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田县刘现庄农民丰收节发展新型集体经济座谈会见闻

文 白

中国特色村、全国文明村、河北省文明村玉田县雅鸿桥镇刘现庄村

金秋的九月，是收获耕耘和孕育新希望的季节。9月22日，2024中国农民丰收节——河北省玉田传统美食品鉴推介活动在唐山市玉田县刘现庄村开幕，来自全国15省(区、市)的上百名代表和近3000名当地村民目堵了这一盛况。当天下午，河北省农村合作经济促进会与刘现庄集团组织了一场的座谈会，邀请专程前来节日的我省部分优秀农村支部书记和长期关注“三农”问题的领导和专家学者，就当前农村新型集体经济几个相关问题进行深入讨论和坦诚交流，大家议主题、讲做法、谈感悟，感觉到收获不菲。

新型集体经济在经营方式上呈现开放性

过去，传统集体经济给人的印象往往是以统一管理、独立经营、统一分配为特征的无所不能和村集体支配所有人财物的大包大揽。谁知，随着新型基本经济制度的实行，基层政权权力降低和农村资源和资产锐减，这种带有计划经济色彩的经营方式的弊端逐渐显露出来，缺乏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缺乏抵御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的能力，更在于缺乏当年宽松的政策和市场环境等。而新型集体经济则是通过抱团发展，与市场主体融合发展，引入现代生产要素，经营方式更加稳健，而且拓展了发展的空间。

其实，经营方式只是手段，能否保证农村集体土地所有制不动摇，能否使村集体资产保值、增值，能否实现强村富民，才是农村改革与发展真正目的。

现如今，广大农村村集体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有的村集体经济发展已经丧失了自主发展能力，不得不依靠外力包括依靠财政资金输血，依旧指望这一大批村村集体单挑大梁显然是不现实的。在这样的社会和时代背景下，因村而宜、因人而宜(“两委班子”经营能力)谋求村集体与各生产要素的联合或合作，提倡和尊重其个性化选择乃是大势所趋。

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刘现庄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白利国

玉田县刘现庄村的发展之路，充分印证了这一点。2009年村“两委”换届时，村民们推举拥有亿元资产的企业家白利国充当全村掌门人。性格朴实、眼光独到、利索精干的白利国一上任，便看出了村集体经济发展的门道，他首先瞄向与唐山丽泰烟花销售有限责任公司进行村企联建，村集体有土地资源，企业有现成经营人才和资金优势，双方合作优势互补、资源共享、互惠双赢、共同发展既顺理成章，成功概率极大。

刘现庄的新民居建设工程项目，其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显而易见，却也是一步“险棋”。2010年，白利国带头出资，又融资5000余万元启动“刘现新村”新民居建设工程，累计下来共完成投资3.5亿元，建筑面积达到30余万平方米，可满足2800余户入住。目前99.8%的村民已迁入新居，并实现了物业集中管理。腾清置换旧村址土地700余亩，一部分复垦为耕地，一部分用作商业用地建设开发，满足部分村民就业需求和全体村民的民生改善。

刘现庄村的创业经历，让在场的大家不免暗生思忖，当年全省开展新民居工程建设各地纷纷试水，为什么成功者却寥寥无几?作为全国知名的小商品批发地鸦鸿桥形成的辐射效应是均等的，为什么周围村庄仿效不了刘现庄?

河北省委共产党员杂志社高级编辑沙国武认为，农村集体经济是化解当前“三农”一切难题的前提。而作为农村集体经济发展旗帜的明星村、富裕村先进典型，大致跨越了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两个历史阶段，大致创立了四种模式：一是工业化模式(武安市白沙村和磁山二街、丰润区沙流河村)、现代农业或高效农业模式(定州市钮店社区、滦南县李营村、宁晋县小刘村)、将区位和资源优势转化为发展优势(玉田县刘现庄村、宁晋县黄儿营西村)、结合脱贫攻坚发展壮大集体经济(滦平县周台子村、灵寿县车谷砣村)等。

河北省委共产党员杂志社高级编辑 沙国武

以往的集体经济老典型中，集体收入体量一路绝尘，高歌猛进，几亿元、几十亿元，甚至有的高达几百亿元，真让人钦羡不已。然而，世无常态，水无常型，不断变化方为真理。当年这些老典型的发展模式大都无法复制，当今的政策取向、市场环境、产业发展等硬件，皆非同日而语，已经从大的方面折射出发展难度是越来越大。单就村集体控制力方面而言，过去那种独立经营、统一管理办法所以能行得通，源于村集体能掌控全部资源，如今集体还能办得到吗?

