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长城内外:论中美贸易战的三阶段
从2018年2月中美两国进行第一轮经贸磋商和4月3日美国公布对价值约500亿美元中国商品征收25%关税的计划以来,中美贸易战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我认为,中美之间进行的这场贸易战,将会经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2018年2月至2019年5月,是“以谈为主,以打促谈”的阶段
中美贸易战是美国主动挑起来的,中国从一开始就不想与美国打贸易战。因此,在中美贸易战的第一阶段,中国是一直希望通过双边的谈判来解决问题。但美国却认为是中国害怕打贸易战,因此,就采取了以打施压、以打促谈的办法,企图逼迫中国答应美国的苛刻条件。下面,是第一阶段中美之间“谈”与“打”的经过:
【2018年2月27日至3月3日,中美两国在美国华盛顿进行了第一轮高级别经贸磋商(以下均简称“经贸磋商”)。
4月3日,美国公布对价值约500亿美元中国商品征收25%关税的计划。4月4日,中国作出回应,提出对价值约500亿美元的美国商品征收报复性进口关税的计划。
5月3日至4日,中美两国在中国进行了第二轮经贸磋商。
6月2日至3日,又在中国北京进行了第三轮经贸磋商。
6月15日,美国宣布对340亿美元中国商品征收25%关税的生效日期为7月6日。并表示在公众评议期结束后,也将对另外160亿美元中国商品征收25%关税。中国以牙还牙,宣布从7月6日起对340亿美元的美国商品加征关税。
7月10日,美国公布对价值约2000亿美元中国商品征收10%关税的计划。8月1日,特朗普指示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将2000亿美元中国输美商品的关税由原本提议的10%调高至25%。
8月7日,美国公布价值160亿美元适用25%关税的中国商品清单。中国出台反制措施,对160亿美元美国商品征收25%关税。
8月22日至23日在美国华盛顿进行第四轮经贸磋商。8月23日,针对8月7日美国和中国关税清单中商品的关税举措开始生效。
9月7日,特朗普威胁对另外价值2670亿美元的中国输美商品征税。
9月24日,美国开始对价值2000亿美元的中国输美商品征收10%的关税。特朗普政府称,从2019年1月1日开始关税税率将提高至25%。作为回应,中国对价值600亿美元的美国商品征税。
至此,美国共对2500亿美元的中国输美商品加征关税,其中,500亿美元的商品征收25%的关税,2000亿美元的商品征收10%的关税。作为回应,中国则对价值1100亿美元的美国商品征税。
12月1日,中美两国元首在阿根廷会晤,双方同意休战90天,期间暂停征收新关税。特朗普同意在两国举行贸易磋商之际,将原定于1月1日开始对价值2000亿美元中国输美商品提高关税的计划推迟到3月初执行。2月24日,特朗普将原定3月1日的期限推迟,把2000亿美元中国输美商品的关税维持在10%。
2019年1月30日至31日双方在美国华盛顿进行了第五轮经贸磋商。
2月14日至15日在中国北京进行了第六轮经贸磋商。
2月21日至22日在美国华盛顿进行了第七轮经贸磋商。
3月28日至29日在中国北京进行了第八轮经贸磋商。
4月3日至5日在美国华盛顿进行了第九轮经贸磋商。
4月30日至5月1日在中国北京进行了第十轮经贸磋商。】
从以上情况可以看出,这一阶段,中美两国共进行了一次元首会晤和十轮高级别的经贸磋商;美国先后于7月6日(340亿美元)、8月23日(160亿美元)和9月24日(2000亿美元)一共三次对中国输美商品加征了关税。
在这一阶段,双方以谈为主,美国对中国输美商品加征关税的目的是打施压、以打促谈,逼迫中国接受美国的条件。而中国则不希望打,希望通过谈判解决双方的矛盾,但是在美国先后三次对中国输美商品加征关税时也被迫作出了相应的反击。
然而,在过去的一年,美国对华贸易战的效果却并不好。
据中方统计,2017年,中国对美出口4297亿美元,比上年增长12%;进口1539亿美元,比上年增长15%;对美贸易顺差2758亿美元,比上年增长10%。
