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证法是万金油”吗？　　

赵 磊　　

（西南财经大学《财经科学》编辑部）　　

近日，我和一个研究辩证法的朋友谈起了辩证法。虽然他“研究”辩证法，却对辩证法很不以为然，于是有了下面的对话。说明：朋友的名字隐去，用“万金油”代表——开个玩笑，朋友莫介意哈。　　

万金油：　　

辩证法不是科学，也不科学。　　

赵磊：　　

这是你的结论，为什么？请给我证据。　　

万金油：　　

第一，辩证法是方法论，方法论不是科学，所以辩证法不是科学；第二，辩证法是认识论，认识论不是科学，所以辩证法不是科学。其实，辩证法是人的一种认识，是人类对客观规律的一种认识，既然是人的认识，所以它就不是科学本身，因此它就不科学。　　

赵磊：　　

就这两条，还有别的吗？　　

万金油：　　

没有了，这两条证据足矣。　　

赵磊：　　

你说“辩证法不是科学”，套用右派一贯的自我标榜：“我尊重你‘胡说’的权利”，所以你的这个结论对不对，我不予评价。但你给出的两条证据，我认为还不能说服人。　　

首先，你的第一条证据就有问题。按科学哲学的说法，方法论可分为“科学方法论”和“哲学方法论”——前者如“控制实验方法”等等，后者如“因果原理”等等。此外，除了科学方法论和哲学方法论之外，还有“神学的方法论”。科学方法与神学方法的区别在于：前者提供的依据是可以证实或证伪的，是可以重复验证的；而后者提供的依据，仅仅是某种“信念”而已。　　

既然方法论可以分为“科学的”和“不科学的”，那么，你凭啥断言，凡是方法论都“不是科学”的？拿这个证据来证明辩证法的“不科学”，岂不荒唐？　　

其次，你说辩证法之所以不是科学，是因为它只是“人的一种认识”，是“人类对客观规律的一种认识”。这个证据也有漏洞，请问：有哪一种科学不是“人的认识”的产物？难道“万有引力定律”不是人对客观规律的认识吗？不是人的认识，难道它是牛顿养的大花猫的认识？　　

万金油：　　

……反正，辩证法就是万金油，什么都可以解释。波普尔说：“能够被证伪的才是科学”，如果什么都可以解释，完美无缺，那就不是科学，也不科学！　　

赵磊：　　

你的这个指责，一点也不新鲜。它是那些驳不倒辩证法的人的最后一招：无理取闹。比如，那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何中华教授，就说过类似的陈词滥调（何中华：《“重读马克思”：可能性及其限度》，《新华文摘》2005年第3期）。　　

姑且不说把辩证法等同于万金油是否客观，就按你的说法吧：“辩证法就是万金油”。万金油咋了？万金油就不是油了？难道非要“地沟油”才是油吗？万金油可以广泛应用于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有什么不好？难道有毒、有害、有污染的地沟油才有资格当油？什么逻辑嘛！辩证法能够深刻而广泛地说明人类社会和自然界，这是它的能耐，有什么“不科学”？难道非要那种漏洞百出的理论才有资格称为“科学”？　　

举个例子：你的老婆长的像东施，李四的老婆长得像西施，你心里很不爽。不爽也就罢了，可如果你跳出来嚷嚷，说西施不是女人，因为她太完美无缺了，没有缺陷，无法“证伪”；只有你家里的那个丑八怪才是女人，因为她是有缺陷的，是可以“证伪”的。你还振振有辞地给我们引经据典，说伟大的波普尔的“证伪主义”就是这么个理儿。如果波普尔的“证伪主义”只能导出这类高论，我看它离垃圾堆也就不远了。　　

从“能够被证伪的才是科学”，到“能够长癞头疮的才是女人”。大家瞧瞧，这不是无赖逻辑又是什么？　　

万金油：　　

辩证法类似于数学，就只是一种工具嘛，而数学根本就不是科学。所以辩证法根本就不是科学。既然不是科学，它就不科学！　　

赵磊：　　

数学是不是科学，现在有争议。过去把它划为自然科学，对它的身份没有疑问。据说，自从中科院的陆甬祥大官人在2003年说“数学不是自然科学”以后，好象就没有人敢说数学是科学了。瞧瞧，这个“据说”，是不是有点“皇帝新衣服”的味道？　　

在下不敏，尤其对数学很迟钝，问了很多人：“如果数学不是自然科学，那它是不是科学呢？如果数学不是科学，那它又是什么呢？”大家都很茫然，看来只好把它当作没有归宿的流浪儿了。我想，流浪儿也得有个收容所、救济站吧？所以，哪天把它归入宗教神学，也未可知。　　

陆甬祥把数学划为“思维科学”，算是承认了它的科学身份。可有人认为，它连科学这两个字都不配。但是我觉得，不论数学属于什么类别的“科学”，它都应当归入科学范畴，因为即使按照库恩关于科学的五条标准来衡量，数学的“科学性”也是没有问题的。　　

我的学生阿左帮我查了一下ABC，告诉我说，“那些把数学开除出科学行列的人，多半是一些想标新立异的潮人”。我看他说得很有道理。在联合国科教文卫组织的网站中，科学被划分为两大版块：自然科学，社会与人文科学。而数学，则被列在自然科学所属的“基础科学”这一类别中。由此可见：（1）洋大人也并不认为，只有自然科学才配得上科学的称号；（2）数学也是科学。　　

