滥用话语权也是滥权

江涌 原载<看世界>

一段时期以来，国内一些“主流”经济学家，自恃其“渊博”的学识，凭借其“主导”地位和影响，为相关部门利益、集团利益行为进行随心所欲的经济解释，“语不惊人死不休”，很多已经达到怪诞、荒唐的地步，而且越是怪诞、越是荒唐，越是自鸣得意。
国有企业迟早要卖。既然如此，得先卖效益好的，不然，以后效益不好就没人要了(樊X)；经济学家就是为利益集团服务的(樊X)；中国是否应健全福利与社会保障制度？我建议取消所谓的养老保险、失业保险、工伤保险等等福利，目的是保持大家的工作热情和能力(厉XX)；8亿多农民和下岗工人是中国巨大的财富，没有他们的辛苦哪有少数人的享乐，他们的存在和维持现在的状态是很有必要的(厉XX)；腐败和贿赂成为权力和利益转移及再分配的一个可行的途径和桥梁，是改革过程得以顺利进行的润滑剂，在这方面的花费，实际上是走向市场经济的买路钱，构成改革的成本费(张XX)；穷人上不起学是因为高校收费太低 (张XX)；我要替富人说话。保护好富人穷人才能变富（茅XX）……话语权的滥用达到信口雌黄、指鹿为马的境地。分明把老百姓当成“白痴”，蔑视一般学者为“愚氓”。
著名思想家孟德斯鸠指出:一切有权力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变的一条经验。英国的阿克顿勋爵所说: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自古以来，话语权就是一项重要权力，而于当今信息时代，则更是明显。改革开放以来，由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经济学迅速成为中国的显学，从中央到地方，经济学家也迅速成为政府的“座上客”。由于政治风向长期是不问姓资姓社，进而推演为不问姓公姓私、姓中姓外，一些体制内“学成归国”而“物稀为贵”的经济学家逐渐控制乃至垄断行业话语权，形成了一个“主流”利益集团。不容否认的是，这些经济学者对中国的改革开放作出了一定的贡献。但是，随着地位日益提高与稳固，长期养尊处优，原先多少存在的积极方面越来越多为消极取代。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年。然而，一些学者为维持他们的主导地位，竭力排斥异己，排斥更为优秀的学者与专家，对质疑与挑战者，也竭尽“打棍子、戴帽子”之能事。正是这些“主流”经济学家把一个最能反映时代脉搏的社会科学——经济学硬是变成为神学，把他们自己变成为神甫，把他们的言语变成为神话。
在中国这个官本位社会里，学者滥权只是近年来的新现象，而官员滥权则由来已久。行政腐败是官员滥权的“传统项目”，或曰“拿手项目”。但是，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经济全球化的演进，官员滥权也在与时俱进。请看：洪水把学校冲跨了，几十个小学生命归黄泉。当社会舆论质问当地官员的官僚主义与严重渎职时，官员理直气壮：没听气象报告说，这是个百年一遇的洪灾。“百年一遇”，当然防不胜防。道尺魔仗，金蝉脱壳。
应急危机管理，不是将工作重点放在防患未然、未雨绸缪上，放在降低国家财产、人民生命健康的损失上，而是迅速封锁消息，禁止媒体报道，放在推委、推卸责任、保全自己乌纱帽上。日常工作，不是用于及早发现问题、研究问题、解决问题上，而是将大量时间用于揣摩上级领导的心事、爱好上，放在各种应酬、摆平各种关系、拉帮结派上。
此轮通货膨胀端倪早就呈现，浏览相关网页便可得知，一些“非主流”经济学者早就提出警惕通货膨胀的苗头。但是，我们的“主流”经济学家与相关官员，硬是制造个“结构性物价上涨不等于通货膨胀”理论，利用手中的绝对话语权，字正腔圆向老百姓解释他们的理论，煞有介事地摆弄“中国特色”的消费者价格指数（CPI）。说它是“中国特色”，集中在老百姓切身关系到的住房、教育、医疗、汽油等等商品与服务要么不包括、要么只部分包括在里面，而正是这些被“过滤”的消费物品与服务占老百姓正常开支的比例越来越大，而且近年来还持续且加快上涨。即便按照这个“中国特色”的CPI，月度统计也超过6％。如果月度超过6％的物价上涨还不叫通货膨胀，那么，什么叫通货膨胀？欧洲央行的2％的通货膨胀目标是怎么设定的？理论“革新”带来了明显、可观的政策效益。剔除这些持续且加快上涨部分的CPI，便成了可接受的物价上涨。
当然，“结构性物价上涨”不是首创，此前我们还有一个著名的“下岗”，这是“中国特色”的失业，我们的“主流”经济学家与相关官员为此做了大量解释，“下岗不等于失业”。人们也越来越清楚，中国失业率的高低很大程度上是由相关政府部门决定的。地方政府可以让你登记，也可以不让你登记；根据自己的需要，可以多报，可以少报，甚至可以不报。高校为了绩效，对于毕业生是否如期就业，都有能制造靓丽数字的看家本领。因此，真实的、实际的失业率在中国只能是个谜，即便是中央政府想如实知道也不太可能。
但是，通货膨胀则不然。老百姓可以切身感受到，跟老百姓玩学问，做概念游戏，老百姓没有话语权，也没有经济学家与官员那么“职业”与“专长”，忽悠起来神定自若。但是，信不信则由老百姓自己决定。他们可能被忽悠一时，但是绝对不可能被忽悠一生一世。老百姓可以选择，他们不能用手投票，但是可以用脚投票，用心投票。可以怀疑你，可以不信任你。诚实信誉是宝贵资源，是有限的稀缺的，需要不断积攒与维护，随意挥霍必将付出沉重代价。印度尼西亚的苏哈托政府，前期积累了“丰厚”的诚信资源，但是后期的专业管理集团大肆挥霍，最后东南亚金融危机袭来便风雨飘摇了。即使一朝你“改邪归正”说真话了，老百姓也不会相信你。如果真的到了这份田地，那么麻烦就大了，真正的悲剧就要开始了。
自古以来，横贯中西，学者的人文情怀，官员的民本思想，都不断作为社会理想。尤其是近代以来，民主思想兴盛，政党政治流行，人文情怀与民本思想更被社会崇尚。中国宪法中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一切权力属于人民。执政的中国共产党也一再强调，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但是，我们的一些政府部门与官员，脑中缺乏的恰恰是老百姓，心中没有老百姓。所以，理论离老百姓渐行渐远，政策离老百姓渐行渐远，官员说话也离老百姓渐行渐远，而且似乎越来越不着调，越来越离谱。
实际上，这些捏着鼻子哄眼睛的理论与政策，最终只是自欺没有欺人。人们都清楚相关部门发布的通货膨胀率比我们实际感受到的要小得多，老百姓受忽悠了吗，老百姓没有，老百姓不需要高深理论，不需要政策创新，他们只凭借朴素观念与直觉，纷纷取出实际处于负利率的银行存款，购买房产、股票、黄金。相反，是相关部门，根据自己的创新理论得到的数据，进行调控，结果经济越来越热，物价越来越高，泡沫越来越大。道理很简单，按照所监控的不实数字来制订货币与财政政策，当然不会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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