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说过“远看是条狗、近看郭沫若”“才子+流氓”吗?
关于鲁迅眼里的郭沫若,流传最广的大概是“才子加流氓”与“远看是条狗,近看郭沫若”,言辞尖锐又形象,像极了鲁迅的风格。
但问题是,“才子加流氓”的说法还好,而“远看是条狗,近看郭沫若”真的太恶毒、太下作了,因为郭沫若是真正的革命者,而鲁迅向来对事不对人,有其道义标准,不会因为单纯私怨而骂人,既然如此,鲁迅有何理由如此下作的骂郭沫若?
其实,网上流传的鲁迅对郭沫若的这些话都是虚构的,反观鲁迅对郭沫若的态度,实质颇为欣赏。更为重要的是,如此虚构可谓一石二鸟,既污蔑了郭沫若,也贬低了鲁迅,因为鲁迅如此毒舌骂人,岂非因此而道德品行有缺?
鲁迅临终前的一封信
鲁迅死于1936年10月18日,在8月份写了一封信,叫《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其中有几句话涉及郭沫若,主要有以下两处:
第一处:因此,我很同意郭沫若先生的“国防文艺是广义的爱国主义的文学”和“国防文艺是作家关系间的标帜,不是作品原则上的标帜”的意见,注意用词是“很同意”。
第二处:例如我和茅盾,郭沫若两位,或相识,或未尝一面,或未冲突,或曾用笔墨相讥,但大战斗却都为着同一的目标,决不日夜记着个人的恩怨。
尤其第二处,鲁迅说的很清楚,他与郭沫若未尝一面,如此何来“远看是条狗,近看郭沫若”?这句话是彻头彻尾的虚构!
更为重要的是,鲁迅曾与郭沫若笔墨相讥,但论战都不涉及根本性的原则问题,他光明磊落“决不日夜记着个人的恩怨”,与郭沫若“都为着同一的目标”,如此又怎么会骂郭沫若“才子加流氓”或“远看是条狗,近看郭沫若”呢?
郭沫若看到这封信后,非常惭愧和感动,写了《搜苗的检阅》一文,其中提到“我在未读到那篇万言书之前,实在没有摩触到先生的真意,读了之后才明白先生实在是一位宽怀大量的人,是‘决不日夜记着个人恩怨’的。”郭沫若的这篇文章,也可以证明鲁迅没有那样骂他。
因此,说鲁迅骂郭沫若的这些话,不仅是在否定郭沫若,也是在否定鲁迅的修养、品行、道义,可谓一石二鸟。
鲁迅骂谁才子加流氓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思想界非常活跃,都在探寻救国图存之路,不同意见间的“道不同”,导致经常出现“骂战”。其中,鲁迅曾与郭沫若的确有过一段纸上骂战,但“才子加流氓”肯定不是针对郭沫若。
1921年,鲁迅给周作人的信中说“我近来大看不起沫若田汉之流”。数年之后,鲁迅又写了一篇《为翻译辩护》,对郭沫若翻译的《战争与和平》予以肯定,认为是一大幸事。可见,鲁迅的确对事不对人。
1927年,成仿吾受到无产阶级文学的影响,认为鲁迅“不够革命”,于是出现了“创造社”与鲁迅的纸上骂战,其中郭沫若加入批评鲁迅的战团,由此自然引起鲁迅的反击。所谓“创造社”,始于1921年,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田汉等在日本成立。
总之,鲁迅与郭沫若的骂战的确存在,但“才子加流氓”之说,却不是针对郭沫若。
“才子加流氓”出自鲁迅的《上海文艺之一瞥》,文中一共出现五次,其中三处是批评电影小说主人公是“才子+流氓”,另外两处是:
首先,一处是专论成仿吾,明显是认为成仿吾“也还是中了才子+流氓的毒”。
其次,一处是“据我所记得,是创造社也不再审查商务印书馆出版物的误译之处,来作专论了。这些地方,我想,是也有些才子+流氓式的”,学者马蹄疾考证当时写专论批评商务印书馆译作的是成仿吾,郭沫若没写过相关文章,因此这里“才子+流氓”说的是成仿吾。
可见,鲁迅“才子加流氓”之说,针对不是郭沫若,而是成仿吾,但更重要的是,鲁迅也不是直接批评成仿吾是“才子加流氓”,而是说“也还是中了才子+流氓的毒”或“也有些才子+流氓式的”,显然与直言“才子加流氓”区别很大。
最后,关于本文话题,还有两点值得我们思考:
首先,鲁迅和郭沫若同是左翼文学代表人物,因见解不同而笔墨相讥实属正常,但两人大方向一致。鲁迅有没有骂过郭沫若这些话,显然不难考证,显然一清二楚,但为何有人编造如此流言,既否定郭沫若、也能否定鲁迅,背后动机何在?
其次,郭沫若的《搜苗的检阅》,以及鲁迅去世后连夜写的《民族的杰作——纪念鲁迅先生》,还有后来的《坠落了一个巨星》,既表达对鲁迅的歉意,也表达崇敬和怀念之情,足见郭沫若懂得自省与热情诚恳的态度,那么当我们不屑郭沫若时真读懂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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