联合国是洋鬼子比较集中的地方。他们的这种划分，想必让那些一门子心思想把辩证法从地球上灭掉的洋奴们，很是郁闷啊。　　

人们把学问或学科划分为哲学、自然科学、社会和人文科学，从研究对象来区分不同的“专攻”，自有其合理性。但是，如果以为有了这种划分就可以贬低辩证法，甚至想通过这种划分，就可以把唯物辩证法打入“伪科学”的行列，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得计，我觉得就未免太下作了。　　

即使任何一门具体科学都拒绝接纳唯物辩证法作为自己的成员，即使唯物辩证法只能作为这些具体科学的工具来使用，你就能否定辩证法的“科学性”了吗？即使把唯物辩证法归入哲学范畴，你也丝毫抹杀不了它的科学性嘛！　　

你要是不服气，那你就在这个地球上，不，在这个太阳系中，给我找一个与唯物辩证法相悖的实例出来，行不？俺恭候着您呐。　　

（　2010-7-1　）　　

另，顺便粘贴一个有关科学划分的附录，供大家参考：　　

附录：关于科学划分的几个权威视角　　

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划分　　

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官方网站的Natural Sciences（自然科学）版块中，有Basic Sciences（基础科学）栏目置顶的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Basic sciences programme（基础科学项目）的描述：　　

UNESCO"s Basic sciences programme deals with molecular biology, biotechnology, chemistry, pure and applied physics and mathematics, as well as interdisciplinary areas ……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基础科学项目处理分子生物学、生物技术、化学、纯物理与应用物理、数学、以及跨学科领域的……）。　　

因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为数学是科学的，并且隶属于自然科学。　　

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官方网站的Social&Human Sciences（社会与人文科学）版块，其中的Human Sciences（人文科学）的栏目索引，有专门的Philosophy（哲学）版块。　　

因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为，哲学是科学。　　

二、美国“维基百科”的看法　　

Mathematics as science 　　

Carl Friedrich Gauss referred to mathematics as "the Queen of the Sciences". In the original Latin Regina Scientiarum, as well as in German Königin der Wissenschaften, the word corresponding to science means (field of) knowledge. Indeed, this is also the original meaning in English, and there is no doubt that mathematics is in this sense a science. The specialization restricting the meaning to natural science is of later date. If one considers science to be strictly about the physical world, then mathematics, or at least pure mathematics, is not a science. 　　

Many philosophers believe that mathematics is not experimentally falsifiable, and thus not a science according to the definition of Karl Popper. However, in the 1930s important work in mathematical logic showed that mathematics cannot be reduced to logic, and Karl Popper concluded that "most mathematical theories are, like those of physics and biology, hypothetico-deductive: pure mathematics therefore turns out to be much closer to the natural sciences whose hypotheses are conjectures, than it seemed even recently." Other thinkers, notably Imre Lakatos, have applied a version of falsificationism to mathematics itself.　　

It is that certain scientific fields (such as theoretical physics) are mathematics with axioms that are intended to correspond to reality. In fact, the theoretical physicist, J. M. Ziman, proposed that science is public knowledge and thus includes mathematics. In any case, mathematics shares much in common with many fields in the physical sciences, notably the exploration of the logical consequences of assumptions. Intuition and experimentation also play a role in the formulation of conjectures in both mathematics and the (other) sciences. Experimental mathematics continues to grow in importance within mathematics, and computation and simulation are playing an increasing role in both the sciences and mathematics, weakening the objection that mathematics does not use the scientific method. In his 2002 book A New Kind of Science, Stephen Wolfram argues that computational mathematics deserves to be explored empirically as a scientific field in its own right. 　　

要点翻译：　　

（1）有数学王子之称的希高斯（Carl Friedrich Gauss），称数学为“科学的皇后”，科学（science）在英文里原本的含义是知识（knowledge），因此毫无疑问，数学是科学，严格的说是自然科学。　　

（2）许多哲学家认为，数学不能被试验证伪，故根据波普尔（Karl Popper）对科学的定义，数学不能算科学。然而20世纪30年代在数理逻辑中的重要工作表明，数学不仅是逻辑。因此波普尔（Karl Popper）认为，数学更像是物理和化学，重视假设-推理，因此它更接近于自然科学。而拉卡托斯（Imre Lakatos）则致力于数学证伪的研究。　　

（3）理论物理学家齐曼（J. M. Ziman）认为科学是公共知识，因此包括数学。同时他指出数学研究中也有实验。　　

三、世界著名的数学研究机构　　

（1）The Courant Institute of Mathematical Sciences， 　　

（2）Mathematical Sciences Research Institute (MSRI)，　　

（3）Isaac Newton Institute for Mathematical Sciences。　　

在世界范围内，以上机构是数学领域最权威的研究机构。从名字上不难看出，其对数学的科学属性，是给予肯定的。值得指出的是，它们用的“科学”单词，是复数的Sciences，也就是说，它们认为，数学是一个科学群，里面的各分支（如几何学、代数学等等）也分别是一门科学。　　

（以上附录由左志博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