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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保罗壮胆守砥平·开国第一战(21)》

第二十一章

分进合击 邓华挥师扫横城
负隅顽抗 保罗壮胆守砥平

胜兵先胜而后求战,
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孙子·军形》

  韩先楚给邓华赢得了大举出击的时间和空间。
  就在韩集团在汉江南岸的防御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的2月5日和2月6日,邓集团主力第三十九军、第四十军、第六十六军主力和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分别于高阳、东豆川、金化和金城地域向阳德院里及洪川以南地域迅速、隐蔽地开进集结,准备对东线“联合国军”进攻集团进行反击。
  东线韩军比较多,相对来说比较好打!

  2月9日,东线“联合国军”进攻集团已进至横城至砥平里一线,其中美步兵第二师第二十三团及法国营被阻于砥平里地区,韩军第八、第五师进抵横城以北之丰水院、上苍峰里、釜洞里、梅日里一线,韩军第七、第九师及首都师进占大美山、下珍富里、江陵一线。在整个战线上,横城、砥平里之敌已趋突出,给邓华集团造成了易于攻歼的有利态势。此时,横城及其附近有美步兵第二师第三十八团一部及荷兰营,美步兵第二师师部及其第九团尚在原州地区,美步兵第七师及美空降第一八七团进至原州东北之下安兴里地区,韩军第三师两个团奉命由平昌附近向横城东北之大门洞、松前里地区推进。
  时机很好!
  彭德怀决定下手。

  但现在的问题是,以邓华集团的现有兵力,不能同时攻歼两处敌人,只能一个一个来,先择其一而击之。
  先打砥平里有先打砥平里的好处,砥平里紧靠东西两线分界点,倘先予攻歼,可直接震撼西线“联合国军”主要进攻集团,中朝军队东西两线部队亦可紧密联接,直接配合。
  韩集团指挥员韩先楚执先打砥平里的意见。
  但该案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砥平里之敌全系美、法部队,战斗力较强,兵力集中,又已构筑了坚固的工事,不易迅速分割歼灭。倘一昼夜不能解决战斗,利川以南的英步兵第二十七旅、韩军第六师及原州、堤川之美步兵第二师和美步兵第七师均可能来援,横城以北的韩军第五师、第八师与下安兴里的美空降第一八七团亦可横向策应。倘两三天内不能解决战斗,那么水原方向之美军还可抽出两三个师东援。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比较麻烦了。
  而横城之敌虽多,但大部分是韩军,战斗力相对较弱,且处在运动中,态势突出,侧翼暴露,又无工事依托,有利于分割围歼。一击之下就把敌人打动打乱的把握很大。
  邓集团指挥员邓华持先打横城的意见。

  彭德怀反复权衡,于8、9两日之内三度变更部署,最后还是决定由直接指挥东线作战的邓华定夺。

  9日,邓华最后敲定,先打横城。
  先歼灭突出于横城西北的韩军第八师3个团,在横城方向打开缺口,得手后向原州、牧溪洞方向发展进攻,视情况扩张战果,再攻歼两3个团,以稳定局势。
  由于有迹象显示东线敌军可能已发现中朝军队主力部队集结,邓华恐夜长梦多,决定于2月11日17时动手。
  邓华的决心是:

  吴瑞林指挥第四十二军并配属第三十九军第一一七师及炮兵第二十五团第一营,以第一二四师、第一一七师经上物安里、都仓村、向横城西北鹤谷里、上下加云方向进攻,切断韩军第八师退路;以第一二五师两个团前出至横城西南介田里、回岩峰地区,阻击原州方向可能出援之敌,并策应第六十六军作战;以第一二六师配属第一二五师第三七五团配置于注邑山及砥平里以北地区,继续钳制砥平里地区之敌。
  温玉成指挥第四十军并配属炮兵第二十九团第一营、第三营,由正面向横城西北之丰水院、梨木亭、广田地区之韩军第八师实施突击。
  肖新槐指挥第六十六军并配属炮兵第二十九团两个连,以第一九六师、第一九七师经横城东北之弓川里、介田里向横城东南方向突击,首先攻取德高山、曲桥里,切断横城之敌退路,并以有力一部准备阻敌增援,尔后向横城突击;该军第一九八师由横城以北之五音山向雉洞、草塘方向突击。
  第三十九军吴信泉指挥第一一五师、第一一六师为预备队,配置在龙头里东南地区,战役发起后逼近并监视砥平里之敌,如该敌南逃,则应以勇猛动作截歼之。
  朝鲜人民军前线指挥所金雄和金光策指挥人民军第三、第五军团首先歼灭横城东北釜洞里、于屯里之韩军第五师一部,然后向横城东南鹤谷里、乌原里方向突击;人民军第二军团配置于自主峰、泰歧山地区继续防御,积极钳制敌军,阻止韩军第七、第九师西援。待反击成功后,各军团继续向平昌、宁越方向发展进攻。

