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免费医疗提案到底得罪了谁？

全国政协委员、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张其成5月27日发了一条让人心酸的微博：

我提了一个不讨好甚至挨骂的提案：逐步实行“全民免费医疗”！联系了很多媒体都不发，感谢人民网让我发出这一声音！其实这不仅是为患者好，也是为医者好。目的是彻底改变医患之间利益关系为纯粹的医疗关系。用一个制度让医患双方都受益。我昨天专门请教了北大一位知名专家，她回复：“非常好！政府现在比较担心财政承受能力，因为现在财政情况比较严峻。其实不用增加多少财政投入，现在的钱花好了，就能全民免费医疗。”

全国政协委员、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张其成

他的提案后来人民网给发了，标题叫做《发挥特色优势，推动中医药全程参与疾病救治》，小心翼翼地甚至是偷偷摸摸地把“免费医疗”这四个字藏在整篇文章里，丝毫不敢在标题上就列明主题。

明明符合99%的人的利益的提案，而“很多媒体都不发”。

首先，忽视了医疗市场化的主推手们，也就是喊着要把公立医院私有化的人。一旦免费医疗，一定是以公立医院为主体，自然侵害他们变公为私的既定步骤。政府内有仇和那样的靠私有化一切公立机构而获提拔的干部，体制外有莆田系（及其他），就是这样一群人。

其次，触动了西医药利益集团。一旦免费医疗，必然会大力发展简、便、廉、验的中医药，西医药的器械、药品空间必然减少，因此一定要反对。进口的医疗器械设备占到目前中国医院设备的绝大数份额，他们的药品在中国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及其雇佣的文人、媒体、专家、买办，是地球上最痛恨中医药的人。

再次，得罪了慵懒的官员。医疗免费，为老百姓操心的事情、分担的事情多了，哪里有甩给市场省心省事？

这几部分人国内外联手、体制内外结合，能量相当大，所以媒体绝不敢宣传。

以下是建议内容：

一是通过整合医保基金与财政资金，选择有条件地区开展免费医疗试点。

依托现有医疗保障制度，统筹使用当前的医保基金和财政资金进行更高的保障，即“基本医疗保险先支付+财政兜底”模式，共同分担医疗费用，避免将财务压力转移到就医链中的医院和患者任何一方。将现在医患的利益关系回归到纯粹的医疗关系。

全民免费医疗带来的必然问题是财政能否承担得起，实践证明，财政承受力确实是免费医疗改革的必然前提。依照2018年的基数初步测算，如果其中80%由财政保障，扣除财政原来给新农合和城镇居民医保的补助，实际财政新增支出16728.84亿元，相当于2018年政府财政卫生投入的1.02倍，财政压力是较大的。但随着这一制度的实施，各种虚高的费用将会被压缩，医疗成本将大大降低。可选择有条件的地区先行试点。

二是优先在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和各级中医院开展免费医疗试点。

基层医疗卫生机构是医疗服务体系的基础，是分级诊疗的关键，通过在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实行免费医疗，将本来已经较高的报销比例提高到100%，可以极大的引导患者在基层就诊，更好地推进家庭医生制度的建立，真正做到基层首诊，充分发挥健康守门人的作用，快速促进分级诊疗制度的建立。

同时在从各级公立中医医院进行试点，充分发挥中医药“简、便、验、廉”的优势，引导患者优先使用中医药，使用低成本的中医药技术。既可以从整体上降低医疗费用，又可以更好地推动中医院回归百姓“中”，发挥中医药的优势和特色。

三是免费医疗制度需要其他制度的联动和配套，以防止各种风险和弊端。

免费医疗随之可能出现的问题是滥用公共医疗资源的过度医疗（所谓的道德风险）、医疗费用过快增长等，这也是人们普遍担心的问题。这就需要有其他一系列制度的联动配套，当前我国这些相关制度都在积极推进中，基本药物制度、药品零差率普遍实施，医耗联动等综合医改不断推进。按病种付费、总额预付等支付方式改革是保证免费医疗推进的重要制度，还需要不断深化这些制度。

四是确保纳入试点的医疗机构医护人员的待遇稳步提高。

免费医疗的实施是要建立一个制度使医院和医生没有财务风险，没有创收压力。不要把财务压力压到医院和医生身上，要保证纳入试点的医疗机构医护人员的待遇不仅不降低，反而提高。用制度保障医生就是纯粹地去完成救死扶伤的职责，要减轻医生负担，维护医生的尊严，给医护工作者崇高社会地位。

