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燃烧着自己，照亮着别人

江涌 　原载《看世界》

中国成了国际社会的“三明治”

自中国加入WTO以来，中国兑现对外开放的承诺不断扩大、拥抱全球化的热情持续高涨，由此迅速主导了全球中低端加工生产，成为世界的加工中心，“中国制造”行销世界。但是，由于中国尚远离国际政治经济权力之核心，主导不了全球贸易、金融秩序与规则，因此在扮演“世界加工厂”的过程中，持续遭遇跨国企业、国际垄断资本以及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两头夹击，中国业俨然已成为国际社会的“三明治”。

在整个国际分工上，中国成为了一个介于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世界加工厂”，中国的进口拉动着周边、拉美和非洲的经济，而发达国家的进口又拉动着中国的经济。发达国家贡献的是消费，中国贡献的是廉价的劳动力、环境与部分资源，其他国家贡献的是资源。

在贸易上，中国拥护、支持自由贸易体制，奉行“大进大出”的贸易政策。中国从向发达国家出口中赚取巨额贸易顺差，又从向发展中国家进口中转移出顺差。在此过程中，一方面，中国境外采购的能源、资源、原材料乃至中间产品价格不断提高，成本因此不断上升；另一方面，“中国制造”不断遭遇压价、反倾销之苦。

在金融上，中国从发展外贸与吸引外资中积累起庞大的外汇储备，用这些外汇储备购买美元资产，以此来支持美国的“双赤字”，支援美国国家建设，协助美国维持经济与金融霸权，维持着国际经济的脆弱平衡；但另一方面，中国却承受着人民币升值压力、流动性严重过剩、通货膨胀日趋严重、美元资产贬值等系列痛苦。

在政治上，中国成为了“民主国家”和“专制国家”之间的一个灰色地带，“民主国家”和“专制国家”可以通过中国打交道，而不承担或承担较少的政治风险。然而与此同时，不论“民主国家”还是“专制国家”，都对中国即满意又不满意，充满了矛盾。

中国对内主张和谐社会，对外倡导和谐世界。在国内，我的地盘，我做主。但是，在国际，由于远不具备制定规则与一呼百应的能力，因此抛弃“韬光养晦”而努力“有所作为”、极力想当“和事佬”而多边讨好的中国，正不断成为一些发达国家与部分发展中国家敲诈勒索（以承担更多国际责任的名义）的对象。

中国犹如蜡烛，燃烧着自己，照亮着别人

斯坦福大学的经济学家罗纳德·麦金农认为，中国对资源的巨大胃口给很多国家带来了好处，它已经使东亚国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全球市场上对初级产品的购买给拉美带来了实惠，像智利、阿根廷和巴西这些国家正在大量向中国出口原材料，因此我们看到拉美最近没有出现任何经济危机。

美国自己的权威研究机构认为，美国每年从经济全球化中获得的收益超过1万亿美元，而付出的成本只有500多亿美元。而自称是全球化最大收益者的中国，在加入WTO后获得的年收益不过400多亿美元，而这一收益尚没有计入日趋严重的环境问题与日益恶化的劳动者生命健康。美国家庭因为“中国制造”，每年少支出1000多亿美元，美国的通货膨胀因为“中国制造”而长期得到有效抑制。这是中国利润的转移。

中国就象一支巨型蜡烛，燃烧着自己（消耗着自己的资源，污染着自己环境，伤害着自己的劳工），照亮着别人（压低了世界通胀，给世界制造了利润与经济荣景）。可悲的是，中国这是一种公而忘私的共产主义精神与国际主义情怀，非但没有得到世界的赞誉，反而还独自承受着越来越大的舆论指责与经济摩擦。

“比较优势”之陷阱

使中国落入当今如此尴尬境地的，主要因素之一就是主导中国对外开放政策的部分理论家，他们食洋不化，牢固地信奉西方教科书中所阐述的“比较优势”理论。因为对“比较优势”的执迷，长期坚持将中国定位在丰富、廉价的劳动力资源，当然还有不计代价的自然与环境资源上，由此落入“比较优势”的陷阱。这些理论家们鼓吹“造船不如买船，买船不如租船”，执迷“以市场换技术”的偏方，满足引进“适用”技术，放弃自主研发，最终导致“赔了夫人又折兵”，关键技术、高新技术没换来，市场却给丢了，原先固有的先进技术与团队没了，更严峻的是，机遇没了，时不我待，如此使中国的国际分工落入尴尬的“三明治”之境地。

“比较优势”理论是西欧早期资本主义者为获取世界资源、拓展世界市场而发明的，是强者送给弱者的理论，自诞生后便成为自由经济理论的基石。正因为“比较优势”理论是国际市场上的强者理论，所以一开始就遭到后进国家的抵制与反对。相对于率先进入工业化的英国和法国，德国与美国是当时的后进国家，德美就是用“保护幼稚产业”理论来取代以“比较优势”为基础的自由经济理论，并实现了国家强大。强大之后的德美便从英法手中接过“比较优势”理论，鼓吹自由贸易与自由经济。日本与韩国在二战后相继迅速崛起，培育起能与西方跨国公司相抗衡的本土企业，实行的是经过改造了的“保护幼稚产业”理论，通过国家与政府的力量，扶植那些不具有“比较优势”但未来具有巨大发展潜力的行业之发展，由此获得巨大成功，改写传统国际贸易与经济理论。后来的经济学者将日韩的贸易与经济政策概括为“国家竞争优势”理论。

一个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一个只会拾人牙慧与唾涕的民族，不可能成为先进与伟大的民族。人类文明几千年，中华民族多数时间“为天下先”，而且多数时间也“敢为天下先”。如今，有那么一群中国人，打着国际化的旗号，时时处处以洋为傲、以洋为先、以洋为尊，身段软了不能再软，结果使当今中国面临“三明治”般的尴尬境地。改革开放三十年，我们的确创造了很多辉煌，而且一直在不厌其地宣传与总结，但是我们由此积累的问题、承受的重压、遭遇的挑战也前所未有。摸索了三十年，我们在理论上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也许这就是“螺旋式上升”，如此有了“科学发展观”，重新提出“建立创新型国家”。三十年的改革开放，其经验也丰富，其教训也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