  后来战事的发展大致是按这个部署发展的。

  刚从沈阳赶回来的第一一八师师长邓岳逮了个美差。
  第四十军任务是正面突击。
  温玉成军长决定,邓岳第一一八师和罗春生的第一二0师为第一梯队,实施并肩突击,但重点放在邓岳的第一一八师,不但把炮兵第二十九团两个榴炮连配属给他,还把第一一九师的主力团第三五五团交他指挥,让他们从向花岱到大三马峙地段实施突破,全力向广田和台峰方向突击。
  邓岳很得意,罗春生很知足。
  第一一九师师长徐国夫不高兴。
  在表态服从命令后,他又酸不拉玑地冒了一句:
  “打仗嘛,总是有得打,有得看嘛,不是早有顺口溜吗?‘七师(第一一八师)打,八师(第一一九师)看,九师(第一二0师)围着打转转嘛!’”
  大家一阵哄笑。
  七师、八师、九师都是原来老三纵的编制序列。
  温玉成赶紧安抚:
  “老徐,战役刚开始,仗还有得打,你别急嘛!”
  回过头来又对邓岳正色道:
  “邓岳,人家第四十二军、第六十六军和我们并肩突击,以我们第四十军为主,我们第四十军又以你们第一一八师为主。我们的看家老本都在你这儿呢,你也可拿出看家的本事给我们唱好这台压轴戏哟!”
  邓岳嘴闭得紧紧的什么话也不说,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多余。
  “人家邓岳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军政治委员袁升平很了解他。

  邓岳觉得自己现在虽是正兵,也该出奇。
  他就是想一鸣惊人。
  除了在正面展开第三五三团、第三五四团从上苍峰至鹤洞之间并肩突破韩军第八师第二十一团的防御阵地外。邓岳还把主力团第三五二团用作尖刀,从两个突击团之间穿插渗入敌人防御纵深,直插广田和台峰,卡断敌人退路。
  这个穿插距离是25公里。
  “你们看,”邓岳指点着军用地图对政治委员张玉华、参谋长汤景仲和政治部主任刘振华说,“我们西侧是洪川至横城的公路,东北方向是龙头里至横城的公路,这两条公路在广田东南汇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丫’字形,。我们这个尖刀团的主要任务就是卡住这个三岔路口,截断敌人向横城后撤的退路。”
  这个穿插计划很大胆,也很见指挥员的功力。大家在钦佩之余也觉得有很大风险,不了解纵深的敌情,不熟悉地形,穿插距离这么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战争本来就是个冒险的行当!”邓岳向大家侃侃而谈,“其实我们也不是孤注一掷。我们这3个团既不是一线平推,也不能互相脱节。尖刀团要迅猛穿插,突击团也要奋勇跟进,互相策应,互相支援。这3只铁拳同时砸到李伪军第八师第二十一团的头上,已经够他喝一壶了,我们插入的是个主力团,他能把我们怎么样?至于个别连排受点损失,那倒是在所难免的。”
  看来师长是深思熟虑过了,已经胸有成竹。
  那还有什么说的。
  大家都同意。
  只有从第一一九师配属过来的第三五五团团长李冠智觉得不是意思,你们都有事儿,我们干吗呀?
  邓岳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们先当预备队,保障师的侧翼和指挥机关的安全,随时准备支援尖刀团或突击团的战斗。
  其实这是邓岳心中的小九九,他压根不想动用这支预备队,到时还给人家徐国夫师长一个完整的主力团那多有面子。
  难怪第二次战役人家第三十八军第三三五团团长范天恩不愿给第四十军当配属,拼死拼活都要赶回自己的部队。本来是上场担纲当主力的角色,在人家那里却成了只能看不上场的板凳队员,眼巴巴看人家风风火火地打仗,凭什么嘛!
  不过李冠智还真没法挑邓岳的刺儿,人家那道理说得天衣无缝,你能怎么的?
  况且人家本来就是主人。

  第三五二团团长罗绍福是个红军老战士,曾经当过邓岳的班长,仗打得呱呱叫,就是文化低点,至今看图识图还不十分顺畅。所以邓岳让政治委员邹屏光协助他,并让师参谋长汤景仲跟进指挥,组织指挥人员和突击营连干部进行图上作业,把沿途的地名、地形和参照物都熟记在胸。通信营也特派出一个通信班跟进架设师指挥所到尖刀团的专线,尖刀团进到哪里,线路就开通到哪里。
  11日下午15时30分,部队开始向攻击出发阵地运动。
  敌人马上就发现了,顷刻之间飞来12架战斗轰炸机,低空扫射投弹,阻扰部队前进。
  不过这回他们撞上了克星,第一一八师刚从国内改装训练的高射机枪连突然开火,很轻松地就打下一架打伤一架。
  敌机再不敢低飞,部队再也用不着隐蔽,一路欢呼着跑步前进。
  17时,在猛烈的炮火准备后,右翼突击部队第三五三团第二营经1小时激战,拿下了上高垡东山和东南山,歼敌两个连大部;左翼突击部队第三五四团第二营迂回攻击,半小时即攻占鹤洞南山,歼敌一个加强连。
  与此同时,第一二0师也突破敌人防线,第三五八团第三营营长李继雷率部于当晚22时抢占圣智峰,牵制住敌人,支援第一一八师穿插行动

