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那片巍峨的山岳,留下我们的敬礼!
向那片巍峨的山岳,留下我们的敬礼!
双石(执笔) 胡旭辉 杨茜瑛 卢家荣
清明时节,我们应博联社之倡,如黄能贵站长之约,踏上了去岚安祭奠红军烈士的旅程。
3月中旬从岚安回来后,双石在第一时间向他所在电视台的新闻中心作过推荐。
得到的答复是:“没什么意思……”。
行前,成都有几家电视媒体记者曾与双石联系,表示出对此事的关注与兴趣,有记者甚至想就此做一部纪录大片,但由于各种原因,最后都未能成行。
就是哈,这年头,整这些事儿当然没啥意思,又费马达又费电的。
还是多整点八卦才有意思。
而车队大多数队友因为没假(新实行的假期,硬是不容易兑现哈)或者被安排了值班,所以最后成行的只有双石、胡旭辉、杨茜瑛、卢家荣四位。
4月4日一大早,我们驱车出行。
李副乡长:老黄这人儿,真是太不容易了……
那天很顺利,天气也好,午后14时左右就到了泸定。因为泸岚公路正在修建中,要午后18时才放行,我们便在泸定桥边的一座茶庄歇息等候。
16时左右,又上路,到了山下,被施工人员给拦了下来,又等候。
还算好,17时30分,施工队听说有人上山祭奠红军烈士,提前放行了。
道路很艰险,折腾了一个多钟点,才到了昂州村。
黄能贵站长热情地迎接了我们:“清明时节来祭奠红军烈士,你们是第一批!”
惭愧惭愧,早该来了!
黄站长真是挺不易的,他孙女患白血病在成都住院,爱人又有“神经周围炎”(这是个什么病?),为了我们来,他们夫妇都没顾得上去成都看孙女,早早地就忙活着推豆花、杀鸡洗腊肉,置办食宿,让我们心里特别过意不走。
晚上,李华副乡长(彝族)还专程从泸定赶来,说是要赶来给我们“敬一杯酒”。
席间,我们谈起了在岚安建立烈士陵园和纪念碑的事情,据李副乡长说,政府已有这方面的规划,但最终实现,还得在公路修通之后,资金也还存在一些问题。此前,黄站长给我们谈过,乡里要拍卖《红军文化陈列室》的房子,据说价线已经拍到了八万(有些人想用这个房子来做生意),这个价钱显然已突破了黄能贵站长原想“自己买下这间房”的底线——为治孙女的白血病,他们全家已经耗费了14万。
黄站长很为这件事情而懊丧……
我们都是草根,当然没办法对当地政府的举措指手划脚品头论足。只好委婉地道出我们的看法:无论是黄能贵站长这样的人,还是他费尽数十年心力筹措的这个陈列馆,都是非常非常难得的,在我们所走经过乡村中,既或不是最好的,也是最好的一档!这对岚安来说,肯定是一笔无形的财富,好多历史悠久的文化之乡,缺的就是黄能贵这样一个人呀……
李华副乡长很同意我们的看法:老黄这个人儿,真是太不容易了!
