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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毓海:美国南北战争“违宪”吗?


       美国人的灵活可以有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南北故争为例证。
1999年,朱熔基总理访美期间谈到台湾问题时,曾经提醒美国不要忘记自己以南北战争完成国家统一的历史。但是,美国的许多政治家的确忘记了这段历史。因为他们忘了,如果美国坚持认为:中国若诉诸武力解决台湾问题就是违反美国的《与台湾关系法》的话(这是多么荒唐的逻辑),那么,实际上,早在140多年前的1860年代,美国历史上举世公认的最伟大的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在进行南北战争时,就早已经率先“违背”了当时的美国宪法了。
中国过去的历史教材告诉中国人,美国南北战争是在美国宪法的伟大精神指引下进行的,美国的奴隶制是在伟大的林肯总统亲自指挥下废除的——但是,这两条其实通通是靠不住的,它不过是中国的读书人“好读书而不求甚解”的产物,而这一点,美国人自己实际上暗自是清楚的。对美国人来说,有一点是肯定的,即美国的南北战争本身,并不完全符合、甚至根本上就不符合当时的美国成文宪法,用“学者式的语言”来说就是:按照当时美国人自己的宪法,南北战争不是完全从“法理”上讲得通的。
这里仅举三点就够了:第一,在当时奴隶普遍被视为“私人财产”,南北战争造成的“废奴”结果,从而根本违反了美国宪法关于“私有财产不得侵犯”的基本条款。第二,当时的宪法规定总统并无“征兵和进入战争状态”的权力,这个权力归国会,因此,总统下令开战是越权和破坏“三权分立”。第三,宪法虽然规定南方各州不得退出联邦,但是并未规定如果分离发生,应该如何采取应对措施,更没有授权总统以“武力的方式”解决国家统一问题。林肯如果一意孤行这样作,就有可能成为违宪总统、“千古罪人”。
但是,结果如何呢?尽管如此种种,林肯还是断然决定“打你没商量”,而打了之后又如何?林肯没有成为“前古罪人”,相反,今天在华盛顿的国会山上,是林肯总统的塑像俯瞰着美国的土地,他的格言:我们需要一个国家,来自人民,用于人民,为了人民——一句道出了宪法的根基:国家主权和人民主权,仅此一句胜过宪法条文一百句。
 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实际上就是个“违宪”总统。这深刻表明美国人是如何灵活和不墨守陈规,当“规矩”与“美国利益”相违背时,南北战争的做法就是先打了再说,至于“规矩”可以边打边改,而这样的边打边改,才无意插柳柳成荫——这才打出、或者“改出”一件天大的好事来:废除奴隶制。
毫无疑问,在一开始,美国南北战争的目的是维护联邦统一,而不是消灭奴隶制。而且正是为了取得“大多数”选民(白人),特别是南方势力的理解和支持,林肯在战争开始时宣布宪法对奴隶制的保护承诺有效;同时,为了稳定南北边界州(马里兰、肯塔基、特拉华和密苏里),林肯也承认那里的奴隶制合法,再加上林肯所在的共和党本身就是各种势力的联盟,“为了党内的统一”,林肯也主张是否实行奴隶制应是各州“内政”。对中国有借鉴意义的是:南北战争的爆发,是美国长期实行的“一国多制”妥协方案,由于南方的分离主义而破灭的结果,南北双方的根本分歧不在于“奴隶制”还是“民主制”,而在于“联邦统一”:即北方要把奴隶制限制在联邦内,而南方要把奴隶制带出联邦去。
可惜,随着战争的发展,北军节节不利,兵源严重不足,而南方被强行“拉民夫”的黑奴又纷纷逃来,南方因此不断谴责北方“藏匿私人财产”。但是,北军前方指挥员为了补充兵源,同时国会则为了换取国际同情,而林肯则实际上最终是在军队的建议和压力下,才索性作出了孤注一掷的历史决定——“解放奴隶,”让他们扛枪“保卫胜利果实”。
恰所谓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但这却恰恰就是美国黑人从军的真实起源。
1972年。一位中国领导人曾经这样对尼克松说:你们的林肯总统就是个好人,他解放了黑奴并且为了民主的信念而献身。这种褒奖令尼克松大为困惑,于是,这位右派总统在困惑之余再次“说了实话”。他说,“解放黑奴”完全是林肯总统出于南北战争的军事考虑而作出的一个“妥协”,而为了南方不脱离联邦,林肯的初衷恰恰是宣称南方的奴隶制应该保留而且合法。在美国,林肯是作为维护美国统一这个美国的根本利益而被纪念,但是,无论是黑人还是白人,都没有把他视为天然的奴隶解放者。
这个例子告诉我们: 世界人民的“美国理想”往往是建立在对林肯等“光辉形象”的理解上的,尼克松的话倒是卸去了林肯身上的光环,他告诉我们我们的理解与现实之间的偏差,他也告诉我们一个“真林肯”。一个在美国式“实验主义”汪洋大海里摸爬滚打,“自古成功在尝试”的美国头号英雄是怎么产生的。
 美国内战从1861年4月开始到1865年4月结束,历时4年,南北双方伤亡人数达100余万,南方1/4的白人青壮年战死沙场,2/3的财富付诸东流——但是,正是这场巨大的历史悲剧,阻止了联邦的分裂和瓦解,保存了、也从根本上奠定了美利坚合众国的国体。
南北战争不是在一个完美方案指导下进行的完美战争,相反,南北战争的爆发是由于美国原有的“一国多制”方案的失败造成的(原因是南方分裂势力)。但是,南北战争在修改原有宪法的基础上,却奠定了美国宪法的基本两个要义:一,领土完整和国家统一,内战把美国真正变成一个具有统一主权、统一政治原则、统一制度的国家,此为宪法第一条;二,人民主权,即落实了所有美国公民,首先是美国的国家公民,然后才是各州的公民的原则(这正如无论香港人、福建人还是台湾人,首先是中国人一样),此为第二条。——美国人民为了落实宪法的这两条基本条款就付出了如此的代价,表明“尝试”的成功来之何等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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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RC 更新时间:2013-05-02 关键字:美国  违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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