  第三五二团乘此良机,迅速隐蔽地从中间向敌人纵深穿插。
  第三营是前卫,第七连是前卫的前卫。一路上很顺利,没有人来拦阻他们,敌人的注意力全在左右两翼的突击部队上。
  但进至上榆洞沟口时,却被敌人盲目发射的密集炮火造成了一点伤亡,团参谋长冷利华牺牲。
  这是个1939年参军、多次立功的优秀指挥员,很可惜。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前卫第七连刚出沟口就撞上一个排的韩军。
  正被参谋长牺牲搞得心中很憋气的第三排先一梭子机枪把敌人打乱,然后扑上去就跟敌人打白刃战,也不抓俘虏。
  只有八班副王步祥摁住一个韩军,缴了人家的械,然后搂屁股一脚揣下山沟。
  师长早说啦,要敌人一个整师,而不是几个俘虏。
  一路上撞上的连排规模的韩军都是这样打发的。

  18点30分,他们冲到了737高地下。
  这是个生得乱七八糟的山沟,到处都是沟壑峭壁,大雪又盖住了路径,连朝鲜向导也迷了路。
  第三营营长李玉才只好打发人家回家。
  不要依赖向导,这也是师长交代了的。
  七连长张洪林只好手里掐着指北针辨明方向,开路前进。跋涉了两个小时才登上主峰。
  通讯班最苦,他们背着沉重的被覆线,一路跑得气喘吁吁,只要部队一停,他们就接上电话单机,把送话器送到团首长手时里。
  第三营冲上主峰往前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马鞍形的山谷两侧高地上都是敌人,连他们哼小调的声音都能听见。
  李玉才沉住气,让七连长向两边放出警戒,掩护部队穿过山谷。
  路旁还有许多乱七八糟躺着的韩军,看着一支队伍穿过去也不问什么,还给他们让路,
  连团长罗绍福和政治委员邹屏光自己都不相信,3 000多人的一个团就在敌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穿了过来。
  谁也没想到这是一支中国军队。
  人家是旋风部队。

  23点,前卫营已经看到穿插的目的地广田东南的三岔路口了。
  比师里要求的拂晓前到达,提前了一大半时间。
  跟进指挥的谭顺田副政委和李玉才营长、政治教导员翟文清一商量,决定展开营战斗队形,向目的地搜索前进。
  3个连并列排开,一打起来谁都有机会,谁也没意见。
  他们运气真有那么好!
  还没走出几步路,就看见西南方向刺眼的灯光射来。敌人的一条汽车长龙沿着龙头里至横城的公路,由西向东奔来。
  旋风部队的作风就是不同。
  营长一声令下,第七连和第九连迅速冲向广田北山,抢占制高点;第八连冲进台峰村内,占领有利地形,布置好火力,卡断公路。
  这下把敌人的车队看清楚了。
  一辆吉普车在前边引路,后面跟着100多辆卡车和炮车,都开着大灯,浩浩荡荡疾驰而来。
  也难怪,人家有制空权嘛,怕什么。而且又在后方,谁会想到会钻出一支中国军队。
  所以活该他们倒霉!
  第八连的轻重机枪迎头开火,雨点般地手榴弹扔上公路,前头几辆车立刻就燃起了大火。后面的敌人刹不住车,你撞我我撞你乱作一团。
  不过也有不慌的。
  车队中钻出两辆重型坦克,一路开着炮冲了出来,把前头的车拱翻,企图冲开一条路。
  八班长周红玉冲上公路,先扔出一颗反坦克手雷。
  坦克不动了。
  大家正在欢呼,突然它又发动起来。
  不过它还是没跑掉,前边是第五班于水林带的一个战斗小组。
  那会儿反坦克手雷少,一个班只有两颗,一发下来大家都抢。
  谁不想当英雄进北京去见江南体育app下载入口 ?
  于水林个子大手也长,抢住了一个,怕别在腰上又让人家给抢了去,就把它放进米袋里,还把袋口扎得紧紧的。保险倒是保险了,可在这节骨眼儿上却抓了瞎,怎么也解不开米袋子。
  大家着急了:
  “于水林,你究竟有没有决心?”
  这话太刺激,言下之意是你是不是怕死呀。
  于水林轰的一下血全涌上了脸,太阳穴上也爆起了青筋。
  那会儿的人不管是官还是兵,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那比让人操了祖坟还让人受不了。
  于水林不管不顾地哗啦一声撕破了米袋子,白花花的米粒撒了一地。
  手雷也操在了手中。
  坦克也冲到了跟前。
  于水林转身让过车头,把手雷扔在坦克炮塔和车体之间。
  轰隆一声,坦克冒起了黑烟,再也不动了。
  又过来一辆坦克,上面还带着天线,一看就知道是指挥车。
  班长孙成盛利用职务之便假公济私打埋伏留下了班里另一颗手雷,这时得意洋洋地举着说:
  “这回该看我的了!”
  “还是我来吧!”于水林冷不防一把抢下手雷冲了上去。
  这不是抢人家的功吗?
  不过孙成盛这会儿也顾不上骂他,立即用冲锋枪掩护他上去爆破。
  于水林如法炮制,又把这辆坦克给炸毁了。
  坦克乘员争着往外钻的时候,被班长孙成盛点了名。
  后来于水林右臂负了伤,还用左手握着手榴弹抓了8个美国兵。
  战斗只打了10多分钟。
  缴了140多辆汽车,榴炮和战防炮20多门,高射机枪9挺。
  这是美步兵第二师支援韩军第八师的一个机甲炮兵营。
  于水林后来荣立一等功,被命名为二级战斗英雄。

