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抗联中的达斡尔族情报员

全根先

东北抗日联军是由中国共产党创建并领导的第一支中国人民抗日武装。从1931年日本关东军悍然发动“九一八”事变，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英勇的抗联战士在极其严酷的条件下，与敌人进行了英勇顽强的不屈不挠的斗争。他们冒着随时可能牺牲的生命危险，转战于白山黑水之间，坚持战斗长达14年，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最后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在这样一支英勇的革命队伍中，达斡尔、鄂温克、鄂伦春等少数民族，有的直接参加抗联队伍，有的为抗联部队提供各种支援，功不可没。

2018年11月13日，根据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莫力达瓦旗革命老区建设促进会、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所编《东北抗日联军在莫旗活动史记》（内部资料），我编校了《一个达斡尔族老人的东北抗联经历》一文，对孟德仁老人的东北抗联经历进行了简单介绍，得到许多读者和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在进一步搜集和研读有关史料过程中，我了解到，在东北抗联与日伪军战斗的过程中，像孟德仁这样为东北抗日联军提供情报、为抗战胜利做出贡献的达斡尔族情报员（联络员）还有好几位。因此，我想在此作点补充，以便我们更加深切地感受到全民族抗战的光荣而真实的历史。

资深情报员郭文通

郭文通（1909-1971），达斡尔族，内蒙古呼伦贝尔市鄂温克旗南屯人。从青年时代起，他就对黑暗的封建统治深恶痛疾，积极寻求革命道路。1928年，他在日本留学期间，为了参加民主革命先驱郭道甫（1894-1934）在呼伦贝尔地区发动的反封建、反军阀革命，毅然放弃在日本深造的机会回到海拉尔。因郭道甫领导的革命在军阀围剿下中途夭折，他便于1929年至1931年进入郭道甫任校长的东北蒙旗师范学校学习，后从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毕业。

从苏联回国后，面对军阀统治，郭文通加入了苏联远东情报局的地下情报组织，成为一名坚持二十多年的资深情报员。在当时中国共产党影响和势力未及呼伦贝尔地区的历史条件下，这是他参加革命唯一正确和大胆的选择。这一时期，他提供的情报主要有：日伪军队在海拉尔和西部中蒙、中苏边境的兵力部署，陆军兵员编制、武器装备、训练军队计划、军事设施，以及包括日伪军在贝尔湖、诺门罕、扎门胡得格、黑山头一带在内的战略战术计划和军事行动；日伪军全国军区配备（包括驻军地点的详细示意图）的绝密情报材料等。正是由于他及时传递这些重要情报，使日本关东军和伪军在历次侵犯苏蒙国境的冲突（包括诺门罕）中均惨遭失败。

1945年1月至8月，郭文通在担任伪铁骑部队少将司令官奉命开赴河北唐山与八路军作战期间，他瞒过日本关东军顶头上司的严密监视，秘密同八路军取得联系，约定双方不兵戎相见，尽量避免伤及百姓。后来，日军发现他与八路军的关系，革掉他的官职，并决定以军法论处，幸亏年轻军官们行动，将数十名日本军官扣押，他才得以生存。日本投降后，郭文通将所部三千余名骑兵安全带回内蒙古，由他们自己选择，或参加革命部队，或回到家乡。

1946年，东北形势非常严峻，国民党反动派以百万大军疯狂进攻东北，相继占领东北南部的大部分地区，一旦哈尔滨、齐齐哈尔等主要城市被占，呼伦贝尔地区就很难保住。针对当时形势，苏军和中共为了采取防御性应急措施，决定恢复历史上曾有过的呼伦贝尔自治。郭文通在苏军和中共东北局的安排下，四处奔波，做了大量工作，很快实现了呼伦贝尔自治。他边从事这件大事，边从1946年到1949年，继续向苏方提供国民党的有关情报，为最后战胜国民党反动派在东北的统治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新中国成立后，郭文通被组织上安排到社会科学系统工作。“文化大革命”中，他遭到迫害，不幸于1971年9月含冤去世。

