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霸权老路已经很难走下去了

经略编委会

2016年，世界仿佛脱离了原来的轨道，“黑天鹅”频频起飞。

欧洲难民危机的后果还在持续发酵，2015年接受89万难民、满载国际赞誉的德国，2016年却遭到了一系列恐怖袭击。

6月，英国人民公投“脱欧”，欧盟一体化遭受重大打击，布鲁塞尔竭力稳住局面，避免其他成员国发生类似事件。欧盟一度宣称自己是人类灯塔，昔日的口号，如今已恍若隔世。

11月，美国主流媒体热捧的希拉里在总统大选中遭遇滑铁卢，特朗普成功上位。这位反“政治正确”的房地产大亨直接喊出了“美国优先”，他的内阁里充满着军人和商人。人们担忧，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新总统会将美国和世界带向何方？

12月，俄叙联军赢得了阿勒颇之战。当年要求巴沙尔下台的欧美领导人陆续离职，巴沙尔却屹立不倒。这场卷入诸多大国的“代理人战争”正在迎来转折点。特朗普与普京互示“惺惺相惜”之情，而奥巴马已经出离愤怒。

2016年，中国经济仍然在经历着严峻考验。但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遇到的经济困难要比中国更大，我们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仍然保持第一。在“美元退潮”的带来流动性缺乏的背景下，中国的存在，减缓了许多国家的经济衰退。

中国周边环境波诡云谲，但是，中国这艘大船已经有了承受大风大浪的能力。

“南海仲裁”结果的出台曾令多少欧美媒体兴奋不已，以为找到了羞辱中国的利器。但结果是菲律宾总统跑北京谈生意去了，并屡次大骂美国政府。

民进党上台后拒不承认“九二共识”，台海重新掀起波澜。但，蔡英文治下的已经是一个经济凋敝、人才流失的岛，时间不在台独分子一边。失去政权的国民党被民进党以查处党产为名掐住脖子逼到墙角，却依旧内斗不断，再次为中国人民上了一堂生动的党建课。

中国加入WTO已经15年，但许多发达国家“耍流氓”，拒不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从实质上说，这种“拒不承认”已经是一种防守的姿态。中国在不利于己的贸易规则下走到了今天，成长为一台“发达国家暴利粉碎机”，让许多工业品从天价变成白菜价，让许多发展中国家分享工业进步的成果。“市场经济”地位之辩，阻挡不了“粉碎机”的前进，只关乎“粉碎机”继续前进的速度。

东北亚局势还在胶着状态之中，中美在新的一年中还将继续就此展开博弈。 特朗普还就台海问题对中国进行了试探，直接挑战中国的底线。刻意排斥中国的TPP已经差不多寿终正寝，但新的贸易战山雨欲来。

这些现象能表明什么样的体系性变化呢？美国主导的上一轮全球化进程，已经差不多走到头了。美国的精英阶层日益全球化，但美国制造业的空心化，引起了缺乏流动能力的白人中下层极大的反弹，并最终在美国总统大选中体现出来。特朗普指责这一轮全球化损害了美国自己的利益，誓言捍卫美国利益，让美国再次伟大。

任何霸权都需要将自己的私利伪装成公益，都需要道德话语的包装。当美国撕下自己的道德面纱，开始“裸奔”之时，也正是其霸权衰弱的表现。特朗普集团抱怨美国从全球化中获利太少，而要获得更多的利益，就需要敲诈盟友，并制造动荡，收割其他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成果。而这些“损人利己”的行为，终究会让其他国家质疑美国领导权的正当性。

中国曾经努力加入美国领导的上一波全球化进程。为了加入美国的“朋友圈”，利用这个“朋友圈”中的人脉，中国在外交政策上“韬光养晦”，尽可能隐藏自己的锋芒；在国内的治理中，我们也尽可能推行美国认可的方式方法。新世纪以来，中国连续以两位数的速度增长。2005年，天涯论坛上一个预测中国2030年经济总量超过日本的帖子还遭到许多人嘲笑，但立论者和嘲笑者都没有想到，2010年，中国的GDP就超过了日本，到2015，更是达到了日本的两倍。

当中国的体量过于庞大的时候，隐藏实力也就变得困难。早在1996年，亨廷顿就在《文明的冲突》中指出中国对于西方文明的威胁，并预测再有十年的发展，西方就很难再遏制中国。亨廷顿的警觉并没有及时转变为美国的政策。20年之后，当奥巴马政府采取针对中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时候，中国已经是一个难以恐吓的庞然大物。