  第三五二团卡住了三岔路口。
  只有广田南山还在敌人手里,那里处在战斗分界线第六十六军一侧。
  营长李玉才不管这些。
  既然我们比第六十六军先到,那它就应该是我们的。
  他跟团长说我们是不是把广田南山也拿下来?
  罗绍福当然更没意见,他立即调集全团的携行火炮,掩护第三营攻击广田南山。
  第一次第七连、第八连从东北角往上攻击未果。
  李玉才把部队撤下来,让一个班在那里不断地放枪吸引敌人,然后绕到敌人背后,一举攻占南山,把上面韩军一个加强排给解决了。
  抓了40多个俘虏。

  至此,广田南山、北山、东山均被第三五二团控制,互为依托,互相支援,将敌人南逃北援之路切断。
  可是26岁的第二营营长李玉才被一颗流弹击中,不幸牺牲。
  遗体抬下山的时候,所有人都起肃然起立,连重伤员都挣扎着往起站,流着泪为自己的营长送行。
  这是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指挥员。
  也是一个很受战士们爱戴的指挥员。

  第三五二团冒着数十架飞机的狂轰滥炸,在这个三岔口上死死地顶住了溃逃下来的敌人,第五连最后打得只剩下8个人,仍然把阵地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一直到军主力与左右包抄的第四十二军和第六十六军在横城以南会师。与正面突击的第三五三团、第三五四团和第三五八团东西对进,南北夹击,将韩军第八师牢牢地锁在铁捅之中。
  战至12日15时,第四十军共歼敌4 000余人,第一一八师歼敌2 978人,其中俘美军267名。
  邓岳又一次大获成功。

  战后,第三五二团第二营被志愿军总部授予“尖刀英雄营”称号,荣立集体二等功;第五连和第七连荣立集体一等功,双双被志愿军总部命名为二级英雄连;营长李玉才被记一等功,追认为“二级战斗英雄”。
  志愿军总部也通令嘉奖了第一一八师。

  邓岳虽然打出了个模范战例,但还是没中上头彩。
  头彩被第三十九军第一一七师师长张竭诚给抓走了。
  本来张竭诚也是配属给第四十二军当配角的,可人家张竭诚牛就牛在把配角当得有滋有味还很出彩。
  张竭诚也是反击开始前刚从沈阳赶回来的。军长吴信泉亲自给他交代了任务,让他带第一一七师到第四十二军听候吴瑞林军长差遣:
  “你要好好听人家吴军长指挥哟,要打出我们老部队的样子来。”
  “那当然,咱是主力嘛!”张竭诚说。
  几天前,军政治委员徐斌洲和副军长谭友林也是这样回答彭总的。当时彭总问他们;
  “你们第三十九军前三个战役伤亡不小,还能不能打?”
  “我们第三十九军是支老部队,伤亡再大也能打!”
  徐斌洲和谭友林不约而同地回答。
  “嗯,好!这是你们老部队的作风嘛!”彭德怀很满意。
  这次配属给第四十二军这样的新部队,当然更要表现好啦,不然人家会怎么看我们?况且人家部队新是新一点,可军长吴瘸子是个打硬仗打恶仗打胜仗的老祖宗,眼里绝对不揉沙子。
  吴瑞林对这支老部队也没讲客气,指着地图向前来受领任务的副师长韩曙说:
  “你们师在战役发起后,由右翼直接插入横城以北鹤谷里地区,切断伪军第八师和美步兵第二师第九团的退路,阻击敌人向北增援,配合正面部队,坚决歼灭这股敌人。”
  韩曙胸一挺:“我代表张竭诚师长和李少元政委向首长保证,我们第一一七师坚决完成任务。”
  第一一七师在向进攻出发地域龙头里东的儿柴里开进时,也遭到美国飞机轰炸,伤了副师长彭金高,牺牲了政治部主任吴书。
  彭金高云山之战负伤回国治疗刚归队,现在是第二次负伤了。
  大家都恨恨地骂狗日的美国飞机!

  2月11日这天,部队睡足了觉,养足了精神,带足了粮弹,各级指挥员也提前一级编入序列,火器也提前配置。全师上下全部均左臂系白毛巾,进入出发阵地。
  17时,炮兵进行火力突袭后,部队飞奔出击!
  当师指进至都仓村的时候,张竭诚得知前卫第三五一团出去不久就走错了路。按原定部署,他们的任务是击退沿途阻击之敌,攻占夏日公路两侧要点和下加云以北高地,协同第六十六军形成对敌之战役合围。
  然而一走错路,他们肯定是不能按时到位了。
  张竭诚虽然着急,但同时也决心坚定,指挥果断,判断第三五一团虽然不能按时到位,但仍有补救办法。敌人在向横城方向突围失败时可能丢弃辎重,选择师指所在地琴岱里突围。
  张竭诚和李少元当即调整部署,命预备队第三五0团及时“补位”,在琴岱里占领有利地形,准备截歼逃敌。
  事实证明这一判断极为准确,这一招也很管用。
  更幸运的是,走错路的第三五一团歪打正着,通过路上抓的俘虏问出了一条地图上没有的近道,他们抄小路抢回了丢失的时间,插到了鹤谷里和夏日之间的公路两侧,并侦知夏日、下加云、碧鹤一带的敌军是美步兵第二师第九团的两个步兵营和一个榴炮营和韩军第八师后撤的先头部队。
  这时第六十六军的部队尚未联系上,打不打!
  照打不误!
  第三五一团团长王德雨和政治委员彭仲韬决心也来得很快。
  第二营在营长张树芳、政治教导员邹锦章指挥下,面对超过自己一倍的美国军队,毫不迟疑地发起攻击,当即将敌人战斗队形打乱,迅速攻占了夏日公路以东的碧鹤山的332.6高地及下加云西北之无名高地,毙俘美军少校以下200多人,把敌人压制在夏日附近的洼地里。
  狭路相逢勇者胜!

