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姆斯基:美国的“国家衰落”很大程度上是自我损伤
我们生活在危机和充满激情的时代。新自由主义仍然是最重要的政治经济理论。随着公共投资减少,社会继续受到破坏,富人更加富有。与此同时,政治专制主义在上升,一些人认为这将为出现一个空前的法西斯主义政权提供机会。由于政治领导人缺乏对未来的视角,气候变化的威胁在增加,人类文明处于危险之中。
因此,2016年美国大选对于这个国家和世界的未来是关键。事实上,这可能是美国选举一位能够改变美国对内对外政治进程领导人的最后机会,尽管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小。
诺姆·乔姆斯基在接受“挖掘真相”(Truthout)的专访时说,2016年总统选举的政治候选人几乎没有谈到这个国家和世界面临的重大问题。与此同时,“特朗普主义”和共和党候选人在为谁更显示种族主义和更偏激而斗争,这反映出许多美国人“失败和恐惧的思想”根深蒂固。乔姆斯基认为这场选举是决定性的,非常重要。
问:我们分析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如何开展,这涉及国家的形势和它在全球发挥的作用,以及两党的主要候选人表述的意识形态观点。
乔姆斯基:不能忽视我们到了人类历史上的关键时期。首次必须为不远的将来人类体面生存的可能性做出决定。我们对大量的物种做过这类决定。物种的破坏达到6500万年前的水平,那是恐龙第五次灭亡的时代。它也为小型哺乳动物的灭亡开辟道路,最后轮到我了们自己,一个唯一有能力的“物种”,不幸这是冷漠和野蛮破坏的能力。
现在我们继续见证自我破坏的事情。第五次物种灭亡的原因是一个巨大的小行星碰撞地球造成的。现在我们就是小行星。这对人类的冲击是重大的,将更加糟糕,除非立即采取决定性的行动。此外,核战争的风险越来越大,一个不幸的阴影总在我们面前。这应当通过讨论来解决。我们可能记得爱因斯坦对下一次战争中将使用什么武器的提问。他的回答是不知道,但是下一次战争可能用石斧战斗。如果回顾历史,我们看到灾难至今未发生几乎是一个奇迹,奇迹不会永久存在。不幸的是风险越来越大,这已相当明显。
要问在美国四年一度的大选中如何处理这些重要问题,最令人吃惊的是没有任何一个政党涉及这些问题。不必回头去看共和党初选的表演。评论家几乎不可能掩盖他们对初选中告诉我们关于国家和当代文明的不高兴和担心。但是,候选人回答这些关键问题时,他们或是否认全球的升温,或是坚持对此不该做任何事情,实际上他们试图让我们更快地跌入深渊。他们将来的政策似乎是决定增加军事对抗和威胁。因此,“共和党组织”意味着一种对于人类真正可怕的新威胁。
民主党方面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承认环境灾难的危险,尽管有份量的政治建议很少。在奥巴马的计划中我没有看到任何清楚的立场去改善核武库,或是处理与俄罗斯冲突的关键问题。
一般来说,共和党候选人的意识形态立场似乎是同样的:塞满富人的口袋,对其余的人在脸上踢一脚。民主党的两名候选人桑德斯主张“新政”,希拉里·克林顿被称为“新民主党人/温和的共和党人”,她在桑德斯挑战的冲击下略微倾向于左派。关于国际问题和我们面对的重要任务,在最好的情况下他们似乎在说“同样的东西”。
问:照您的看法,是什么东西将唐纳德·特朗普带到顶点?难道他不是那些在历史上国家面临严重危机或国家衰落时,习惯出现的典型极端和民粹主义的右派人物之一吗?