2018年,中国对美出口4784.2亿美元,比上年增长11.3%;进口1551亿美元,比上年增长0.7%;对美贸易顺差3223.2亿美元,比上年增长17.2%。
这就是说,2018年虽然开打了中美贸易战,但对美国的影响却远远大于对中国的影响。与2017年比,2018年中国对美出口增长11.3%,只比2017年12%的增幅下降了一点;而中国从美国进口只增长了0.7%,比2017年15%的增幅下降很大;中国对美贸易顺差更是比上年增长17.2%,超过了2017年10%的增幅。
这表明,在中美贸易战的第一阶段,美国对华发起贸易战后,“打”没有打好,“谈”也没有得到它想要的结果。
第二阶段,从2019年5月开始,中美贸易战进入了“以打为主”或者“只打不谈”的阶段
由于在前一阶段的贸易战中,美国“打”没有打好,“谈”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特朗普决定加大对中国的打压力度。5月8日,美国政府正式宣布,从5月10日开始,把价值2000亿美元的中国输美商品关税从10%提高到25%。
5月9日至10日,中美两国在美国华盛顿进行了第十一轮经贸磋商。但由于美国已决定将中美贸易战升级,中国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对美国作出实质性的让步,因此,这一轮经贸磋商只具有象征意义。
5月13日,中国宣布从6月1日起对600亿美元美国商品的关税从10%分别提高到15%、20%和25%。自此,中美贸易战进入了第二阶段,即“以打为主”或者“只打不谈”的阶段。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是因为,首先,美国现在暂时不想“谈”了。美国看到,经过长达一年的贸易战,美国“打”没有打出它想要的效果,“谈”也没有得到它想要的结果。于是,决定加大对中国的打压力度,企图给中国经济造成严重的后果,以迫使中国答应美国提出的条件。所以,美国现在暂时不想“谈”了,想先把中国打疼、打趴下了再说。
其次,中国现在也暂时不想“谈”了。这是因为,美国政府单方面宣布从5月10日开始把价值2000亿美元的中国输美商品关税从10%提高到25%,这破坏了2018年12月1日中美两国元首在阿根廷会晤中达成的经贸磋商期间美国不加增关税的共识,所以,虽然目前美国还没有关闭经贸谈判的大门,但是已经严重破坏了谈判的气氛,在这种情况下,跟美国还有什么好谈的呢?另外,过去一年,中国对美贸易和国内经济形势虽然受到贸易战的一些影响,但情况却远远好于预想,这也增强了中国与美国霸权主义抗争的信心和勇气。所以,中国现在的态度是:既然你美国不想“谈”了,非要把贸易战升级,那么,我们就奉陪到底。
5月23日,在商务部召开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商务部发言人高峰在回答彭博新闻社记者关于“中方对重启谈判是否还有兴趣?中方对重启谈判还有没有什么先决条件和要求?”的提问时回答说:“近来,美方单方面不断升级贸易摩擦,各种动作不断,致使中美经贸磋商严重受挫。中方对于谈判的立场始终是明确的。如果美方想要继续谈,就应该拿出诚意,纠正错误做法。只有在平等相待、相互尊重的基础上,磋商才有可能继续。合作有原则,谈判有底线,中方在重大原则问题上决不让步。”这充分表明,中国对恢复经贸谈判是有条件的,这就是美国必须先纠正“破坏中美两国元首阿根廷会晤中达成的经贸磋商期间美国不加增关税的共识,单方面宣布从5月10日开始把价值2000亿美元的中国输美商品关税从10%提高到25%”,以及“封杀打压华为等中国企业”的错误做法。
由于双方特别是美国现在对“谈”的意愿不大,所以,从2019年5月开始,中美贸易战进入了第二阶段,也就是“以打为主”或者“只打不谈”的阶段。
中美贸易战进入第二阶段以后,美国改变了“打”法,即由第一阶段“全面进攻”的战法改变为“全面进攻,重点精确打击”的战法。