  12日上午6时30分,第三四九团也提前半小时穿插到预定位置鹤谷里,
  至12日12时,第四十二军第一二四师也进至鹰峰里、鸭谷里、石子洞地区,和在夏日、鹤谷里的第一一七师对韩军第八师形成夹击之势。
  这下把敌人给堵住了。

  第四十军、第四十二军和第六十六军合力打了一个上午,敌人伤亡惨重,无力再撑,只好丢弃大量重装备,分路向南突围。
  正如张竭诚所料,果然有1 000多名逃敌窜到琴岱里,正好被第三五0团兜住。
  师指的机关人员和警卫分队纷纷冲出去抓俘虏、捡洋捞。
  连师的小报《战号》的女编辑王文炳也在上厕所的路上抓到一个俘虏。
  又给女同胞们创了一个抗美援朝之最。

  黄昏,各路部队发起总攻。
  午夜,将敌人全部解决。
  至此,横城战斗结束,东线邓华集团在朝鲜人民军配合下,歼灭韩军第八师3个团、美步兵第二师第九团一个营、美韩军4个炮兵营和韩军第三师、第五师各一部,共12 200余人。其中俘韩军7 300余人、美军500余人,是俘美军最多的一次战斗。
  第一一七师共毙伤敌850名,俘敌2 500名,共歼敌3 350名,击毁和缴获坦克、汽车200余辆,各种炮100余门。
  为入朝参战以来师级单位一次战斗歼敌的最高纪录。
  他们也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志愿军司令部的通令嘉奖。第三四九团、第三五一团和第三五0团第一营均荣立集体三等功。
  张竭诚中了头彩!

  美中不足的是韩军第八师团以上指挥官们在下午3时全让直升飞机接走了。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知道跑的是当官的但谁也没招。
  手上没称手的家伙。

  更可惜的是,因战前未查明韩军第三师两个团已进至横城东北地区,致使第六十六军第一九六师、第一九七师在红桃山、国士峰一线受阻。以至未能及时赶到预定位置横城东南曲桥里、德高山地区,切断敌人退路。第四十二军第一二五师也未能及时渡过蟾江阻截逃敌,致使横城地区美步兵第二师主力、韩军第三师大部得以脱逃。
  因横城战斗的胜利,“联合国军”东线进攻集团的美步兵第二师主力、空降第一八七团被迫退向原州、宁越地区;韩军第七师、第九师也分别自下安味里、下珍富里向平昌、旌善撤退。
  只有团长保罗·弗里曼上校指挥的美步兵第二师第二十三团和拉尔夫·蒙克拉中校指挥的法国营仍在砥平里原地未动。
  这个“不动”很聪明!

  其实作出这个聪明决定的人是李奇微。
  本来几天前弗里曼就想跑,还请示了师长克拉克·拉夫纳少将和军长爱德华·阿尔蒙德少将。
  他们也都同意撤退。
  可上报到第八集团军司令部,却让李奇微挡住了。
  “不!”
  就这一个字。
  职业军人弗里曼当然不敢怠慢,回头就命令他的营长们:
  “咱们只有一条路,顶住,并且打下去!”

  李奇微很冷静明智。
  如果这个时候让弗里曼撤退,比较幸运的结果是他能在飞机坦克掩护下全师而退。但如此一来,整个“联合国军”的东部战线的后退就有可能刹不住车,又一次演成大崩溃。
  韩军3个师已经崩溃了。
  如果不走运呢?
  那么弗里曼的美法部队很可能在半路上就要被中国军队截住,即或不被全歼,最低限度也要被人家打个七零八落缺胳膊少腿。
  在运动中歼灭敌人,这是中国军队的老章法。
  这样一来,东部战线同样面临崩溃。
  两种结果一样,而且更大的问题是把西线“联合国军”主要进攻集团美第九军部队的侧翼暴露给对方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李奇微审时度势,权衡利弊,最后定下决心: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弗里曼依托已经相当坚固的工事,固守待援,有良好陆空协同作战能力的美法部队可以很好地发挥自己的优势,在坦克和优势炮火掩护下,以逸待劳,给中国军队以重大杀伤。同时让步兵第二师第三十八团迅速驰援,解砥平里之围。
  李奇微心中还有一个小九九,就是想看看中国军队对预有准备依托坚固工事的美军部队究竟有多强的攻坚能力。
  虽然这也有弄险之嫌,但这是冷静思虑后的弄险。
  体现的是一种魄力!

