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民先生谈汉字的本质特征

全根先

王永民先生是“五笔字型”的发明人，被誉为是“把汉字带入信息时代的人”。1983年8月，在五笔字型成果鉴定会上，《英华大辞典》主编郑易里先生说：“从今天起，汉字输入不能与西文相比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这项发明的意义，一时还难以估计!”2000年，全国人大常委会原副委员长路甬祥院士在其主编的《科学改变人类生活的100个瞬间》一书中写道：“1983年8月，中国一位名叫王永民的奇人创造发明了五笔字型汉字输入法，计算机汉字输入问题得到了根本性解决。”40余年来，王永民先生可以说是誉满全球，诸如1988年荣获国务院授予的全国“劳动模范”称号， 2003年与杨振宁、贝聿铭等一起荣获“世界华人21世纪极致成就奖”，2008年荣获国家技术发明奖，2018年荣获党中央、国务院授予的“改革先锋”称号。笔者与王先生交往有年，深知其除了拥有许多发明专利外，对汉字与汉字文化有其独特的思考和认识。

王永民先生说，汉字是什么?不要拿西方的文字观、文字理念来看汉字。西方现代语言学创始人索绪尔说，所有的文字，文字是记录语言的符号系统。这个观点，对西方文字、西方文化可以说是适用的。但是，对汉字来说，根本就不适用。汉字是记录中华语言的符号系统吗?汉字记录普通话了吗，记录广东话、上海话、四川话、山西话了吗?都没有，那个读音是另外的!汉字好比一个人，这个人可以穿任何衣服，可以穿广东衣服、上海衣服、香港衣服，等等，什么都能穿，但是，这个人就是汉字。汉字是什么?汉字是图形。我最近又查了很多书，包括饶宗颐先生的书，包括许慎的《说文解字》等，这里面的一些汉字就是图形、符号。汉字可以有读音这样一个功能，还可以有各种意义甚至一字多义，但是，它的本质是图形，是符号，这是跟西方文字、西方文化俨然有别的两种文字、两种文化、两种定义。

如果找不到汉字真正的定义，汉字还是要被争论的。现在仍然有些人在大学、中学讲汉字，说汉字是什么?他们按照索绪尔的西方人的文字观，说汉字是记录语言的符号系统，甚至说是记录语音的符号系统。这完全是错误的，汉字没有记录语言，没有记录语音!一个汉字摆在这里，明明就是它的图形在起作用，图形在起记录、传承作用。汉字的语音在哪儿，从文字你能看出语音来吗?通过汉字，你能看到上海话、看到广东话、看到四川话、看到山东话、看到浙江话吗?你看不出来的，汉字就是个图形。

汉字是个固体。物质世界有三种形态，固体、液体和气体。汉字的形是固体，有棱有形的，有方有正，是个图案，是个固体。汉字的读音是液体。液体是随遇而安的，放在四川是四川话，放在上海是上海话，放在广东是广东话，放在河南是河南话，所以读音像液体，像一杯水一样，倒在地上是个平面，倒在杯子里是个圆柱，它是液体。但是，汉字又是有质量的，有形、音、义，音是液体。汉字的意义，文字的意义，那是气体。例如，南召、婺源、福建这几个词，光看文字，你不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就是气体。我认为，我对汉字下的这个定义是比较科学的，是负责任的，是富有哲理的。汉字是由形、音、义所组成，文字的三个属性，最重要的是形。汉字的形看得见，摸得着，从古到今，一以贯之，到现在还在起作用。

那些搞汉字拼音化的人，有的甚至主张废除汉字，走拼音化道路。有的还提出要简化汉字，要减少到多少字。为什么要减少汉字?为了便于将来用拼音来代替汉字。所谓一语双文，一种语言，就是汉语;两种文字，除了汉字，意思是拼音算一种文字。这完全违反了我们国家的文字法，对不对?他们说，能写出来的你写汉字，写不出来的你就用拼音代替，跟日文一样，混在一起，这成何体统!有一种说法，要用拼音书写各地方言。我听着就觉得不对，这是什么概念，中国得有多少种文字啊?如果用拼音来书写各地方言，这实际上连秦始皇“书同文，车同轨”都不如，是一种大倒退!况且，用汉语拼音来书写各地方言实际上也做不到。广东话有九个声调，根本没法写。

至于我从事五笔字型、汉字输入法研究，这是时代使然，是响应时代的潮流，响应改革的潮流。时代把我们摆放到这个位置上，我们不能打退堂鼓，我们得是个奋斗者、探索者。我们遇到问题了，要跟着上，哪儿有炮火，就往哪儿去。在“卷起千堆雪”这样宏大的改革潮流里面，你就像是一朵浪花，这里有一个汉字进入计算机的问题，把它解决了，“这堆雪”里面有王码，我觉得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人生几十年，都要成为历史的过客，都要成为历史的尘土，都要随风而去，但是你做的事情，如果对国家、对人民、对文化有所贡献，那我觉得这是很值得欣慰的。

汉字是中华民族最伟大的发明。中华文明之所以能延续与发展至今，靠的就是汉字。没有汉字，中华文化将失去依托。现在，我们正昂首阔步地向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砥砺前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必然伴随汉字与汉字文化的复兴，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选择，更是新时代赋予我们的伟大使命!以汉字为载体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自信的伟大基石。现在，我仍然在不断地思考，不断地探索，争取推出新的发明成果，为中华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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