份内份外:无名英灵幸遇了一位有心人
次日一大早,黄站长带着我们出门去祭奠红军烈士。
岚安的地界很大,红军烈士的埋葬地又很分散,有些地方还在深山之中,因为时间关系,我们肯定是没法走完的,光是走完昂州村附近的烈士埋葬地,就耗费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由此也可以想见黄站长这么些年来一一核对这些烈士埋葬地是多么地艰辛。这每一处埋葬地,都要找到3个以上的证明人,写出证明报告,确定烈士人数以及认定的理由,报告要念给证明人听,还要签字摁手印……
说是祭奠,其实也很简单,这些红军埋葬地太多了,我们甚至不能一一走近,而只能在相对比较集中的地方躹躬敬礼。黄站长说,这里的老乡们对红军烈士怀有很深的敬意,这么多年了,从没人去动过红军烈士坟头的一块石头,哪怕新开耕地,也会避开烈士坟——就是象“较场坝”这类当年匆匆掩葬着红军烈士的耕地,也被黄能贵留下了标记,以等候将来的集中归葬。
这里有许多红军烈士,还是被村民们偷偷掩埋的。
在昂乌村,我们见到了村民董志富,其父王万发当年当过区游击队员(他是上门女婿,其后人从女家姓),国民党湘军“血洗岚安”那天,一位腹部受伤,“肠子都流出来”的红军排长,就是被王万发老人救回家中,后来就牺牲在他家的锅灶前。
“那位红军排长姓张,他牺牲后我父亲把他的遗体藏在地窑里,躲过了国民党挨户搜查,到了晚上,他找了几个乡亲,偷偷运到一个荒地里埋了,还做上了记号。家里人一直不敢声张,直到解放后才说出来。”
这个张姓红军排长的坟地,也是黄能贵向王万发老人调查取证后确认的。
我们在我们能够到达的红军的埋葬地前一一躹躬敬礼,心情很非常沉重。
70多年过去了,我们竟然是清明时节前来向他们致敬的第一批外来者。
他们被我们遗忘了,被世人遗忘了,被如今这个越来越光怪陆离的世界给遗忘了。
可岗安人没有遗忘,黄能贵没有遗忘。
为这些被遗忘了的红军英烈们重新找到安息之所,为得惠于这些英烈们的英勇奋斗和牺牲的后来者们重建纪念之地,几乎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而黄能贵这个比“七品芝麻官”还要小得多得多的文化站站长的认定和保护的嘱咐,竟然也被村民们奉若神明般得以件件落到实处。
而这类事情,原来并不是文化站长黄能贵的“份内”工作。
不会忘记:岚安有个“上书房”
黄站长谈起红军,总有说不完的话。
“刚来的和最后离开的那批红军,军装很整齐,武器好纪律也好。头一批来的,都不住民房而是露宿——10月份在山中露宿啊!要筹粮杀猪都先打商量后给钱。中间过的就不行了,破衣烂衫,面黄饥瘦,穿得也是五花八门,老老小小,什么人都有,看来饿得也很,虽然也给钱,可不管谁家的猪,见着就杀……”
可以理解,红四方面军南下以来,所转战处大都是无粮区,饥寒交迫,减员很大,好容易才到了这么一片产粮的坝子。黄站长称,红军过境时,这里的磨房都是昼夜不停地转,可还是赶不上队伍的供给,常常是生玉米生青稞还没磨成面就拿去吃……
红军来了,当然得打土豪筹粮筹款,这必然损及当地一些地主豪绅的利益。后来的发生“血洗岚安”惨案,就是这里48户“大户人家”联合筹款请来国民党湘军李韫珩部“剿匪”所致。
“这些人的后人现在都在岚安,他们当然也有伤痛,……”黄能贵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不讲阶级斗争了,我收集整理材料时也尽量不去提及具体的当事人姓名和事情。可历史就是历史!岚安的老百姓虽然也受了不少苦——象参加过区苏乡苏当过游击队员的人,很多都逃亡外地多年后才敢回来,可是大家对红军的感情却依然很深,红军是真对‘干人’好啊,‘打土豪分田地’惠及的还是大多数老百姓……”
在脚乌村,我们还见到了当年乡苏维埃主席的后人,看得出来,他们都生活得很贫困。黄能贵说,现在他们正在向上级部门反映,想给这些人申请一些低保待遇,“毕竟他们的长辈为革命胜利作出过贡献啊!”