  与李奇微的冷静相比较,刚获大胜邓华集团指挥员们却很有些头脑发热。
  先是判断砥平里之敌正准备撤逃。
  这个判断应该说还不算有太大问题。
  弗里曼确实想跑,只不过没跑成,让李奇微给挡住了。
  但就这一档,就将弗里曼从动摇仓惶变成了困兽犹斗。
  邓华无从知道李奇微有这一挡,当然就更谈不上对其效用的估计了。
  然后是认为砥平里之敌不过是两个不完整的营。
  其实这时人家是美步兵第二十三团一个整团和一个法国营,加上配属的一个炮兵营和一个坦克连,共6 000余人,而且已构筑了相当坚固的工事。
  基于这两个有偏差的估计,邓华决定集中目前能够集中的机动部队——也就是各军在横城战斗没捞上仗打正牢骚满腹的预备队——
  第四十军第一一九师第三五六团、第三五七团;
  第四十军第一二0师第三五九团;
  第四十二军第一二五师第三七五团,配合炮兵第四十二团;
  邓华指定第一一九师师长徐国夫组成前指,负责战场统一指挥。
  看看这个部署,就知道整个就是一个发洋财捡洋落的思路。
  徐国夫说我缺少思想准备,又没看过地形,要指挥这么多不同建制的部队,觉得实在没把握。
  “放跑了敌人谁负责呀?”
  邓华心说这几个敌人让你们打就是照顾你们情绪的嘛,不然你们没打上仗又要吵吵骂娘。
  他给徐国夫鼓气:“敌人不过一两个营,可能还已经逃了一些,必须赶紧抓住,不然黄瓜菜都凉了。”
  徐国夫还能说什么呢?他负得起放跑敌人的责任吗?
  最后敲定,13日下午17时30分在炮火支援下从东北方向向砥平里发起攻击。第四十二军、第六十六军主力及第一二0师前出原州以北及其西南地区,阻敌西援并抓住原州之敌。同时,朝鲜人民军前线指挥部除以一部兵力正面牵制韩军第七师外,主力向平昌、旌善扩张战果。
  后来第三十九军第一一五师也上来了,还配属了第四十二军第一二六师,又是一套指挥班子,从西、南两个方向攻击砥平里,和徐国夫不相统属,互不通气。
  各打各的,你打我没打,锣齐鼓不齐。

  一动手才知道敌人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人家工事做好了,地雷埋上了,铁丝网也拉起了,火力配备得极有章法。当攻击部队一被阻滞在雷区和铁丝网前时,弗里曼就指挥炮火猛烈的射击,给攻击部队造成了重大杀伤。据弗里曼自己说,最激烈的时候,每门炮一夜发射炮弹竟达到250发。
  美法鬼子们也是少见的顽强。
  尤其是那些法国营的法国兵,不戴钢盔缠着红头巾喊着口号跟冲上来的战士们拼刺刀。虽然打白刃战那功夫差点意思,但毕竟敢亮着刺刀跟你单练呀!
  少见。
  整个一个困兽犹斗。
  这帮法国鬼子是外藉军团的一帮老雇佣军,为了钱命都可以不要。他们的营长是浑身上下有过16处战伤的瘸腿中校拉尔夫·蒙克拉,此公战前曾是法国外藉军团的监察长,领陆军中将军衔,为了能到朝鲜来打仗,自愿降级为中校,来听弗里曼这个小字辈儿呼来唤去的随意差遣。
  也算一爷们儿!

  中国军队这边呢,还没打就乱了套。
  先是第四十军这边,炮兵第四十二团在开进中马匹受惊暴露了目标,遭到敌机空袭,当晚也就没能为步兵提供炮火支援。炮火只有第三五七团的两门炮84发炮弹。
  而美军却有榴炮26门,迫击炮51门和坦克炮21门。
  双方火力的悬殊已不言而喻。
  配属的第四十二军的第三七五团刚一投入攻击,就被敌人的地雷、铁丝网给拦住,遭敌人炮火杀伤得很厉害,与第四十军前指失去联络。
  这样一来,当晚真正直接投入战斗和敌人打上照面的只有徐国夫自己的第三五七团和第三五九团的各两个营。
  那当然打不动了。
  打了一夜,付出了很大伤亡,还是没能攻占敌人的阵地。
  本来这时就该撤下来防空了。
  可邓指出于“敌军要遁逃”这个先入为主的判断,命令坚守既得阵地,以便晚上继续进攻敌人。结果使部队白天被敌人飞机和炮火压制在狭窄的既得阵地上,完全处于被动挨打、束手无策的地位。
  弗里曼上校后来赞叹说这是非常精彩的空中支援,光秃秃山脊上的中国士兵犹如“暴风雨中的草木”,纷纷倒下。
  太痛心了

  然后第三十九军和第四十二军这边也出了差错。
  和第四十军各打各的不说,第四十二军第一二六师和第三十九军第一一五师还都走错了路,打错了地方。
  第三七六团把砥平里西北的田谷当作砥平里攻击,第三营营长胡锡标打得很顺手,21时战斗就结束了。团长张志超还得意洋洋地向师长黄经耀报告说我们已经攻占砥平里啦。
  黄经耀先很高兴,想不到敌人真的那么不经打。就让其它两个团隐蔽待命。
  这两个团白白等了3个小时。
  后来仔细一想不对,再打电话核实,还问了铁路公路等参照物。
  这才知道打错地方了。气得黄经耀把张志超臭骂了一顿。

