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金利:为善而不言大德也
做好事而不留名,做好事而不矜持、不自夸,放在任何时代都应该是美德。
南北朝时期,南朝刘宋的左卫将军谢述,是一位有道德的人。张劭是刘裕时代的旧功臣,曾经因营私舞弊,中饱私囊,赃款高达245万钱,被逮捕下狱,依律应当处死刑。谢述上书给宋文帝说,张劭是先帝时的旧功臣,应得到宽恕优待。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亲自下诏书罢免张劭的官职,削去了其爵位和采邑,但免除了其死刑。谢述事后并没有声张此事,他对儿子谢宗说,皇上怜惜张劭一向忠诚,特别赦免了他的罪过,我的建议只是碰巧与皇上的意图相吻合而被皇上采纳了,如果借此四处宣扬,那就侵夺了皇家的恩德,这是绝对不可行的。他让谢宗当着他的面把奏章烧掉。文帝后来对张劭说,对于免除你的死罪,谢述可出了大力的呀!张劭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与此类似,东晋名臣周顗也是这样为大善而不言者。
东晋时期,权臣王敦在祖逖等人死后,又打压了陶侃等大臣,感觉自己羽翼已丰,于是在武昌举兵,浩浩荡荡向建康进军。晋元帝司马睿在大臣的劝谏下,准备诛杀王氏宗族。王导是王敦的堂兄弟,听到消息吓得领着几十名宗氏子弟站在朝堂外等候处罚。等他看到名臣周顗来了,便赶忙上前恭敬地说,“周顗,我把王氏一百多口人的性命托付给你!”但周顗没搭理他。
入朝后周顗就对司马睿说,“陛下,王导忠于朝廷,从没有过二心,他和王敦不一样。”司马睿点头同意,周顗大喜,亲自取来一坛美酒敬司马睿,结果先干为敬,喝着喝着就喝多了。他晕乎乎走出朝堂时,王导又喊他,他却双手比划着对身边的人说,“杀掉这些乱臣贼子,可以获得这么大一个官印!”王导对此感到又羞又恨又恐惧。
周顗回到家后却不放心,又给司马睿上奏章替王导申辩,言词诚恳又厚重。但后来战况的发展并不利于司马睿。王敦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打败了几路东晋兵马,而处在远方的救兵,一时又不能赶来,王敦便攻破了石头城,围困了皇宫。司马睿无奈,只好派大臣们到石头城拜见王敦。于是王敦就控制了朝廷并重新选任大臣。
当王敦问到周顗时,王导因为心中非常怨恨周顗,就不吱声。王敦就说,“既然你都看不上狂放的周顗,就没必要留他了”,于是就杀掉周顗等人以震慑其余的人。
不久,王导在清理中书省的档案时,就看到周顗为他申辩的奏章了,不禁大吃一惊,才恍然大悟,明白周顗并没有祸害他,相反是他的大恩人,而此时周顗已经被冤杀身亡,铸成大错,无可挽回。王导当时就痛哭起来。
后人在总结这件事的时候,常常把周顗的冤杀归结于他的狂放,这并没有抓住事情的关键。试想尽管周顗有狂放的一面,但是如果王导了解他的所作所为,能冤枉他吗?
历史没有记载,周顗被杀的时候是否含冤叫屈。设想如果周顗临死前大喊大叫,说出事情的原委,凭王导一向谨慎持重,也许悲剧能够避免。但凭着周顗的一贯狂放恣意,视死如归当是他的做派,断然不会为了苟活一命而买好自救。
这两个故事中,谢述和周顗都是封建时代的名臣,他们做事遵循的原则和道德都有时代的局限性。比如要按照我们今天的原则,功不抵过。张劭虽然是先帝老臣,触犯了法律也应当严格执法。而谢述念及张劭与先帝的过去,就主张网开一面,与我们今天的理念是相悖的。对此,我们不必苛责古人。就他们做善事而不自矜、不张扬、不求人家感谢的品格来说,的确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应该看作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美德。
与此相反,在现实生活中,也有一些人做了一点好事,或者压根就没有做,因为似是而非的原因,被人家认为做了好事,见了人家就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他所做的好事。姑且把他做的事算作是好事吧,这样张扬买好,说不上不对,但境界的确不高。
毛泽东同志在《纪念白求恩》一文当中说,有的人“出了一点力就觉得了不起,喜欢自吹,生怕人家不知道……这种人其实不是共产党员,至少不能算一个纯粹的共产党员”。看来在我们今天的社会,至少共产党员,纯粹的共产党员,应该具备这种做了好事不矜持、不自夸、不张扬、不求人家知道的境界。
在我们的现实社会中,有这种情怀和境界的人大有人在。有人在海边、河边救人,事毕就消失在人群中。如果不是被网友挖掘出来,可能就一直是个谜。武汉疫情防控战役中,有人为防疫的医护人员悄悄送来了热饭,有人把整车的蔬菜送给居民,有的把棉衣捐出来给执勤的战士,真是瘟疫无情、人间有爱。有谁是为了留下美名、为了让人家知道、为了让人家感谢而冒着危险去做好事呢?
(作者:祁金利,中共北京市委统一战线工作部副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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