乔姆斯基:美国面对的“国家衰落”在很大程度上是自我损伤。美国确实不可能保持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霸权主义的实力,但是它仍然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拥有不可比拟的优势和安全,其军事实力几乎相当于世界上其他所有国家的总和,此外在技术领域比任何对手都更先进。
特朗普似乎在传播“失败与恐惧的思想”上有广泛基础。新自由主义从来就对世界居民造成伤害,经常是很严重的伤害,这也影响到美国。大多数美国民众的生活处于停滞状态和受到破坏,同时少数人口袋里积累了特别多的财富。官方的民主制度反映了新自由主义的社会经济政策,结果是国家正走向财阀政治。
没有必要检查细节,比如40年来工人的实际工资停滞了,从最后一次金融破产起,社会所创造的财富大约90%归1%的居民。或者说,居民的大多数(低收入者)被剥夺了投票的权利,他们的“代表”无视他们的意见和偏好,只关注为自己提供资金的超级富翁,关注有权力的交易所经纪人。有明显优势的美国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31个发达国家中几乎排在最后的位置,在不平等、缺少社会福利和贫困指数高等问题上,与土耳其、希腊和墨西哥的位置相当。
特朗普的支持者(看来主要是中下层阶级、劳动者阶级和受教育较少的人),他们是被美国道路抛弃的人们。将现在的形势与大萧条时期相比有教育意义。从客观上说,1930年代的条件当然更糟糕,当时的美国是一个穷国。但是从主观上说,当时的条件更好一些。尽管罢工的指数高,居民生活痛苦,但在劳动者阶级中间有一种希望的感觉,相信能以某种方式共同走出困境。工人一般与左派积极的政党和其他组织共同行动。那时民主党人准备容忍福利国家的措施,人们感到国家正在走向更好的未来。今天所有这一切都不复存在,已开始严厉打击工人组织。
此外,特朗普得到原住民(指出生在一个国家被认为是公民的人,目前在美国指白人、盎格鲁萨克逊人和新教徒—原英文译者注)和种族主义者大力支持。值得一提的是,美国是白人至上主义最强烈的国家之一,甚至超过南非。特朗普的支持者大多数是白人,他们看到一个由白人(对许多人来说由白种男人)领导的社会正在他们眼前消失。这些因素的交叉成为一种危险的混杂。
问:但是我觉得克鲁斯和鲁比奥比特朗普更危险。他们是真正的恶魔,特朗普让我记起意大利的西尔维奥·贝鲁斯科尼(意大利前总理),您同意吗?
乔姆斯基:人们知道在欧洲习惯将特朗普与贝鲁斯科尼进行比较。同样也谈到保罗·瑞恩,他被称为共和党人“深刻的思想家”和严肃的政治分析人士,但在分析他的计划之后,结论是他的现实政策实际上破坏联邦政府,这对居民有利,同时照顾富人和企业家的阶层。从本质上说这是共和党人的理论。
问:美国的青年似乎被伯尼·桑德斯所打动。您对此感到吃惊吗?
乔姆斯基:这让我吃惊。我看不到他的运动会成功。但是必须注意到他的政治建议可能不会让人吃惊,在很多时候他的主张反映民众的感情。比如,约60%的居民支持他维护国家的社会保险制度,这是一个很高的比例,注意该制度经常成为谴责的目标,很少人出来维护它。这种民众的支持由来已久。
当奥巴马放弃一个公共卫生选择,几乎近三分之二的居民支持这项选择。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如果美国采纳其他国家更加有效的公共卫生制度的话,将节省大量资金,而这些国家公共卫生支出只有美国的一半,一般来说效果更好。关于桑德斯提出的给美国富人增税、高等教育免费和其他计划的建议,可以说情况是同样的。他的建议的大多数是(前总统罗斯福推行的)“新政”承诺的反映,类似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经济大幅增长时的政治选择。
问:桑德斯可能赢得民主党提名的前景如何?
乔姆斯基:显然,还需要大量的教育和组织活动。但是,我觉得这些活动应当主要领导发展民众的运动,在选举之后不会消失的运动,而且与其他运动结合,以便组成一股积极的力量,为了开始和推进变革以及进行必要的改革,积极的力量是很重要的。
问:美国仍是民主的,如果不是民主的,选举还重要吗?
乔姆斯基:美国有很多缺陷,但从比较意义上说,它仍是一个非常开放和自由的社会。选举当然是重要的。我认为如果共和党某个候选人能够进入白宫,他们继续控制国会的话,这对美国和世界都将是一场全面的灾难。为了得出这个结论,只要想想我们前面说过特别重要的问题就足够了,但这还不是一切。由于前面推断的理由,永远受到限制的美国民主已经大幅度地向财阀政治倾斜。这种趋势不是不可更换的。我们拥有前辈遗留下来的自由和权利的遗产。这些前辈没有投降,有时候他们的条件比我们现在面临的要艰难得多。这给我们提供了广泛的机会,让我们进行非常必要的工作。(作者波利奇罗尼欧是政治学者和经济学家,曾在欧洲和美国的大学和研究中心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他主要的研究领域是欧洲经济一体化、全球化、美国的政治经济学和新自由主义政治经济计划的解构等。)
(《环球视野》摘译自2016年3月19日西班牙《起义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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