  在“捞一把”心态驱驶下的第三十九军第一一五师也打错了地方。
  邓指事先没有指定徐国夫指挥第三十九军第一一五师,所以第一一五师是自己在那里决定怎么打。
  按王良太师长原来的决心,是第三四四团先行突击,第三四三团跟进,第三四五团为预备队。
  可第三四三团团长王扶之不干。
  说出口来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反正砥平里的敌人不堪一击,不如我们与第三四四团并肩突击”,其实心里的小九九想的却是“要让第三四四团先冲进去了还不是只会给我们剩些残汤剩水,什么油水也捞不着!”
  同样认为“砥平里的敌人不堪一击”的师长王良太和政治委员沈铁兵觉得王扶之说得理直气壮,就说好好好你们就一起打吧。
  那会儿各单位的老战友们见了面互相鼓励的话就是:
  “好好打呀,打进砥平里有的是洋财发呀!”
  结果也是稀里糊涂地把敌人尚未设防的马山当砥平里打。
  天一亮也是被敌人航空火力杀伤得班不成班,排不成排,连不成连。
  马山被打成一片火海。
  据守马山的第三四三团第二营营长王少伯哭着给团长王扶之打电话:“团长,下命令撤吧,再不撤,我们二营就被打光了……”
  “不行,马山这个阵地无论如何不能丢!”
  “团长……”
  “王少伯,我告诉你,你要把马山丢了,我非杀你的头不可!”
  王扶之下了死命令。
  其实这时王扶之更冷静,大白天在敌人飞机扫射轰炸中往下撤不是白白送死吗?
  况且还要打砥平里,这个制高点撤下去容易夺回来难呀!
  由于王扶之的冷静,马山制高点的控制对后来第三十九军部队顺利撤出战斗起了很好的保障作用。
  也别怪王少伯这个很能打仗的营长象孩子一样的哭,第二营在阵地上遭敌人炮火杀伤,处境十分艰难。但官兵们互相鼓励,始终坚守在阵地上。看着这样的战士流血牺牲,王少伯实在痛心不已。
  更让王少伯终身感铭的是,在激烈的战斗中,当自己指挥位置暴露在敌人火力下时,第六连马上扑上来3个战士奋不顾身地把他围住。
  结果其中一个牺牲了。
  王少伯能不难过?

  第一夜攻击受挫,伤亡很大,但邓华还是不死心。
  次日,他调整部署,让温玉成军长指挥,命令各部于当日晚上24时继续进攻砥平里。
  这一次要好一点,炮兵有部分营连参加战斗,第一一五师第三四三团和第三四四团也赶到参加了攻击,从四面八方向砥平里发起攻击。步兵冲击也非常英勇,很快将敌人压缩到不足两平方里的狭小地区。凌晨2时左右,第一一五师还一度突入砥平里街内。
  第一一九师也一度占领凤尾山。
  美法军伤亡惨重,弗里曼上校也被迫击炮的弹片击伤。
  可惜这时中国军队的攻势已成强弩之末,对敌人火力无法压制,坦克不能摧毁,障碍也无法突破,在猛烈炮火轰击之下,始终无法扩张战果,最后与敌人打成胶着状态。
  难分难解,就看谁能熬到最后。

  形势危在旦夕,但弗里曼还是很沉得住气。
  他将坦克用作机动火力点,形成据点式防御,兵力相对集中,火力亦很强大,依然固守着以砥平里为中心的环形阵地和290高地,还在猛烈炮火掩护下不断向攻击部队反扑,夺回第一一九师一度占领的凤尾山。
  战至拂晓,攻击部队伤亡很大,仍未解决战斗。
  但此时砥平里的战况对弗里曼也相当不利,他的炮弹将尽,步兵第三十八团部队迟迟没有上来,骑兵第一师的增援部队也一直没有消息,只要当面的中国军队当日晚上再加一把力,他也很难再撑住局面。

  然而,这时战场形势却发生有利于“联合国军”的逆转。
  13日下午,美步兵第二师第三十八团从文幕里增援砥平里,在461高地一带遭到第一一六师部队的顽强阻击。
  14日下午,李奇微得知步兵第三十八团血战一日仍无进展的消息,决定西线美第九军派出集结在骊州南侧梨浦里的骑兵第一师第五团继续向砥平里驰援。
  17时,骑五团在团长马塞尔·柯罗姆贝茨上校率领下,配属第七十坦克营A连的两个排、第六坦克营D连和野战炮兵两个营以及一个工兵连,向砥平里高速开进。
  次日上午10时,骑五团先头部队已突至曲水里,另一股也从侧翼迂回注邑里,向砥平里靠近。
  负责打援的第四十二军第一二六师第三七七团、第三七八团分别在曲水里、注邑里对骑五团的增援部队进行了英勇顽强的阻击,将敌人跟进步兵击溃,并用地雷和少量火箭筒打击敌人坦克,许多战士勇敢地跳上坦克,用炸药包进行爆破,先后将敌人10余辆坦克击毁。
  可剩下的30多辆坦克仍冲破阻击阵地,向砥平里高速扑来。
  那会儿对付敌人的集群坦克还没什么高招。

