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P评论编者按：南海问题上持续不断的争端是充满争议的，菲律宾发起的仲裁案亦然。国际仲裁法庭马上就要面世的南海仲裁案裁决将引发新一轮的争锋相对和辩论。

2013年1月，菲律宾单方面以联合国海洋法第15部分与附件7为据，就它和中国在南海的争端向国际法庭提请了仲裁，并一直推动到今天。中国既不参与也不接受仲裁的立场是一贯的、明确的。2014年12月，中国政府发布了针对菲律宾发起之南海仲裁案管辖权问题的立场文件，明确地阐明了中方是拒绝该仲裁庭管辖权的。2015年10月，中国就该仲裁案的管辖权与可受理性问题发表声明，宣布该裁决是根本无效的，对中国政府是不具有约束力的。

中国政府的立场可以概括为四“不”：不接受，不参与，不承认，不执行。中国坚信上述中方立场是完全符合国际法的，而仲裁案有悖于国际法。

首先，仲裁对象的症结问题在于，领土争端产生于菲律宾自上世纪70年代开始对中国南沙群岛（即菲方所谓的斯普拉特利群岛）部分岛屿礁石进行的非法占领。领土争端的问题是在联合国海洋法公约适用范围之外的。这个问题是在联合国宪章和习惯国际法之下适用。这样看来，南海诸岛屿属于中国领土是具有充足的法律依据和历史证据的。

自古以来，中国历代政府都有通过对它们进行行政管理、军事巡逻、渔猎、开发等等行使着管辖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曾夺取过西沙群岛（即所谓帕拉塞尔群岛）和南沙群岛。当战争结束时，根据开罗宣言与波茨坦公告，日本将其占领的中国领土归还中国。中国政府收回了南沙群岛，宣布对其拥有主权，并通过诸如官方命名、出版地图、设置行政管理单位、屯驻军队等措施强化了管辖权。在接下来的几十年，南沙群岛属于中国是国际社会的广泛共识，而且没有一个国家提出过反对。

菲律宾领土的范围也已经明确地由殖民地时期，美国、西班牙、英国之间的条约限定了，它的领土并不包括中国在南海的任何海岛礁石。

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南海发现了潜在的油气储藏。菲律宾开始在固有领土之外进行军事扩张，派军队占领了中国南沙群岛的八个海岛礁石，并在这些海岛礁石上寻求永久驻军。菲律宾通过各种手段“合法化”其占领，例如建造军事设施、港口、机场和行政设施，还非法命名那个所谓的“卡拉延群岛”。1999年菲律宾又试图通过在仁爱礁（所谓汤姆斯第二滩）“搁浅”一艘老旧的海军舰艇来进一步侵略和占领中国南沙群岛更多的岛礁。

2012年4月，菲律宾派出一艘战舰进入中国黄岩岛（所谓斯卡伯勒浅滩）毗邻水域，暴力拘押和骚扰在那里正常活动的中国渔民和渔船，故意制造了“黄岩岛事件”。事后，菲律宾决定把有关南海的双边争端套用上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之下的“争端解决措施”。

菲律宾的上述活动已经触犯了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同时严重侵犯了中国领土主权。中国政府一直都坚决地反对这些行径。

中国的排除性声明表明中国不会在处理相互重叠的海洋诉求或划界问题时接受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十五部分的强制解决机制。

回顾历史，我们不难得出结论——是菲律宾的非法占领和侵入导致了今天这些争端。直到今天，菲方单边提出的仲裁也正是菲律宾通过所谓正当手段进行领土扩张的延续和发展。

再者，在海洋划界问题上，中国在2006年就已经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298条做出声明，关于诸如海洋划界、历史所有权或权利、军事活动等问题的争端中国排除适用强制解决程序。中国的排除性声明表明，中国不会在处理相互重叠的海洋诉求或划界问题时接受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15部分的强制解决机制。中国不是唯一一个做出排除性声明的国家，超过三十个国家已经做出过类似的声明。所有此类排除性声明构成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不可割裂的一部分，是有效力的和应当予以尊重的。

菲律宾罔顾中国做出的选择，在事实上已经侵犯了中国作为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缔约国所享有的自己选择争端解决方式的权利，违反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并破坏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完整性和平衡性。

其次，中国和菲律宾双方都曾多次承诺要通过双边谈判和磋商来解决争端。根据中国的立法和实践，例如1999年与2011年致联合国的口头照会，中国的南沙群岛有其领海、毗连区、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同时中国也享有在南海的历史所有权和权利。我们注意到，这些诉求与菲律宾的诉求相互重叠，那么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呢？如我前述，第三方解决途径已经被排除了，也就是中国主张基于包括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在内的国际法进行直接的谈判与磋商，以便达成公平解决。在最终达成解决之前，中菲双方应当保持克制并寻求达成临时性的安排。