中国是否还要继续“韬光养晦”下去？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中国的体量已经太大，已经无法隐藏自己的锋芒。而要保持中国的发展态势，需要我们更多地“有所作为”，更为积极主动地捍卫自己的核心利益。2016年6月，力主“韬光养晦”的吴建民先生遭遇车祸逝世。围绕他的主张，中国舆论界展开了一场大讨论。这场讨论表明，吴先生的生前的主张已经很难再引导中国未来的国际战略。

面对国际体系的新挑战，在2016年年底，我们听到了中国领导人的严正表态：“面对新形势、新挑战，要发扬斗争精神，既要敢于斗争，又要善于斗争，在事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前途命运的大是大非问题上坚定不移，在改革发展稳定工作中敢于碰硬，在全面从严治党上敢于动硬，在维护国家核心利益上敢于针锋相对，不在困难面前低头，不在挑战面前退缩，不拿原则作交易，不在任何压力下吞下损害中华民族根本利益的苦果。”这，是一个多年未听到的声音。

是的，到了需要作好斗争准备的时候了。不仅要敢于斗争，还要善于斗争，对博弈的艰巨性与长期性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迫使对手放弃不现实的主张，保护和扩大我们自身的发展成果。

要斗争，就需要有盟友。

要获得坚定的盟友，就必须有更为明确的政治原则，有更有吸引力的国际公共产品与合作平台，而不仅仅依赖于经济上的互利互惠。生意伙伴是可替代的，但制度性的成果却是难以替代的。

上一轮全球化之所以走到了尽头，跟它的“基因缺陷”有关系。这是一波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而新自由主义实际上是资本主义中最缺乏包容性的模式。少数精英从中获益，但多数人却遭到了排斥。被排斥的不仅是大量发展中国家，甚至连美国的中下层也从全球化中获益甚少。

碰壁的全球化要想继续进行下去，就必须改变自身的新自由主义性质，成为一种更具包容性的全球化，一种让中下层民众也能分享发展成果的全球化。

中国无疑是这一轮全球化的获益者。但尽管中国国内存在着种种推动新自由主义的力量，中国的发展道路，从总体上说并不是新自由主义式的。在中国，仍有一个“共同富裕”的承诺，对资本构成现实的或潜在的约束。

不少人试图抛弃这个承诺，认为这样可以更好地融入美国领导的新自由主义朋友圈，收获更大的繁荣。但在这个朋友圈自身已经陷入危机的时候，中国再寻求“融入”，究竟是想要更大的繁荣，还是萧条？

我们，已经到了跳出美国主导的“朋友圈”，大力建设自己的朋友圈的时候。这个朋友圈的雏形已经有了，在目力所及范围内，我们可以看到上合组织，看到金砖国家平台，看到“一带一路”倡议与亚投行。这些“朋友圈”里的大部分国家，都是发展中国家，与中国共享破除超级霸权、推进国际关系民主化的诉求。

中国欢迎各国搭中国发展的便车，美国则指责新兴发展国家偷走了其国内的工作；中国到处投资基础设施，与相关国家互利互赢，而美国到处煽动战乱，破坏建设成果；中国的人民币国际化战略，让一些被美国货币政策“剪羊毛”的发展中国家缓过劲来，但美联储仍在继续利用货币政策，让世界各国承担美国的经济成本。

高呼“美国优先”，实则推动美国白人利益优先的特朗普政府，不可能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也不代表世界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当一个世界霸权公然“裸奔”，宣布以一国之私利为追求，它当然也就失去了代表“先进文化方向”的资格。

但需要改变的，不仅仅是充当霸权的力量，同时也是这个霸权的结构。中国只有寻求建立一个更为平等的世界秩序，推进广大发展中国家生产力的解放，满足各国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中国的诉求，才有可能在国际上赢得更广泛的群众基础。

但后冷战的霸权结构与逻辑并不外在于我们，它已经深度参与了当代中国的构成。因此，对外的斗争，在内部也应当伴随着一种重塑政治性的努力。

撒切尔夫人曾经说过：别无出路（There is no alternative）。现在来看，正是她标榜的这条别无选择的道路，让世界走到了今天的危机之中，甚至连西方世界的中心美国都无法承受它的代价。

多年以来，许多仁人志士坚持“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不断探索替代性的道路。在2016年的一系列事件之后，我们可以确信，老路已经很难走下去了，老调子唱完，该有点新调子了。

2017年，国际体系将进入一个颠簸期。我们生活的可预期性降低了，但中国重塑自我的可能性也因而打开。进步的原则是否能够复归？一切皆无定数，需要行动者在理解和把握历史行程的基础上，展开集体的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