把我们带到村民余向龙家,黄站长介绍说:当年红军右纵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倪志亮将军就住在这里,人们都把这个地方叫做“上书房”。这可能是近几百年来,岚安所住过的最大的“官”了,当年倪将军所用过桌椅板凳,都还保存完好。如今,若泥岗还有许世友将军、王建安将军住过的房子,脚乌还有罗炳辉将军、何长工将军住过的房子,都保存得很好,这些民居因生活原因需要改扩建,黄能贵会尽力去给他们申请危房指标,尽最大的可能把原来的房子保存下来……
应该说,岚安乡的党政部门,还是为这些红军遗迹做了很多工作。但如果没有黄能贵这样一个人,这一切其实都很难说。比如我们去过的化林坪,就因为少了这样一个人,许多红色遗迹古色遗迹都未能保存下来:比如清初化林营的纪功碑,都司衙门的院墙和古城堡,现在都被老乡们拆散垒作院墙甚至垫猪圈,最可惜的是,可能是毛泽东写在都司衙门院墙上的一幅红军标语,也因分田到户时院墙被拆除而荡然无存……。
村民王远强家是当年红三十二军政治部主任朱明将军住过的地方,这家院墙上有一幅红军留下的漫画和标语,红军离开后,这家人用堆满的柴禾遮住了院墙,这幅标语和漫画才得以幸存。
后来下暴雨墙被冲垮,是黄能贵和这家人一起,重新垒起院墙,又把漫画和标语一笔一笔修补描绘出来,还给院墙加盖了雨檐。
山岳巍峨:红军英雄万古流芳
此行岚安,我们最想去祭奠的,还是那壮烈跳崖的22位无名红军烈士。
烈士们跳下的那个悬岩叫做“石笋崖”,位于岚安乡的东南方向一个叫做“凌冰沟”的河谷上方,估计海拔高度在3000米以上。之所以叫做“凌冰沟”是因为这里的冰雪长年不化——就是现在我们用望远镜也能看见那片冰雪在阳光下的反光。
1935年12月26日敌人“血洗岚安”时,将22名担任阻击掩护县委和区苏维埃政府转移的红军战士逼上了雪山下的这个悬崖,有关情况,当时在沟北“观音殿”和县委和区苏维挨政府工作人员在一起的贺吉明老人对黄能贵回忆道:
那是腊月初一早上,天下大雪,有一尺多厚,我和县委李勤书记、红军张连长一起审问叛徒龚万才(原区游击大队副大队长,叛徒),说是审完就转移。正在审时,就听警戒来报,国民党军三一五团从若泥岗打来了,张连长派了一排人去堵击,我们把龚万才枪毙了从后山上了观音殿,一路听到枪声,看见凌冰沟那边一个排的红军同志边打边上山,上了石笋岩,越往山上雪越厚,路也没有了。国民党中央军在喊:“打死他狗日的红毛子!”……
我们从观音殿看对面一清二楚,红军到了石笋岩边上抱在一起,只看见红布一飘,一声“红军万岁!”传来,一个人就跳下崖去,接着就象甩柴筒子一样,剩下的红军战士都从崖上跳了下来!观音殿这边张连长一下子就哭倒在地,说先跳下去的是易排长,我最好的排长牺牲了。那“红布”就是他驳壳枪把上的红绸子……
张连长后来一直哭到天全的两河口,我一路都在劝他。
几年后来我回来看过,那个岩岩人是没得办法下去的。听陈篾匠说,第二年涨水,把枪支和尸骨全部冲了出来,多惨啊!……
张连长还告诉贺吉明老人,那个排有22个人,每人只有五发子弹。
另一位村民余炳刚也在证明材料中说:
当时我在若泥岗被国民党中央军俘虏送到康定,回来我也去看过,有人还拣到一把大刀。
可惜那地方太远太高,时间关系我们这次没法上去了,只能哽咽着向那片巍峨的山岳遥致敬礼:
烈士们,我们来看望你们了,我们来晚了!
雪山苍苍,涐水长长,红军英雄,万古流芳。
黄能贵告诉我们,在山上王母顶垭口附近,还有可能是走错路的红军战士的遗骨,后来有些上山采药的人回来说那是红军的遗骨,因为还有些残缺的青色军衣因被遗骨压着尚未完全腐烂,有些头骨下还压着红军的布制五星帽徽……
图中红五星为22名红军战士跳崖的大体位置
革命胜利来之不易,革命胜利就是这诸多有名和无名英烈的忠骨,奠基的。
夜幕将临之时,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黄站长,再一次向那片巍峨的山岳敬礼致意!
我们对那些不屈且不朽的英灵说,我们不会忘记你们,我们还会来看你们!
执笔者后记
从岚安回到家中,笔者最想弄明白的是这22位跳崖的红军英烈所在的建制单位。据笔者分折,他们很可能是最后撤离岚安的红五军(原中央红军五军团)的一个连队。可惜目前关于这个事件的有效信息实在太少,除了知道这个连队的连长姓张,牺牲的排长姓易这样一些见证者回忆的口述文字外,基本上就没有更多的有效信息,比如所属营、团?营长、团长姓甚名谁?贺吉明老人如果健在,会不会有关于这些更多的信息?黄能贵站长不是军人出身,调查时对这类信息有可能没有给予更多的关注……
现在要想考证,简直就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不知红五军团老人们的后人中,是否听起老人说起这件事?或有过最后撤离岚安的部队的相关信息?还有在亢州战斗中牺牲的红三十二军杨富才营长,他有家人么?有后人么?他们知道他们的亲人牺牲安葬之所么?
笔者在此拜托了!
四川民歌《盼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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