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泉整训：古田会议之序曲，军史上第一次正规的军政整训，毛泽东8700字写下一封《给林彪的信》

王颖李恩侠

◆油画《毛泽东在新泉进行连队调查》（古田会议纪念馆）。

一、新泉整训概述

1928年4月28日，朱德、陈毅率领南昌起义的余部和湘南起义的部分农民武装，与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队伍在井冈山（原宁冈县砻市镇）胜利会师，史称“井冈山会师”或“朱毛会师”。会师后的5月4日，根据中共湘南特委决定，两支队伍合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4军，朱德任军长，毛泽东任党代表，陈毅任政治部主任。6月4日，根据中共中央指示，改称中国工农红军第4军，简称“红4军”，组织领导未变。1929年5月、6月和12月，毛泽东、朱德、陈毅三次率领红4军进驻福建省连城县新泉镇，建立了连城第一个红色政权——连城区革命委员会。红4军三次到达新泉之行中 ，有6月和12月两次军队整训（有的文献把第一次新泉整训称为“休整”），尤其是1929年12月的新泉整训，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建设史上的重要事件，是党的建军史上一次具有重大意义的民主整军运动，也是历史上中国工农红军乃至人民军队的第一次正规的军政整训。整训的内容和效果为《古田会议决议》的起草和古田会议的召开打下了基础，可称为古田会议的序曲。

二、新泉整训的背景

为什么要进行新泉整训？或者说这次整训的历史背景是什么呢？

一是队伍合编后成分复杂，思想混乱。1928年4月，朱德和毛泽东井冈山会师后，两支队伍合编壮大了，但是队伍的成分也复杂了。红4军队伍里既有参加南昌起义的正规部队，也有参加秋收起义、湘南起义的农民队伍，还有加入红军队伍的原国民党部队俘虏。另外由于战争减员，补充了大量新兵。从队伍人员家庭出身看，多数来自农民阶级，还有的来自城市小资产阶级和地主阶级，部队的结构成分变得十分复杂。毛泽东根据对红4军成员的调查指出：我们千万不要忘记红军的来源和它的成分，全军1324名党员中，工人311，农民626，小商人100，学生192，其他95，工人与非工人的比例是23%对77%。红4军结构复杂导致队伍中充满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和国民党部队的一些不良习气。具体表现为单纯军事观点、极端民主化、个人主义、形式主义以及流寇思想等。许多红军官兵对部队现状不满，人心浮动。二是忽视思想政治教育，政工干部地位低下，单纯军事观点弱化了党的领导。红军进入闽西后，由于战事频繁，部队无暇开展而且忽视思想政治工作，导致当时有些人甚至认为政工干部是“吃闲饭的”“卖狗皮膏药的”，将政工干部视为累赘。红军党内对军队建设的原则性问题产生了分歧，不认可毛泽东提出的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加强部队思想政治工作、党内实行民主集中制、建立巩固的农村根据地等；认为军队政治部妨碍司令部的工作，提出“司令部对外”的口号，要求提高军官权威；认为党委管的太多了，权力过多集中在前委，毛泽东是“专断书记”，搞“家长制”；不重视农村根据地建设，主张“走州过府”“流动游击”。为解决这些关于军队建设的根本问题，红4军前委曾在永定湖雷、上杭白砂先后召开前委扩大会议，试图统一认识，未果而终。1929年6月，红4军召开第七次党代会，与会人员争论激烈，仍未能达成思想一致，并且中央指定的前委书记毛泽东在选举中落选，陈毅当选。9月下旬召开的红4军第八次党代会，仍未达成共识。红4军新任前委书记陈毅在红4军第七次党代会后去上海向中央汇报工作。中央政治局决定陈毅与周恩来、李立三组成委员会，讨论红4军存在的前委和军委争论等问题。9月28日，中共中央发出由陈毅起草、周恩来审定的致红4军军委的指示信，这就是我党我军历史上著名的“九月来信”。信中肯定了毛泽东“工农武装割据”的思想，确认中国革命是先有农村红军，后有城市政权；红军的基本任务是实行土地革命，开展游击战争；明确规定红军由前委指挥，并将党代表改为政治委员，其职责是监督军队行政事务、巩固政治领导、部署命令等；要求红4军官兵维护朱、毛领导，明确毛泽东仍为前委书记。九月来信的精神和要求在古田会议中得到贯彻和落实。

三、新泉整训的内容

1929年 6月10日至17日，毛泽东和朱德率部进抵通往赣南要隘的连城县新泉附近，这是红4军第二次到达新泉。红4军在新泉进行了为期一周的短期休整，一边做再次攻打龙岩城的准备，一边发动和配合连城南部13个乡农民暴动，帮助建立连南区革命委员会。这是一次简短的休整，被称为第一次新泉整训。

