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图享乐丧失斗志葬送大顺军

■徐　　焰

　　公元1644年即甲申年，中国政治军事舞台上发生了令人眩目的变化。正统的明王朝在北京被李自成率军入城推翻，那个国号“大顺”的新政权军队进京仅42天便逃出，关外少数民族建立的清朝坐收胜利成果。李自成撤出北京后，仅一年时间便军败身亡。1949年中共中央进北京前，毛泽东特别强调“我们决不当李自成”，指的正是“闯王进京”这一教训。

　　李自成进北京前纵横十几年，队伍由弱到强发展到号称百万，他亲率入京的兵力也有10余万，士兵差不多都身经百战。清朝摄政王多尔衮率兵入关前也心虚，认为自己同明朝交战多年都未能攻下北京，李自成却能轻取，因而他后来对能轻易打败大顺军都感到意外。

　　大顺军进入北京后，战斗力就出现了惊人变化，由此前“战无不胜”变成“战无不败”，尤其是山海关一战败后就只知奔逃。有人考证当时北京及附近的瘟疫影响了军队健康，不过大顺军战斗力衰退的主要原因还是自身思想变化，尤其是看到金山银海后贪图享乐、丧失斗志。

　　封建社会环境下的小生产者或流民不懂得如何建立新制度，他们在反对统治阶级时，也只想自己取而代之。李自成起兵时以“迎闯王、不纳粮”争取老百姓，用“打江山、取富贵”刺激身边官兵。这种思想主导下的大顺军，此前转战多年还能忍受艰苦饥寒，一旦进入能享乐的城市就必然走向腐化。当然，如果李自成军队内部有一些传统道德理念和知识分子的制度观念约束，腐化会来到得缓慢些，大顺朝作为新封建王朝也可能成功建立。但这支军队因游民习性和流寇作风太重，军队内部关系靠江湖哥们义气维系，长年未建立规范化的军纪。官兵长年忍受的征战疾苦，在攻入都城时便成为放纵贪欲的催化剂。

　　李自成进北京时几乎未遇抵抗，明朝官员和军队纷纷迎降，说明前朝已失尽人心而寄希望于大顺。若是有远见的政治家率军进城，首先会稳定人心，建立正常的税收制度，绝不能让军队掠财和放纵于酒色。李自成进京后却首先入住皇宫，掳获的美女或自享或分给部将，军队给养则靠向官员富户“追赃”也就是拷打逼财。李自成手下头号大将刘宗敏抢劫最甚，大顺政权重点招抚对象吴三桂的家宅和美妾陈圆圆都被他霸占，使那个已启程准备来北京投降的悍将“冲冠一怒为红颜”，马上回山海关投降清朝。

　　进京的李自成军队如此作为，在国内影响极坏，有识者都感到这根本不是能治天下的人，大顺军自身也大受腐蚀。据当时北京城内目击者记载，士兵们纷纷将“追赃”所得细软裹在腰间，有些目不识丁的造反者还四处托“先生”写信，想把手镯、戒指之类夹在信中寄回老家。身携重金之卒，上战场也必然不能舍身奋战，一旦失利又必然会携财逃走。李自成部在山海关附近遇吴三桂部和清军，一交战便大败，八旗骑兵的马蹄在大顺官兵尸体上踏过时还传来一阵阵金属撞击之声，战后也发现战死的大顺官兵身上多带有金银。

　　战败回京的李自成，首先匆忙入宫举行登基大典，同时声言“富贵必归故乡”。他拘集北京几千铁工把金银打成饼状装车运陕，结果这支运载大量财宝而行动迟缓的部队一再遭吴三桂部和清军追打，每仗都是一败涂地。在无心迎敌而只顾奔逃时，原想追逐富贵的许多人又动了异心，面对清朝提出归降就保官位、保财的诱惑，大顺朝的宰相牛金星和头号谋士宋献策都带头投降。大顺军攻打北京之前十几年征战的锐气，在短时间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李自成身边只剩下当年从陕西一同起兵的老部属，他本人无处立足盲目乱跑，遭地方武装截杀既是意外也属必然。

　　对从苦寒之地进城的军队来说，权力和财富从来都是巨大的诱惑，想抵制它就需要有先进的思想，有远大的目光。李自成等人因历史的局限逃不出封建思想的窠臼，“闯王进京”的悲剧就不可避免地上演，并给后人留下值得长久回味的历史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