事实上，谈判与磋商确实是最好的最有效的达成持久解决方案的途径。例如，在经历多年双边谈判后，中国和越南在2000年缔结了关于北部湾（所谓东京湾）的划界协定。目前中国正与韩国进行关于黄海的划界谈判。从更大的视野来看，中国已经通过平等友好的谈判与14个陆上邻国划定了12条国界线。

中国和菲律宾已经事实上达成过通过双边谈判解决问题的共识。中菲之间长期存在着要通过友好磋商和谈判解决双方在南海争端的协议。从1995年到2011年，至少有6项两国间的联合声明反复重申，谈判是解决两国间相关争端的途径。这种相互谅解也反映在《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的第四款中，宣言是中国与菲律宾等南海国家在2002年共同签署的。这份宣言强调了谈判应当由有关国家直接进行。但现在菲律提请仲裁的做法已经违反了通过谈判解决争端的协议，背弃其承诺，这与国际法的基本原则——即条约必须遵守的原则是背道而驰的。

第三，启动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强制解决程序的基本要求并未得到满足。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280条，第281条，第282条，第283条，强制解决程序有几项前置程序，分别是：用各方选择的方法解决问题，这种方法已经诉诸和用尽；关于条文解释和适用的争端出现时，之后各方应当是就此交换意见。考虑到中菲双方已经明确选择了解决它们间争端的途径和程序的事实，又考虑到菲律宾从未完成自己的进行有意义谈判或与中国交换意见的义务，菲律宾事实上已经违反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并且滥用了公约的程序。

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内提供的强制解决程序对中国和菲律宾之间的争端并不适用。由此设立的仲裁庭因而并无管辖权。

第四，仲裁庭对菲律宾采取了有偏向性的立场，充当了菲律宾的代理人，丧失了庭上的公平与正义之基础。在管辖权与可受理性的裁决中，谁都能看出来充斥着法理推断与事实取证上的漏洞，到处都是争议之处。仲裁庭事实上采取了一种漫不经心、疏忽随意、毫不负责任的司法态度，全无深入细致的审查。有例为二。第一，一个海上的地理特征物在文明社会中如果没有主权者或所有者那就是毫无意义的。当且仅当其被冠上主权，它才能形成海洋权益。这就是为什么在国际法与其实践中，海岛礁石的法律地位与领土主权还有海洋划界问题是不可分割而谈的。

作为庭上一员的松斯法官（荷兰籍仲裁员、乌得勒支大学教授阿尔弗雷德·松斯），在多年前与他人合著的论文中申明“海洋空间的权益构成了边界划定的固有部分”。但令我们惊讶的是，仲裁庭毫不迟疑地只去采用菲律宾一家的托词推理。第二，仲裁庭对南沙群岛的完整性视而不见，南沙群岛历史上在地理，经济，政治角度都是被视作一个单元的。但即使从一个独立而无偏向的角度来看，太平岛（即黄山马礁）的存在和完整权益也不能被完全忽略，而应对其严肃地予以考虑。最近台湾地方当局已经对太平岛作了详尽描述。

基于我上述笔论，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提供的强制争端解决程序对中国与菲律宾之间的争端并不适用。由此设立的仲裁庭毫无管辖权。仲裁庭对该案粗暴的操作与所行使的管辖权是对权力的有意滥用，自始至终都是非法的。中国不会接受也不会承认这样一个仲裁庭。

中国与菲律宾之间在南海的争端是复杂的。把争端解决完全交由法律手段解决是极其危险的，因为这只会制造更多的问题。菲律宾所提仲裁案不仅仅是一个法律案件，它是西方大国在背后以国际法为遮掩进行的政治挑衅。菲律宾与仲裁庭故意绕开中国的声明，把领土争端和海洋划界争端打包成对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解释和适用的争端。菲律宾的图谋就是要利用仲裁否定中国在南海的领土主权和海洋权益，寻求得到对它自己非法占领中国南沙群岛之部分的支持，甚至还要诋毁中国的形象。

仲裁案已经惨重摧毁了中菲之间的政治互信，破坏了中国和东盟成员国执行《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的友善气氛和拟议《南海行动准则》的磋商。该行径构成了对地区和平与稳定的严重威胁。中国坚决反对该仲裁案，既不接受也不参与仲裁进程。不管最终裁决如何，中国不会承认也不会执行它的。中国会坚持通过谈判和磋商和平解决争端，并且不会接受任何国家使用这一裁决为基础与中国在南海问题上进行磋商，中国更不会接受国家以此裁决为基础提出的任何立场或进行的活动。

南海问题涉及许多国家，不容易短时间内解决。迄今为止，

沿岸各国仍紧密共事，南海的总体局势仍是和平稳定的。中国坚持自己支持南海和平与稳定的承诺，坚持支持在南海的法治的承诺，坚持支持各国根据南海有关国际法所享有的自由航行与无害通过的承诺。

作者：肖建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边界与海洋事务司副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