  第三十九军第一一五师第三四五团团长耍清川命令第一营营长刘兆在砥平里和曲水里之间公路上占领阵地,配属给第三四三团进攻砥平里。
  下午,刘兆将部队隐蔽好后,举着望远镜向曲水里方向望去。
  烟尘滚滚,不时传来枪炮声。
  刘兆不放心,打电话到第三四三团指挥所报告了情况。
  第三四三团询问第一一五师师指,师长王良太对第三四三团团长王扶之回答说:
  “第四十二军在曲水里打援,你屁股后头很安全,第一一六师配署给你们的山炮营也要到了,你放心一门心思打砥平里吧!”
  王扶之听到这个消息当然很鼓舞。
  回头又如此这般告诉刘兆。
  刘兆心说我看见的怎么跟你们说的不一样呀?
  他举起望远镜一看,不好,敌人坦克从曲水里开过来了。
  他又把电话打到第三四三团团指。
  团作战股长苏盛轼大大咧咧地回答:“没事儿,你放心吧!”
  刘兆怕自己看花了眼,再举起望远镜看,敌人的坦克越来越近了:
  “不对呀,敌人有二三十辆坦克冲过来了!”
  话筒里传来的还是“你放心吧!”
  刘兆气得把电话一扔大声命令:
  “司号员吹号,全营占领阵地!”

  第三四三团团长王扶之、政治委员王国英正在指挥所吃饭,观察所来电话说在靠南边的公路上发现老百姓的牛车拉着草,正向我方阵地接近。
  王扶之一听不对,炮火连天的,哪有老百姓整整齐齐赶着牛车大摇大摆在公路上走的?
  他和警卫员拔脚就往外跑。
  刚一出门就看见敌人先头坦克已经冲到了通信连前面的桥洞上,副团长朱互宁猝不及防,抽出驳壳枪就向敌人射击。
  那能顶事儿?
  王扶之立即命令警卫连阻击敌人,并打电话命令刘兆把敌人坦克搭载的步兵敲掉。
  大家手忙脚乱地扭住敌人打,用90火箭筒和炸药包击毁了敌人4辆坦克,把搭载的步兵大部分也打掉了。
  可剩下的20多辆坦克仍于15日下午17时冲进了砥平里。

  这个时候先是第四十军军长温玉成和第三十九军军长吴信泉冷静下来,不约而同地先后向邓华建议停止攻击,撤出战斗。
  然后是邓华冷静下来权衡利弊:
  如果继续组织力量攻击砥平里,即使能够攻克,就各个击破敌人以造成战役有利态势的全局目标来说,都慢了一步;除非在攻克砥平里的同时,又能消灭相当数量的援敌,而中朝军队主力又能适时进至长湖院里以南地区敌人主要进攻集团侧后,才能迫使敌人全线退却。
  但平心而论,邓华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

  15日17时30分,邓华作出了一个痛苦而又明智的决定,东集团向砥平里进攻部队撤出战斗向北转移,前出至原州附近的各军同时向北转移。
  16日,各部队撤出战斗。
  这一仗各攻击部队伤亡惨重,仅第四十军参加攻击的3个团就伤亡1 830余人,第三五九团第三营基本打光,撤退时营长牛振厚悲痛欲绝,死活不下阵地,要和他的战士们在一起。
  后来是被战士们硬拖下来的。
  可仅歼敌800余人。
  二者简直不成比例。
  第三十九军和第四十二军的情况也差不多。
  一个得不偿失的失利战斗。
  后来邓华为此作向中央军委作了检讨。

  还不在于一个战斗本身的得失。
  这是兵家之常,从来没有只胜不败的兵家。
  就象从来没有只赚不赔的商家一样。
  关健是这次失利在战略、战术上都对敌人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从此以后,美军遇上包围迂回,也有了敢于固守待援的信心。美国陆军第八集团军军史也声称:“美步兵第二师在砥平里的英勇坚守后来证明是挡住共产党进攻的转折点。”
  这是战术上的意义。
  战略上的意义则在于通过这一仗,使美国军政首脑认定了中国军队火力薄弱,攻坚能力差,即使达成穿插突破的有利态势,也会因供应困难而难以进行深远突进。从而增强了对朝鲜战局的信心,更加确立了要在朝鲜打下去的决心。
  这一仗对“联合国军”在朝鲜的作战行动具有转折性的作用。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军队砥平里受挫有着必然的因素。战争毕竟是军力和经济力的较量,是毛病迟早都得抖落出来,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
  是缺陷是毛病早认识早暴露比晚认识晚暴露好。

  其实这对于中国军队同样应该具有积极的战略意义,这就是
  ——破除对“小米加步枪”不适当的迷信和崇拜。
  只不过中国军队的认识过程相对来说要长一些。中国军队指挥员的主要优势是他们的战争阅历漫长而丰富,意志品质坚强,在很多艰难困苦西方军队认为无法作战的环境中仍能从容应对。但他们大多文化程度不高,理论水平亦受局限,及时对经验进行总结提练的能力相对敌军来说要略逊一筹,一般都得经过血的教训才能有所进步。
  这一点,中国军队应该向对手学习。
  善于向对手学习的军队,才是最可畏的军队。
  值得骄傲和欣慰的是,指挥砥平里作战失利的邓华将军,很快又让对手对自己和自己的部队产生了新的敬畏。
  这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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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1-1:“联合国军”汉江南岸作战态势略图

砥平里之战态势图

图21-2:砥平里战斗态势图(“联合国军”)

砥平里地图

图21-3:第三十九军砥平里战斗略图

39军砥平里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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