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推动中共党史课程进党校

胡大牛

毛泽东在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提出要对党员干部进行党的历史教育。六届六中全会后的一段时间内，在党员干部的各类培训学习中，虽然已经加入了中共党史方面的内容，但中共党史还没有成为一门独立的课程，党史课的地位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通过党史学习助力马列主义理论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的目的并未完全达到。

新的变化始于1941年 5月 19日毛泽东在延安干部会上作的《改造我们的学习》报告。他批评“不注重研究现状，不注重研究历史，不注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应用”的主观主义、形式主义是“极坏的作风”，“是党性不纯的一种表现”，必须打倒；指出在职干部教育与干部学校教育“应确立以研究中国革命实际问题为中心，以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则为指导的方针，废除静止地孤立地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方法”；强调研究马列应以“理论和实际结合的典型”——联共党史为中心的材料，并指出学习联共党史可看到列宁、斯大林是如何把马克思主义和苏联实践相结合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从而“知道我们在中国是应该如何地工作了”。这实际上提出了站在中国共产党的立场，将马列主义理论与中共党史即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从而理解中国革命战略及目标，找到中国革命道路。

以此为基础，7月 1日，中央政治局作出增强党性的决定；8月 1日，中共中央发出调查研究的决定，指出为了有效组织力量，必须加重历史等方面情况的调研，把了解敌我友情况的教育当作各级干部与干校的正式课程，以反对理论与实际脱节的恶劣作风和现象。9至 10月，政治局扩大会议开始检讨党史上特别是土地革命后期的政治路线问题。9月 10日，毛泽东在会上讲话，批判主观主义和宗派主义，提出“实行学制的改革，把过去的一套彻底打碎。研究马、恩、列、斯的思想方法论，以《联共党史》为学习的中心”，“组织思想方法论的研究组”，“掌握思想教育”；“要用分析和综合的方法”解决问题；同时“一方面研究思想方法论，一方面研究六大以来的决议”。13日，毛泽东在延安对妇女生活调查团讲话时，明确指出“我们应当从实践中找出事物运动的规律来，产生新的理论”。

按照上述要求，9月 26日，书记处决定组织中央学习组和各地各系统的高级学习组，“以理论与实践统一为方法”，半年内“研究马恩列斯的思想方法论与我党二十年历史两个题目”，然后研究其他问题，“以达克服错误思想（主观主义及形式主义），发展革命理论的目的”。12月 17日，《中共中央关于延安干部学校的决定》指出，是否真正领会马列主义理论，应以学生“是否善于应用为标准”，即“用马列主义精神与方法去分析中国历史与当前的具体问题，去总结中国革命的经验”。

毛泽东1942年 2月 1日在中央党校作《整顿党的作风》报告时，将这个标准进一步解释为读马列著作应该“能够依据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正确地解释历史中和革命中发生的实际问题”，即通过科学分析中国实际，“找出它的发展规律”。并要求党校的同志应当“有的放矢”地学习马列主义理论，解决中国问题。4月 20日，毛泽东在中央学习组作整风报告，指出“好的政策都是经验之总结”，22个整风文件“是世界革命一百多年的经验的总结，是中国共产党诞生以来中国革命二十年经验的总结”。因此全党要抓紧学好文件，“把马列主义搞通，把主观主义反倒”，做好方法论上的思想准备。“比如在中央党校，就是把全部精力来搞这个事情”，“在研究中、在检查中来统一思想，统一行动”，“来一个彻底的思想转变”。

这一点也是毛泽东在整风中始终坚持的。如1944年 5月 20日，他到中央党校第一部作报告阐释研究方法时，要求对党史经验采取既要完全弄清思想又要团结同志、分析问题等态度；次年 2月 15日，他在党校五部、六部的报告会上从党史和社会历史角度分析山头主义问题时，仍然强调为了胜利而在思想上“加紧主观条件的准备”，形成“正确的指导思想”以逐步溶化和消灭山头，使“全党都变成一个整体”。可见，通过学党史来学理论，目的在于从思想方法上理论联系实际，并在思想上增强党性，统一认识，进而团结队伍，准备胜利。这个要求指导了全党整风运动的顺利开展。

要实现目标，必须有组织保证。1941年关于成立高级学习组的通知发出后，周恩来领导南方局于10月 6日率先成立高级组。18日，书记处再发通知，以南方局为榜样，请各地立即考虑成立高级学习组并报中央。11月 25日，书记处制定高级学习组组织条例，分高级组为政治组与理论组，政治组对干部的级别与党龄有限制，理论组由文化水平和理论修养更高的干部组成。这为避免干扰、集中讨论问题提供了组织保证。1942年 4月 3日，书记处工作会议决定由毛泽东负责中央党校的整风与检查工作。5月 1日，中央党校作出研究整风文件的补充规定，引进党史并按新部署进行教学。1943年 3月 20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中央党校开办第二期，抽调华北华中大批党军政民干部来学习；由毛泽东兼任校长。这些为以党校为中心的学党史促整风，提供了重要的组织保障。