选对人、走对路、干对事，方为至要;因时制宜、因村制宜、因地制宜、因人制宜，方能致胜。

作为最重要的组织形式，党组织领办合作社是一次政治觉醒

实行家庭承包经营基本经营制度已有40余载，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是，它在促进农村发展稳定的同时，对土地规模化经营、农村现代化实现、村集体和个人持续增收、农村社会有效治理等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制约。

这两年来，由保定市委组织部牵头，积极推行党组织领办合作社，村党组织成员代表村集体注册成立农民专业合作社，通过组织村集体和群众抱团发展适度规模经营、提供集约化服务等，实现乡村党组织政治功能和组织功能、农村集体经济收入大幅提升，这项工作搞得是风声水起，成效初现。

上面政策有提倡，下面村集体和村民有呼声，在这样一个利村利民的社会环境内，保定市各地纷纷响应、积极行动，很快一批相关的先进典型涌现出来。

定兴县姚村镇西李家庄村党支部书记兼村主任、西李家庄土地专业合作社理事长鹿俊生

定兴县姚村镇西李家庄村党支部领办的土地专业合作社的宗旨是“有利共享、有险可控”。为此，该村共分“四步”进行：第一步，按照售粮收入的5%，合作社支付农业职业经理人生产管理费用，而不像有的村集体只图省心、省力、省事，提取100-200元不等的管理费收入。第二步，由村集体直接扣除农资采购、农机雇佣等生产成本。第三步，合作社把纯利润的90%作为农户收益，剩余10%留给自身。第四步，从合作社村收益中提取60%作为公积金和公益金，40%作为集体经济收入。

事实证明，西李家庄合作社实行分配“上不封顶”，把蛋糕做大、降低合作社运营风险，最大限度激发农业职业经理人种植积极性，同时能保障农户和村集体收入最大化的做法是完全站得住脚的。

数字的佐证是最具有说服力。2023年，是西李家庄村党支部领办合作社初始年，当年社员实现收益1335.6元/亩，比入社前多收入125.6元/亩;合作社公积金、公益金实现收益89.04元/亩;村集体实现收益59.36元/亩，总计达136万元，较2022年增长258%。

与保定市党支部领办合作社试点村迅猛扩大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大多数地方整体上依然较弱，具有实际运营的能力的村不过10%。一些条件具备的村庄，应当在当地党委政府领导下，循序渐进、稳扎稳打、先易后难有序地展开，而不是不切实际地搞强制推行。

发展新型集体经济，“头雁”作用是首要

“人无头不走 ，鸟无头不飞”，这句话用在农村带头人十分贴切，“好人+能人，才是当家人”。发展新型集体经济，离不开“头雁”的冲锋陷阵和无数辛劳付出。

省人大代表、顺平县蒲阳镇东下叔村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保定市高级农业职业经理人、顺平县耕耘农机服务专业合作社经理郑和平

顺平县蒲阳镇东下叔村党支部书记郑和平，原本是当地一位农机服务和粮食种植大户，仅流转土地多达21000亩。当地方党委政府不断释放惠农政策利好，对党组织领办合作社试点和大力培育农业职业经理人实行“双管齐下”时，郑和平被县里评为高级职业经理人，社会地位的认可、自身价值的提升，给他提供了施展更大本领的舞台。于是，他带领5名“两委”干部发起成立了顺平县盛泽源种植农民专业合作社，当即便有430余户村民与合作社签订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合同，合作社给出了900元/亩保底价。因多年前不少村民将土地以500-600元价格，流转给了郑和平经营的家庭农场。为了不使集体合作社成为空架子，郑和平毫不犹豫地把本村村民2100亩土地交给了村集体合作社，里外每年几十万元的差价自己硬是全部承担下来。

连续五届被评为“全国文明村”，荣获“全国小康建设明星村”、“全国敬老模范村”、“全国民主法治示范村”、“全国无邪教创建示范村”等称号的蠡县北郭丹镇武家营村，曾经在村办企业一哄而起在八十年代，拥有30多家集体赚钱的行当，成为保定第一批富裕村。九十年代后，深受大环境和地方瞎指挥的影响，村集体经济一度弱化到了最低点。2021年新班子上任后，下决心实现集体经济的“二次腾飞”。终于，村集体有了140万余元的收入。外人没想到武家营村集体经济发展的起点，竟然是村党总支书记李栓自掏腰包清理开发坑塘建成养殖场和仓储用房!两个项目规模不算大，收益也不算高，只有20万元，但毕竟是村集体掘得的第一桶金。

蠡县北郭丹镇武家营村村党总支书记李栓(左)

“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样子”、“奉献精神”等优良传统在很多人看来早已老掉牙，与市场经济等价交换规则显得格格不入。但在农村、在一些支部书记的身上仍不可或缺，甚至是“标配”，因为它管用，村民们信服。像周台子村党委书记范振喜多年前把村里为方便他医治时价几百元的旧房按市价3万元买下，将钱全部交给了村集体;宁晋县黄儿营西村党委书记宁小五任职16年捐献300万元;宁晋县小刘村支部李志虎为村集体垫付500多万元……

如何当好一名优秀村支部书记，众人的体会大多是要有初心、境界、能力、耐力、毅力等，需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总之，现在的支部书记，要比体制内的干部难当多了。

集体经济不是靠造势吹出来的，也不是靠网红捧出来的，更不是靠财政资金砸出来的，要靠苦干实干、点滴积累、汗水和心血浇灌，也要忍得住寂寞，舍得了付出，扛得住重压，抵得住诱惑。

