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面对一个怎样的媒体江湖？商业化的媒体还值得人们信任吗？

刘仰

一个职业狗仔队，几年来孜孜不倦地盯住超高人气的明星，终于抓到猎物的破绽，爆出一个惊天二踢脚。然而，这种超级娱乐大新闻不过是给所谓“出轨队”“吸毒队”的丑陋比赛又改变了一下比分而已。只要赚钱动力在，追求或制造轰动就不会绝。而轰动一次次让人们厌倦、麻木，于是需要更刺激，于是更麻木，如此恶性循环。传统媒体时代如此，网络时代呢？虽然还没有戴安娜王妃那样悲剧性的高潮，但多如牛毛的自媒体早已占据了每个角落，更多的后起之秀虎视眈眈地觊觎着媒体市场里每一个面包屑，作为一个媒体消费者，想过没有：我们将面对一个怎样的媒体江湖？

网络媒体自媒体曾经被誉为民主的新工具、新阶段，它带着创造新世界的豪迈与喜讯，如天使一般降落凡尘，对旧世界、旧媒体的缺陷发出“革你命”的呐喊。然而，且不说那些政治操纵的把戏，迄今为止我们所看到媒体的兴衰，无一不是媒体市场里被“看不见得手”玩于鼓掌之间的傀儡。从默多克在英伦岛国的丑闻，到特朗普对美国媒体的痛斥;从美国民众几十年前就开始出现对于媒体信任感的下降，到中国社会媒体人日益用“民工”来自嘲，我们看到在新媒体时代，太平洋两岸在某一个问题上居然走向同一个方向：人们不再信任媒体。曾经高高在上的媒体，如今日益低劣化。

长此以往，也许，我们将面对这样一个媒体江湖：没有信任，只有怀疑。对于媒体消息的真假，我们完全麻木，因为我们知道为了赚钱，无规则、无底线的自媒体将无所不用其极，在自由的名义下，不怀好意地挑拨我们的每一根神经。我们还知道无数的媒体评论，在一次次反转的假消息面前，不断浪费着情感和口水，不断沦为笑柄。而这样的媒体还在赚钱。如果说当年广告标王在备受瞩目的聚焦下，还得注意一下自我品行，那么，如今无数自媒体的财路就像毫无监管的地下赌场，每一次阅读，每一次媒体消费几乎都成为一场冒险。媒体把一个消息拆成几段，吊足你的胃口，结果却抖出一个个巨无聊的包袱;媒体造谣、自我辟谣，同时扮演英雄和小丑。媒体在裤腰带以下大肆兴风作浪，在危言耸听的道路上疯狂地孤注一掷。于是我们知道媒体已没有真诚，它存在的意义只是为赚钱而表演。那么，我们又何必用真诚和信任对待媒体？我们会因为无数次被媒体肆意玩弄而愤怒，远离媒体，成为自我保护的终极武器。在媒体商业化的泥潭中，我们看到一个古老信念被一次次实证：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媒体商人、商业媒体的奸诈丑陋昭然天下。经历过无数次骗局，人们已经知道媒体不值得信任，必须对它保持高度的警惕。

这样的媒体江湖是我们希望的吗？如果我们不愿在这样媒体江湖中浑浑噩噩，我们该怎么办？我知道提这个问题就是自找麻烦。我看到未来媒体的这种堕落可能，但要说如何解决，我没有灵丹妙药。空洞地喊几句监管、自觉，也没多大意义。也许，对于媒体的堕落趋势很多人都已有过体验，所以，把问题留给大家。我们未必能给出该怎么办的结论，但我们可以面对一个严肃的问题：我们能够接受自媒体时代不可逆转的媒体堕落吗？

（刘仰，著名作家、评论家，中信改革发展研究院资深研究员。本文原载于微信公众号“刘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