事实上，就在近期，北京大学健康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李玲教授也提出，为深化医改、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提高提供最丰富的社会实践，推行“全民免费医疗”的时机已成熟。

2009年，全国百强县之一的陕西榆林市神木县，在县委书记郭宝成的坚决领导下，于新时期率先在中国实现了免费医疗，运行良好。然而，媒体不敢多做报道，即便报道也以旁观甚至挖苦的语调去写。更可悲的是，因为给老百姓谋了福利，郭宝成牺牲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官职被罢免，调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岗位。

那位在2000年卖光了宿迁市全部公立医院的仇和，却一路升官至昆明市委书记，最后因腐败才落马。多大的讽刺！

郭宝成的遭遇、仇和的待遇给所有干部都提了个醒。选择那条路，不是清清楚楚吗？自此以后，哪家媒体、哪个委员或代表胆敢提倡“免费医疗”四个字，必然会如张其成教授所言“不讨好甚至挨骂”了。媒体不敢发，也源于媒体自己都认为此事行不通。相当一部分不了解情况、只凭主管感觉做判断的普通群众也心里打鼓。

免费医疗，果真行不通吗？

目前，全球有180多个国家实施全民免费医疗。主要模式有两种：一种是朝鲜模式的国家办医院，医院是政府的一个职能部门，就是负责免费给看病的，但保障水平还有待提高水平。另外一种免费医疗是治疗费用全额报销，包括美国、英国、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以及印度等都是采取这种免费医疗制度。

北欧、西欧、俄罗斯等，多个资本主义国家实行了免费医疗；经济条件远不如他们的古巴、朝鲜，以及新中国的前三十年，也实行了免费医疗。为何国力增强后的现在、经济总量世界第二的当下中国，免费医疗反而成为一些人眼中的过街老鼠了呢？

免费医疗不外两种。一种是古巴、朝鲜或新中国前三十年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免费医疗，个人出钱很少，整个医疗体系全由国家包办；另一种是当前欧洲国家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免费医疗，特点是建立医疗保险体系，个人缴纳较高的医保费用，建立严格的分级诊疗制度，全体国民享受基本的医疗服务。

我国80年代后放弃了社会主义免费医疗体系，90年代后主动学习欧美做法。目前，我国建立了个人缴费+国家补助相结合的医保系统，由城镇职工医保体系、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体系、城镇居民医保体系三大构成部分，覆盖面13.5亿人口。

应该说我国投入医保的钱不可谓不多，然而由于医保、医疗、医药三者之间的不协调，导致医保资金使用效率低下。医院和医生由于财政拨款比例小需要自谋生路，被迫和医保之间形成了猫和老鼠关系，大开方、大检查层出不穷；由于医药流通企业太多（全国多达5000多家），导致医药供应存在巨大回扣、行贿空间（水分至少50%以上）。医院、医药两大系统联起手来，拼命从医保系统拿钱，导致了医保基金严重的跑冒滴漏。

从全国医改标杆福建三明市的成功经验看，只要抓好医药采购这个中心环节，同时大力发展公立医院、财政为医院兜底，即便是按现有投入计算，都完全可以大幅度提高医保资金使用效率，同时做到医院只管看病、医生收入增加、患者满意度提升、看病费用下降等多种效果。

张其成教授在他的公众号上写到：

“全民免费医疗，并不意味着是完全免费，也不意味着完全由财政负担，而是一种保障水平更高、个人支付比重甚微的全民医疗保险制度……是依托现有医疗保障制度，统筹使用当前的医保基金和财政资金进行更高的保障，即基本医疗保险先支付+财政兜底模式，共同分担医疗费用，避免将财务压力转移到就医链中的医院和患者任何一方。”

因此，他所说的免费医疗，是在现有医保体系基础上的进一步发展。从事实上来说，这并非唱高调、喊口号，而是完全可行的。在我国国力不断增强的情况下，只要采取坚决、果断措施，让医疗回归公益性，挤掉医药采购的巨大水分，大力发展中医药，注重对慢性疾病的预防和控制，提高医保基金使用效率，再辅以财政兜底，让医院和医生安心看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买卖），免费医疗何愁不能实现？

我国医疗体系重构的方向，应该是增大财政对医院的投入，逐步减少分散到个人的补助。其核心，是让医疗回归公益。一旦做到这些，整个社会的的医疗费用必然大幅度下降，财政兜底也就可行了。老百姓把看病省下的钱，用于消费，个人和国家都是赚的。

免费医疗，看似遥远，实则很近。一旦免费医疗，我想绝大部分的公立医院、绝大部分的患者、绝大部分的医生、绝大部分的基层干部，都会拍手称快，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