情报员总指挥郭文贵

郭文贵（1905-1956），又名奈勒尔图，达斡尔族，内蒙古呼伦贝尔市鄂温克旗巴彦托海镇人。1923年，经郭道甫先生推荐，他地下革命组织——呼伦贝尔蒙旗合作社任职员，并在该社主要成员色登伊西介绍下，与苏联红军远东军事情报部门建立了联系，同他们秘密交往，担任情报员。在苏联远东建立的情报机构，主要是掌握日本关东军在中苏边境一带的兵力部署和战略基地情报。从1924年起，他不但加入呼伦贝尔青年党，还利用在蒙旗合作社任职的有利条件，搜集白俄残匪和日本特务活动的情报。1925年10月，他出席了在张家口举行的内蒙古人民革命党第一次代表大会。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他与荣茂组织反满抗日地下小组，打入伪兴安北省公署任事务官，打入伪索伦旗公署任科长，并利用这些身份作掩护，搜集日伪军事情报。他还在呼伦贝尔牧业四旗（新巴尔虎左、右旗，陈巴尔虎旗，鄂温克族旗）和满洲里至齐齐哈尔铁路沿线发展三十多名各族青年情报员，同时派出一些青年赴苏联和蒙古留学。从1935年开始，他担任三十多名情报员的总指挥。

1945年8月10日，郭文贵带领东胡尔、思克巴图砸毁日本特务大本在南屯的住宅，搜得半麻袋日伪特务的情报资料。苏军占领海拉尔后，不久开展肃反工作，他和胡色文协助苏军校官米海列夫、扎尔斯日等人，逮捕了许多日伤特务。入冬以后，呼伦贝尔临时地方自治政府派遣郭文贵、郭文通、哈达等人，陪同蒙古国驻苏使馆武官旺丹上校前往长春苏军最高司令部联系，使被关押在海拉尔东山兵营的原伪国第十军管区的两千多名官兵，即郭文林在锡尼河发动的“八一一起义”时带的兵获得解放。1949年，东北解放以后，他奉命解散情报网，与苏军部门断绝联系。

建国以后，郭文贵呼伦贝尔供销合作社任职，直至去世。

以烧木炭为掩护的情报员敖福明

敖福明（1905-1946），又名敖巨明，达斡尔族，黑龙江省讷河县拉力浅屯人。1932年，敖福明一家因不堪土匪骚扰，来到嫩江对岸的内蒙古莫力达瓦旗小库木尔村。同年12月，他被成立不久的伪满洲国抓去当“国兵”。因不愿为日本人卖命，他打断自己的左腿，得以退伍回家。他还通满文，能用达斡尔语讲满文《三国演义》《隋唐演义》等古典名著。

当时，东北已沦为日本侵略军统治。敖福明不甘心当亡国奴，决心走抗日爱国道路。他在山里烧木炭，正是东北抗日联军三支队进入呼伦贝尔地区活动，三次进入呼伦贝尔（1939-1942）。这时，他的窝棚成了抗日联军战士来来往往的落脚点，他们经常三三两两地来到这里，喝水，聊天，讲一些抗日救国的故事。这些，使他明白了许多救国救民的道理。由此，他成为抗联的联络员。

此后，敖福明以烧炭为掩护，为抗联探听和搜集情报，抗联战士也常到他家作客。有一次，有三位抗联战士到他家探听敌人情况，他对别人说，他们是“劳工”。抗联三支队在莫旗卓罗尼山与日伪军交战，两名抗联战士被打散，他得知以后，给他们送去干粮。为了安全起见，抗联三支队还给他发了一支可装七发子弹的手枪，以备紧急情况下使用。

日本投降以后，他接受中共领导的讷河军分区胡庆荣（原抗联三支队班长）指派，于1946年担任莫旗腾克自卫队副队长，到扎如木台村开展群众工作。不幸的是，在召开群众大会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好奇地摆弄他的手枪，以致走火，敖福明头部中弹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