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是志愿军

――并以此纪念抗美援朝60周年

司马平邦

这是我看到郭伯雄将军率领中国高级军事代表团于2010年10月下旬访问朝鲜，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60周年的消息时想起的一句话，郭伯雄代表团祭典志愿军烈士的地点在桧仓郡的志愿军烈士陵园，那里埋的最著名的志愿军烈士是毛泽东的儿子毛岸英，今年的9月9号，也就是毛泽东逝世纪念日那天我曾随团前去拜祭，后来在同一个月，我有幸又赴韶山拜祭了韶山的毛泽东出生地，告诉老人家，您的儿子，我们都代您看过了，云云。

在桧仓郡的志愿军烈士陵园埋着100多位志愿军烈士，其中有4位是无名烈士――当年在朝鲜牺牲的十几万中国人民志愿军士兵里，不乏众多的无名烈士，那个年代，国家百废待兴，统计方面自然也是白纸一张，许许多多无名烈士就是听从“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国家号召参军奔赴朝鲜的，到了朝鲜，牺牲了，成了无名之鬼，至今后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我更不知道，在那些曾经赴朝参战的志愿军和那些舍命于朝鲜的志愿军烈士里，有多少人曾叫“李刚”。

李刚，在中国肯定是个足以代表100万人口的名字，当年最有名的李刚，是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司令，亦在抗美援朝期间曾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团长、师参谋长、副师长，生于1922年，卒于2001年，陕西三原人，1938年进入延安抗大学习，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八路军一一五师团政治处干事，新四军第三师营教导员，东北军区营长、团参谋长，第四野战军副团长；1950年参加抗美援朝，1959年毕业于苏联伏罗希洛夫总参军事学院，后历任总参谋部军训部处长，北京卫戍区参谋长、副司令员，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司令员、顾问。

不过，现在最有名的李刚，是河北省保定市某公安分局的副局长，他的儿子李启铭于2010年10月16日晚，驾一辆黑色轿车在河北大学新校区门口撞倒两名女生（一名死亡，另一重伤），不但没有停车，反而继续去校内宿舍楼接女友，返回途中被学生和保安拦下，但该李姓年轻男子却高喊“有本事你们告去，我爸爸是李刚!”

网上有好事者组织“李刚造句大赛”，特有趣：

窗前明月光，我爸是李刚；老夫聊发少年狂，我爸爸，是李刚；试问卷帘人，却道我爸是李刚；日日思君不见君，我爸是李刚；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我爸是李刚；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我爸是李刚；我在遥望，月亮之上，我爸是李刚……

说来说去，其实今天的中国，所有的怪事，都可以用“我爸爸是谁”来解释。

中央军委主席郭伯雄率领高级代表团访问朝鲜，于抗美援朝60周年之际祭拜毛岸英等十几万志愿军烈士，其实，也就是一件告诉世人，最重要的是告诉那些现在还对中国利益虎视眈眈的美国人、日本人“我爸爸是志愿军”这件事，笔者本人的爸爸虽然没有当过志愿军，但在较亲近的父辈里曾有4位老人家入朝参战当过志愿军，而9月份我所跟从的代表团里，亦有许多团员的父辈当年都曾入朝参战，我们的爸爸当年都是志愿军。

儿子跟人提起自己爸爸，那语气一般是带着骄傲和炫耀，还没听说哪个强奸犯或者死刑犯的儿子会把“我爸爸是谁”这样的句式挂在嘴边，但从“我爸爸是志愿军”到“我爸爸是李刚”之间，在这一模一样的骄傲口气里，你能听出的截然不同到底有多么截然，现在谁又能说得清呢？

这中间的“截然”恐怕就是现在的中国现状。

因为，现在的我们已经基本上搞不清到底谁是我们的爸爸了，也搞不清我们的爸爸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倒认为，一个小小的公民，李启铭，搞不清状况在撞死人之后仍然大言不惭鼓吹自己当公安的爸爸，搞不清自己的爸爸到底是一个杀人犯的庇护者还是一个共产党的官员，这样的事，比一个国家，于它建立60年之后，在世界和世人面前，可能也一样搞不清状况，一样搞不清自己的爸爸是谁，危害要小得多的多，是无足轻重的多。

换句话说，现在中国所有那些打着“我爸爸是谁”的名义为非作歹的事，其实罪源也全在于我们这个国家连“我爸爸是谁”可能也有点儿搞不清了，连一个国家都搞不清自己的爸爸是谁，也没有理由要求这个国家的公民一定要搞清自己的爸爸是谁，我觉得。

但愿，郭伯雄将军率领的代表团，于此时去朝鲜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能让现在的国人和国家都重新想起来，我们的爸爸曾经是谁，不是那个可以独霸5处房产、亦可能作奸犯科贪赃枉法的公安局副局长，而是那些曾经为了“捍卫正义与和平……前仆后继，舍生忘死，用生命昭示了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的中国人民志愿军。

新中国建立之后仍然赴朝参战的中国人民志愿军，与之前的红军、八路新四军以及解放军的一个最大不同是，他们是在这个国家建立，在武装力量从革命性（破坏旧社会）转变为保卫性（建设性）的关头出现的，他们是这个国家根本性质的标志之一，代表着现在这个国家的原教旨，我想来想去，还是用“原教旨”这3个字最为合适。

李启刚搞不清自己的爸爸是谁，是一个法制国家里不能执法犯法的人，还是一个可以利用职权随意作奸犯科的人，怎么说到底都是小事，个人的事，但我们现在这个国家，现在这个国家的武装力量，如果搞不清自己的爸爸是谁，到底是那群被埋在朝鲜的十几万有名和无名的志愿军烈士，是那群代表着中国最底层人民的利益的人，还是某些不知来由的神仙鬼怪魑魅魍魉，这真实在是头等大事，是一个国家级的头等大事。

对不起，还有中国共产党，其实也一样。

我相信，那些被埋在朝鲜的李刚和那个在保定当公安局副局长的李刚，在60年前和60年后，身份都会被“中国共产党党员”几个字修饰着，但你能说这两种爸爸是一回事吗？

什么朝鲜半岛问题，什么黄海问题，什么南海问题，什么中亚问题，包括所有中国内部、外部的那些事关其走向与选择的大问题小问题，在根子上，现在可能都到了该问问“我们的爸爸到底是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