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与终极关怀

作者：岳德常

原载：老农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6a5b190100ad1s.html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体系，一个由生存、发展到自我实现等各种需要构成的一个体系，如果人们在已经生活得足够长的时间后再回过头来看一看自己走过的人生之路，便会发现这条路并非是笔直的，而是一个曲折探索的过程。人的本能的生理需要是必须得到满足的，但如果过分地沉溺于其中，却又会使我们的生命误入歧途；社会环境对我们的要求也是必须遵守的，但一味的服从却也会压抑我们的个性，使之得不到充分自由的发展。这两种倾向构成了我们生命过程中的基本矛盾，在其中的任何一个方向上过分发展，都会给我们带来种种不幸，于是人们便会总结教训，向相反的一极回归，在新的方向上如果走得太过，则又会出现新的不幸，迫使我们向前一个方向回归。于是人们的生命过程就像钟摆一样在这两个极端之间来回摆动。

回首我们所走过的曲折的人生历程，便会发现，从起点开始，到我们所期望达到的那个完美的终点之间还有一条“常道”，它是由本能与环境这两种力量的平衡点所构成的轨迹，或者用孔夫子的话来说就是“中庸之道”，这是一条理想的人生道路。但人们通常是在还没看见路在何处的情况下就冒冒失失地上路了，因而如何在这两种力量之间保持平衡，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地引导我们的生命健康全面地发展，就是一门很重要的艺术。对这门艺术，有的人生而知之，但那样的人很少，连孔夫子也只认为自己是学而知之，还有的人是困而学之，更多的人是困而不学，由于这样的人数量太大，左右了历史过程，所以就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于是人们便有理由断言，人们从历史中得到的最大教训便是人们从历史中得不到什么教训。

所以说，社会管理者就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这就是为人们的发展创造一个好环境，引导人们健康全面发展，减少人们试误的时间，尽快地找到“常道”，让困而不学者也能循道而行，这就必须让“常道”在社会生活中占据支配地位。现在人们经常提到“终极关怀”这个词，什么是“终极关怀”呢？那就是引导人们健康全面发展，对于人的生命过程来说，还有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目标呢？没有了，所以它就是终极目标，对这个终极目标的关怀就是“终极关怀”。“解衣衣人、推食食人”是对人的关怀，治病救人、扶危济困也是对人的关怀，但这都不能算是终极关怀。只有在解决了当前人们生活最紧迫的问题后，更重要的终极目标才能进入我们的视野。所以对邓小平那一代人来说，“发展是硬道理”。只有在发展到一定水平，并且在这种发展所带来的问题也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新的目标才能呈现出来，我们才能提出以人为本、构建和谐社会、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目标。这也就是说，经济发展是对人的关怀，但还不是终极关怀，人并不是富裕起来就可以幸福了，社会生活中仍然充斥着矛盾冲突，这些冲突也还是来自于人们自身，而不是来自外部某个星球，是由于人们自身的缺陷造成的，要克服这些缺陷，于是就需要闻道勤行，按照构建和谐社会的要求来规范自己的行为。

要想实现构建和谐社会这个新目标，我们就需要进一步考虑如何为人们的闻道勤行创造环境的问题。在环境与本能的平衡过程中，如果环境所提供的是错误的扭曲的信息，那么无论人们如何善于平衡，也难于得到健康正常的人生。比如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们便不可避免地要成为一个“单向度的人”；再如在我们现在的高考制度的重压之下，孩子们也难以有一个快乐的成长过程。这种种价值体系产生于人们的社会生活过程，并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独立的生命，以强制的力量迫使每一个人服从于它，这便是马克思所说的“异化”。

真正的终极关怀是由社会主义来提供的。在存在着异化的社会环境中，人们找不到生命的意义。无论是宗教还是存在主义，所能提供的终极关怀都是似是而非的。海德格尔也力图为人们提供终极关怀，但通过对其学说的深入研究，余虹先生却选择了放弃生命，可见海德格尔为人们指引的是歧途而不是大道。真正的终极关怀则是消灭异化，所以我们现在仍然要回头去解答马克思当年所提出的那个问题，消灭异化现象。因而真正的终极关怀是由马克思主义提供的，是由社会主义来提供的，而它们却又不过是历史发展必然性的自然展开过程，而人类历史的展开则又不过是大自然进化过程中的一个必然环节。

认识了这个进化过程，生命的意义也就不证自明了，那就是遵循进化的法则，这是任何一们有理性的人都不能规避的要求，而不是人们在谈论道德时通常所说的“应该”，它建立在人类本性的最深处的需要之上，只有投身到大自然的进化过程中去，人们才能找到那仅有一次的生命的终极意义。在这个终极问题上，人们所面临的不是自由与否的问题，而是能否认识与践行的问题，老子所说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不是人们愿意不愿意“法”的问题，而是有没有能力去“法”的问题。一旦人们认识到这个至高无上的价值，便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投身于其中，从表面上看来，他没有了“自由”；与之相对的，那些没有认识到这个至高无上的价值的人，反而显得很“自由”。这正是老子所说的“正言若反”的又一例证。

我们必须看到，相对于大自然和人类社会的进化来说，人类个体的努力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也正是这无数微不足道的行动决定着历史的进程。这种产生于人同时又控制着人的社会制度和文化环境也经历了一系列的发展过程。与个人的生命过程需要在对立的两极之中摆动、试误，最终找到平衡点从而标志着人的成熟一样，社会发展过程也要在对立两极之间摆动、试误，逐步找到正确的道路，中国革命的实践表明，正确的革命道路也是在不断地犯错误的过程中摸索出来的。必须经过陈独秀、王明等人的试误过程，共产党人才能认识到毛泽东思想的正确。在社会主义阶段也是这样，江南体育app下载入口 的实践也是后来找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必要的铺垫，人们可以尽量地少走弯路，但却不能保证不走弯路，这是一个省不掉的过程。从历史的长时段来看，人类也必须经历私有制社会，其根本原因在于，它是人性成长所必须经历的过程。对于私有制社会中的种种毛病，老子很早就看出来了，但为了使人性充分发展起来，这是一个必须经历的过程，一个不能用法令取消的自然的发展阶段，“通过私有财产及其富有和贫困——或物质的和精神的富有和贫困——的运动，正在生成的社会发现这种形成所需的全部材料”，这一系列的历史过程就像魔术师的箱子一样，他把原始人装进去，盖上布帘，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猛地揭开布帘打开箱子，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个“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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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0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