◆望云草室：红4军前委机关旧址，毛泽东在此召开了士兵调查会，起草了古田会议决议案。

1929年12月3日，毛泽东、朱德、陈毅率第1、2、3纵队离开长汀，开赴连城县新泉与第4纵队会合。并在此对部队进行为期约10天左右的政治和军事整训，这是第二次新泉整训。期间，毛泽东、朱德、陈毅等每天召开各种调查或训练会议，了解和研究红军中存在的问题，与到会的同志一起分析产生问题的原因，澄清思想上的模糊认识，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在整训期间，毛泽东和陈毅负责政治整训，朱德负责军事整训。政治整训中，首先是广大红4军官兵通过深入学习和讨论，汲取了因为削弱前委领导而导致的军事行动受损的教训，使官兵深刻认识到加强党的领导的重要性，官兵在思想上深刻认识到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原则极其重要。其次，政治整训加强了对军队的组织纪律教育。此前，毛泽东在革命实践中总结了“三大纪律，六项注意”。毛泽东认为“军纪问题是红军一个很大的政治问题”，鉴于当地妇女常集中在溪流边洗衣服的实际情况，与朱德、陈毅商议后，增加部队“洗澡避女人”“大便找厕所”的要求，“三大纪律，六项注意”变成“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求红4军战士把要注意的事项写在包袱布上，行军时背在背上，宿营时挂在墙上，随时注意对照执行。增加的这两条规定虽然是小事，但是它体现了红军尊重当地百姓习惯风俗的优良传统，也体现了红军官兵的严明纪律和优良素质。广大群众看到红军是一支完全不同于国民党军阀和地方军阀的部队，是为群众利益服务的，纷纷加入红军队伍，壮大了革命力量。通过思想政治教育和培训，红军克服了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的消极影响和旧军队留下的各种陋习，有利于在群众中树立红军这支军队的新形象。

朱德负责军事整训。据《朱德年谱》介绍，红军在第二次新泉整训中举办了基层军事干部训练班，朱德亲自上课，言传身教，指导红军学员进行战术训练和实地操演，提高他们指挥作战的能力。同时，他还主持制订红军的各种条例、条令及法规，进一步规范军人行为，严肃部队纪律。从加强官兵军事素质着手，来克服各种思想错误倾向，提升军队战斗力，培养优良作风。所有这些，对红军队伍建设产生了长远而深刻的影响。

四、新泉整训是古田会议的序曲

毛泽东常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他善于在决策前调查研究。大革命时期毛泽东根据自己的亲身实地考察，写出了著名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和《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成为无产阶级及其政党指导农民运动的纲领性文件。古田会议后的1930年5月，毛泽东又根据寻乌的实地调查，写出了关于赣州市寻乌县的农村经济调查报告，史称“寻乌调查”。以解剖麻雀、案例分析的方式认清了中国农村和小城市的经济状况，为指导工农革命、巩固农村革命根据地作出了贡献。

第二次新泉整训期间，毛泽东等为摸清全体官兵的思想状况，进行了半个月的深入调查研究，得到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对红4军党内的思想状况有了更深刻更全面的了解，取得了丰富的调查研究成果，为《古田会议决议》的撰写提供了丰富而鲜活的素材。整训期间，红4军官兵进行大讨论，大家在讨论中认清了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的危害性以及纠正这些错误思想的必要性，从而实现了思想统一。整训期间，红4军各个大队、中队、班都对红军非无产阶级思想的表现、根源以及解决办法进行了大讨论，使整训成为一场全员参与的思想政治运动。

毛泽东在新泉休整期间写的《给林彪的信》8700字书信中，整理了红4军中存在的种种问题。毛泽东把它归纳为“个人领导与党的领导”“军事观点与政治观点”“分权主义与集权”“流寇思想与反流寇思想”“形式主义与需要主义”等14个问题。分析了产生这些问题的原因是“4军党内显然有一种建立于农民、游民、小资产阶级之上的不正确的思想，这种思想是不利于党的团结和革命的前途的，是有离开无产阶级革命立场的危险”。毛泽东强调，要“克服这种思想，以求红军彻底改造”。

新泉整训承接了毛泽东《给林彪的信》的思想与中央“九月来信”的精神，是在中央“九月来信”指导下的思想统一，为红4军第九次党代会（古田会议）的召开做好了充分准备。

◆中国共产党红4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决议案。

1929年12月28日，红4军第九次党代会在福建省上杭县古田村召开，史称“古田会议”，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红军第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决议案》（即《古田会议决议》）。在《古田会议决议》中，毛泽东对部队中存在的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的表现娓娓道来，提出的纠正方法切中要害。譬如在党内教育问题上，他罗列了要提供的10种材料、采取18种方法。可以设想，如果没有在整训期间开展广泛而深入的调查，毛泽东不可能收集到如此翔实的资料，也就难以写出如此意义深远的文献了。古田会议集中解决了如何把一支以农民为主要成分的军队建设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型人民军队的问题，确立了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为人民军队建设指明了方向，对党和人民军队的建设具有重大的指导意义和深远的历史影响，成为我们党和军队建设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正如史学专家所说，如果说古田会议的召开是古田会议决议的“一朝分娩”，那么两次新泉整训就是古田会议决议的孕育起草和形成的“十月怀胎”。可以说，没有新泉整训和期间的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以及之前“九月来信”，就不可能有《古田会议决议》。因此，新泉整训是古田会议的序曲与准备，为古田会议的成功召开以及通过党史、军史上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古田会议决议》奠定了坚实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