在中美贸易战的第一阶段,美国对它选定的价值2500亿美元中国输美商品加征关税,这是一种“全面进攻”的战法。然而一年“打”下来,“全面进攻”的战法效果很不理想,于是,美国就改用了“全面进攻,重点精确打击”的战法。就是在把价值2000亿美元中国输美商品的关税从10%提高到25%的同时,采用“精确打击”的办法重点打击中国的高新科技产业,特别是华为这样具有国际竞争优势、美国感到对自己霸权威胁大的中国企业。所谓“精确打击”,就是分析华为等中国高新科技企业的产品结构和产业链、供应链,寻找其中的要害部位进行精准打击。例如,美国政府最近禁止华为购买美国的部件和技术,命令高通、谷歌等美国企业卡华为的脖子,就是典型的例子。继对华为采取封杀措施之后,美国还要对大疆、海康威视等中国高新科技企业下手。5月22日,美国国务院国际安全与防扩散局又宣布对友祥科技、浙江兆晨科技等10家中国企业以及3名个人实施制裁,并要求美国政府部门不得向这些企业和个人提供任何服务产品和技术。这些都属于“重点精确打击”。
美国对华为等中国企业进行重点精确打击,是企图通过打垮中国在国际上具有竞争优势的高新科技企业,达到“消除中国威胁、保持美国优势”,“控制和扩大高新科技产业市场份额”,以及“打击中国的信心和勇气、迫使中国签订城下之盟”这样一石三鸟的目的。
据5月24日环球时报转载法新社的消息,5月23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对记者表示,华盛顿与北京有很大机会就贸易战最终达成妥协,其中也将包括对华为的处理。他说,“如果我们能达成协议,我可以想象,华为将以某种形式出现在协议中,或干脆就是这协议的一部分。”这充分证明,美国封杀华为等中国企业的目的之一,就是企图迫使中国在贸易谈判中签订城下之盟。
中美贸易战第二阶段(也就是“以打为主”或者“只打不谈”的阶段)将会持续多长时间?目前看来,至少还要再持续半年时间。也就是说,只有打出一个基本的结果,双方才会重新再回到谈判桌上来。
因为是否重开谈判,主要取决于美国的态度,而美国在第二阶段打的结果无论是胜是败,都会要求重开谈判。如果美国这一次的“全面进攻,重点精确打击”失败了,它就会主动作出希望缓和关系、继续谈判的姿态。因为贸易战是一把双刃剑,继续打下去对谁也没有好处,特别是如果第二阶段打的结果还是与第一阶段差不多——美国受到的影响比中国大,美国就更不想继续打了。如果美国这一次的“全面进攻,重点精确打击”得手了,它也会要求重开谈判,这样,它会趁机向中国提出更加苛刻的谈判条件。
而从中国方面来说,第二阶段打的结果无论是胜是败,也都会答应美国重开谈判的要求。因为,如果中国失利了,谈判将是缓兵和止损的机会;而如果中国胜利了,中国也不能拒绝谈判,因为其一,中国历来主张通过和平方式解决国际争端,这有关中国在道义上的国际形象;其二,贸易战不仅对双方都有害而且伤及无辜,国际上普遍反对用贸易战解决贸易争端,如果中国拒绝谈判,就会影响与其他许多国家的关系;其三,中国的综合实力明显弱于美国,现在还远没到与美国摊牌决战的时候,如果拒绝谈判,不利于缓和与美国的关系,不利于中国的长远利益。
所以说,中美贸易战第二阶段只有打出一个基本的结果,美国无论是胜是败,都会要求重开谈判,而中国也都不会拒绝谈判。区别只是在于,谁在第二阶段的“打”上占了上风,谁在重启的谈判中就处于更加有利的地位。
第三阶段,是“边谈边打”的阶段
第二阶段的“打”,将确定目前这场中美贸易战的基本结局。第三阶段的“谈”,将是一场反复的讨价还价。双方为了取得对自己比较有利的谈判结果,将会采取边谈边打的办法。“打”是为了“谈”,双方都会控制其规模和强度,一般不会再大动干戈。最后,很可能以双方都能保住面子的协议结束谈判,中美贸易战实现停火。
中美贸易战停火的时间,有可能在2020年的年中,因为特朗普需要在那个时候停火;而我们中国也需要中美贸易战实现停火,原因与中国不能拒绝谈判的原因相同。然而,中美贸易战实现停火,并不是中美两国战略博弈的结束,而是又一轮较量的开始。中美两国的战略博弈将持续几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总之,中美贸易战,我们中国不想打,而是美国非要打;美国真想谈,我们谈判的大门敞开;美国要想打,我们坚决奉陪。而我们中国要想谈得好,首先就必须打得好,特别是在第二阶段,一定要集中力量坚决打好打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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