儿，他们完全无法对人数处于劣势的西班牙军队进行有效战斗。”在担任副总统时，他又积极为美国吞并菲律宾的“正当性”辩护，公然宣称“菲律宾人渴望的是稳定，只有美国人的占领才能带给他们稳定，因此占领菲律宾会令美国更伟大”，结果连他的许多支持者都觉得“太过分”。老罗斯福还是美国吞并夏威夷的主要推动者，他曾宣称“没有及时吞并它（夏威夷），是对美国的犯罪，更是对白人文明的犯罪。”

老罗斯福担任总统后，也试图凭借“种族平等”的政纲获得部分“进步主义者”的支持。他在担任总统之初曾表示，将邀请当时最著名的黑人精英派领袖布克·华盛顿到白宫做客，但在幕僚私下警告“这样做会导致南方选票流失”后就公开“辟谣”，宣称“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打算”。

老罗斯福还想对亚洲大陆和太平洋地区施加影响，他认为斯拉夫人是白种人的劣等分支，不想让沙俄在中国和朝鲜具有巨大影响力。在老罗斯福的眼中，“亚洲人没有能力自治”，只有一个例外——日本人。在不到一代人的时间里，日本从封建国家跃升为地区强国，这让老罗斯福极为赞赏。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时，美国表面上中立，但老罗斯福公开表示“钦佩日军对俄国舰队发起突然袭击和挑起战争”。

老罗斯福就任总统前就已经长期敌视印第安人。老罗斯福年轻时曾离开纽约前往西部生活。当他回到美国东部时，他留下了一句臭名昭著的话：“最恶毒的牛仔也比普通的印第安人更有道德原则。”1886年1月，他在纽约的一场演说中称，“我不想说只有死去的印第安人才是好印第安人，但我相信，十个好印第安人中九个是死的，而我也不愿深究第十个的死因。”在老罗斯福执政的七年半时间里，他支持印第安分配制度，把印第安人从他们的土地上赶走，并破坏他们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