白利国曾调侃、自嘲说：“一起创业人当中，‘聪明’的人都离开了，留下的是‘傻子’，。创业就是一个‘疯子’带着一群‘傻子’在一起做一件未来很牛的事。 ‘疯子’带着是梦想，‘傻子’带着是勤奋与竖持。‘聪明’的人是不适合创业的， 因为‘聪明’的人喜欢走捷径不想学习、改变、成长，只想一步登天，快速成功。所以， 真正要做成一件大事。必须要有疯子的梦想和傻子的坚持。”

多年前，河南南街村党委书记王宏斌反复倡导全村党员干部要树立“傻子精神”，同为优秀带头人，两者确有异曲同工之处。

河北省农业农村厅原二级巡视员、副研究员李景果

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双重属性，决定了可以办企业，但不能变企业

河北省农业农村厅原二级巡视员、副研究员李景果，多年来，以研究“三农”法律、法规和政策见长，对农村实际情况知之较深。他谈到过去对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法律定位一波三折，莫衷一是，引起了广大基层干部的模糊认识。今年6月28日，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审议通过了《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法》。这部法律从2017年制定法律草案、2022年一审、2023年二审、2024年三审以及最终通过形成法律，制定过程比较复杂，争论也很大。比如，2017年版草案立法思路是用合作制取代集体经济，或者使集体经济组织本身股份化。他的依据是中央关于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文件。最终通过的版本则明确，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法的立法对象不是合作经济组织，不是股份合作社，而是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原来叫“××乡××村(股份)经济合作社”，现在称“××乡××村集体经济组织”。

这次立法思路的回归主要是考虑到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双重属性问题。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是以农村土地集体所有制为基础，以农村社区为载体和范围边界的经济组织，具有经营性和社会保障性双重功能。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经营性，可以通过兴办企业或参股其他市场主体的形式存在和发展，只按出资额对兴办和参股的企业债务承担有限责任;社会保障性可以通过集体经济组织兴办文化、教育、医疗、基础设施、公共服务等公共事业的形式存在和发展。

这就是为什么集体经济组织的财产分为经营性和非经营性。这是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与一般公司企业组织、专业合作组织、股份合作组织、股份制组织的区别所在。既然其具有明显的社会保障属性。所以，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不能像其他那些市场主体一样可以破产。

“国家森林乡村”、“中国特色村”、“全国乡村治理示范村”、“河北省卫生村”、“河北省美丽乡村”、“河北省乡村生态振兴样板村”宁晋县大陆村镇金家庄村，现有电线电缆、机械制造、露营装备，农业合作社，家庭农场等企业20多家，实现了一、二、三产业的有机融合，就地安置农村劳动力560余人，人均纯收入2万余元，2024年村集体收入达240多万元。图为党支部书记兼村主任魏成利。

绝不能把合作经济想偏了，把集体经济看低了

李景果认为，农村合作经济是引导小农走向集体经济的必由之路，合作经济的终点集体经济，而集体经济的起点就是合作经济。我国集体经济的发展之路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它们的区别主要反映在6个方面：

一是组织结构不同。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是以农村社区为单元组成，不是多个同质的个体农户简单相加。合作经济组织是可以由多个个体组织起来。

二是所有制结构不同。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是社区公有制，有不可分割的公有财产。合作经济是共有制，其产权非常清晰，其资产可以分割到人。

三是存在的基础条件不同。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是以土地集体所有制为基础、以农村社区为载体存在和发展的。合作经济组织可以在土地私有制的基础上组成，并且也不一定要依赖于农村社区。

四目标功能不同。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既是农村社区开展经济活动的主体，又承担着社区集体成员基本生活的保障功能。合作经济组织没有这些功能，只是经济活动中某一环节或某一领域的合作形式，不具有社区性和社会功能。

玉田县窝洛沽镇西厂村党支部书记王成武(左)

五是经营体制或方式不同。农村集体经济组织集体财产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经营性资产，采用集体办公司企业或兴办其它市场经营主体的形式开展经营活动，集体只按出资额对所属企业的债务承担有限责任。另一大类是非经营性财产，用于兴办文化、教育、医疗、基础设施、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等事业，是非盈利的。合作经济组织本身和企业一样不具有社区性。

白利国(左)、玉田县陈家铺镇侯家桥村党支部书记高凤刚(右)

六是分配方式不同。一般来说，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是按劳分配，不存在凭借占有资产的多少而取得更多的分配权益。合作经济组织虽然也有一定的劳动联合属性，但它不排除按资产分配的原则(按股分红、按交易量返还)。

集体经济是中国农村经济中起主体和主导作用的公有制经济，是我国公有制为主体的基本经济制度在农村的主要实现形式，体现了社会主义制度性质，具有鲜明政治底色。集体经济是当今中国实现乡村振兴，迈向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因而是崇高的。由于这是与私有制甚至是私有观念相对立的制度安排或社会实践，也注定着它又是艰难的，这已经逐渐被越来越多关注中国“三农”走向的各界人士所认同。

正如山东省莱州市的一名农村支部书记所说：“有一条路人烟稀少、孤独难行，却是不得不坚持前行，因为在它的尽头种着的是期待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