关于学习内容，中央学习组于1941年 9月29日规定，高级组要看六大以来的文件。这也就明确了学习和研究的重点是党史。为此，毛泽东主持编辑的党内重要文件汇集《六大以来》于 12月出版。虽然中央学习组在 11月 4日发出了高级组“思想方法论的研究暂不进行”的学习内容调整通知，但仍规定年内须通读《六大以来》83个文件与列宁《左派幼稚病》等书。特别是书记处于 11月 25日制定的高级组组织条例，规定政治组研究政治实践，“阅读并理解党的历史文件”；理论组研究政治理论与思想方法。这些都以变通方式坚持了通过学党史去理解理论，在实践基础上解决思想方法论等问题的初衷。

1942年 2月 28日，中央政治局会议通过在职干部教育决定，规定高中级干部分别以马列主义论战略策略的著述、思想方法论、政治经济学为理论材料，以我党 20年奋斗史、近百年中国思想发展史和经济发展史、中外革命史为实际材料，依次从政治、思想、经济、历史科学四方面逐步学习理论。为学好这些内容，毛泽东于 3月 30日专门在中央学习组讲了《如何研究中共党史》，指出“路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系统考虑昨天走过的路和经验，才能明确今天和明天该怎样走，所以，“如果不把党的历史搞清楚，不把党在历史上所走的路搞清楚，便不能把事情办好”。“把党的路线政策的历史发展搞清楚。这对研究今天的路线政策，加强党内教育，推进各方面的工作，都是必要的”，即“发生了启发思想的作用”，收到“前车之覆，后车之鉴”的功效。这就确定了从学历史、党史入手学理论的内容和方法。

对于学习的具体要求，高级学习组组织条例规定，编组“以地域相近，而又工作系统相同者为适宜”，旨在便于他们理论联系实际地开展相互探讨，从而确立了以研讨来认识和解决问题的学习方式。1942年，在职干部教育进一步规定，高中级干部均须采取学习组形式，以自学为主加集体讨论与指导的方式，开展党史和理论学习。在方法上，根据毛泽东关于研究党史的讲话，以“全面的历史的方法”为“根本的方法”，以“古今中外法”作为具体的学习和研究方法，“用整个党的发展过程做我们研究的对象，进行客观研究”，重在“研究路线和政策”。也就是说，要本着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的而非主观主义的态度，以所要解决的中国问题为本，从中国和外国、己方和彼方乃至各方联系的系统的大环境入手，在马列理论指导下，把理论与实际相结合，“弄清楚所研究问题发生的一定的时间和一定的空间，把问题当作一定历史条件下的历史过程去研究”，求得对中国特点的认识，达到“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方法来解决中国问题，创造些新的东西”的目的。毛泽东以大革命、土地革命、抗战三个时期的党史研究为范例，从革命的任务、群众、打击目标三点来分析问题，最终得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总政策和策略只能是“联合与斗争的综合，联合是主，斗争是辅，要求统一下的独立性”的结论。随着中央政治局 2月28日作出的军事学院高级班、延安高干在整风中参加中央党校学习的决定，自学和研究原著文件为主，学习组研讨为辅，既弄通理论和实际，又培养自主学习、独立思考和分析判断的能力的学习方法，传到了党校。毛泽东作为倡导者，对运用这套方式方法进行了严格督导。如 1945年在中央党校讲到山头主义问题时，他就强调要用分析方法，开会检讨历史，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得出经验教训而不是追究责任，以运用好“坚持真理和修正错误的辩证法”。他还指出，党校应“提倡这一条”。

由于党校在干部教育中的极端重要性，上述内容开展之初，毛泽东就在1942年 2月 28日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提出：党校课程要改造，现在党校教中国古代史及西方史，离现实太远，应首先进行反对主观主义与宗派主义的教育，总课题为党的路线。会议对党校作出新决定：“停止过去所定课程，在本年内教育与学习党的路线。”经过一年多的实践，1943年 8月8日，毛泽东在中央党校第二部开学典礼上讲话指出：党校两年学习，采用联系斗争实际学习理论的方法，学六门课，即整顿三风、审查干部、“党的历史和马、恩、列、斯的著作”及军事班的军事课、文化班的文化课，使大家把理论问题搞通、提高一步。可见，党校通行课程实际上是党史和马列主义理论两门，党史因此成为党校最基本课程，旨在通过提高干部的思想理论水平来增强党性和实际工作能力。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毛泽东说：“所以党校还要办。办党校或其他干部学校的目的，就是要使我们党在思想上是纯洁的，是马列主义的。”

上述步骤和要求，都基于一个逐步深化的基本认识——党史是马列主义理论与中共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基础、中介和产物，是中共思想理论的重要来源和组成部分。因此，高中级干部应站在党和人民立场，弄懂弄通马列主义理论和现实问题，从而提高理论修养和信仰、坚定理想信念和信心，自觉贯彻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维护党的团结和统一，培养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所以，毛泽东全力推动党史作为理论课程进入党校课堂，与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教育，与讲授党建知识和研讨解决党建现实问题的党建教育，与辅助提高干部文化素养的知识教育等课程一起，构成党校课程体系。可见，党史进入党校的过程，是理论认识深化和自觉的发展过程。相应地，也就形成了以增强党性修养与培养系统性、预见性思维能力和全局指导能力的理论教育为重心的党校教育。这种党校教育与以各种业务培训为内容的其他干校教育分工合作，相辅相成。如此，六届六中全会以学党史来提高理论水平的要求真正得到落实，保证了整风运动的顺利进行。

（文章节选自《党的文献》2017年第1期，原题为《毛泽东与中共党史课程进入党校》，作者胡大牛系中共重庆市委党校中共党史教研部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