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松祚:悲观、绝望、疯狂----世界银行和IMF年会观察(之一)
悲观、绝望、疯狂
----世界银行和IMF年会观察(之一)
俯瞰全球,货币、金融、经济战场硝烟味道十足!“货币战”、“贸易战”、“金融战”声音此落彼起,响彻云霄,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10月9日,各国财政部长和央行行长齐聚美国首都华盛顿,参加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年会。大会小会,五花八门,让人应接不暇,疲于奔命。听来听去,却是越听越糊涂,越听越迷茫,越听越悲观,越听越失望,越听越绝望!东西南北之衮衮诸公,西装革履,道貌岸然,似乎个个胸怀锦囊妙计,仿佛人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到头来却只落得个“战争威胁”不绝于耳,指责抱怨声振屋瓦。吵吵嚷嚷一番之后作鸟兽散去也!
到底是怎么回事?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人类为何突然象发神经一样相互谩骂和指责?全球经济前景黯淡当然是主要原因。不过依我观察,世界各国领袖(政界和学界精英)对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之根本原因缺乏深刻共识、各国政治领袖(尤其是发达国家政治领袖)思想心理上极端的“短视、偏见和自私”,才是导致“货币战、贸易战、金融战、经济战”最重要之原因。
全球经济前景确实令人忧心忡忡,说“前景黯淡”还是大大低估了。俯瞰小小寰球,坏消息总是多过好消息。
两个月前(8月10日)美联储货币政策例会,对美国经济复苏前景深表悲观,多家机构将2010年美国经济增速下调至2%以下(年初预测是2.7%);2010年9月的最新数据,美国失业率依然高达9.6%(某些州的失业率甚至超过15%!),其中黑人失业率是16.1%,西班牙裔失业率是12.4%, 白人失业率是8.7%, 亚裔失业率是6.4%;私人投资、消费、信贷持续萎靡不振。
美国经济学者算过一笔简单的帐:要想5年内让美国失业率降低到5%水平,那么美国经济每个月必须创造32万个新工作岗位;要想10年内将失业率降低到5%, 则每个月需要创造23万个新工作岗位;要想确保新增劳动力有工作,则每个月必须创造10万个新工作岗位。9月份的情况是:私人部门新增雇佣64,000人,然而政府部门却裁员159,000人,两项相抵,共有95,000人丢掉饭碗。
日本经济第二季度增速只有微不足道的0.1%,全年估计连0.4%都够呛(年初预测是1.7%)。日本经济低迷增长已经长达20年,至今看不到任何可能重返快速增长的迹象,公众债务规模与GDP之比例超过200%,财政政策几乎没有施展空间;国内人口结构不断趋于老化;日元长期处于“升值预期综合症”;“零利率货币政策”早已失效;通货收缩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欧元区似乎愈发不妙。希腊债务危机余音未了,爱尔兰债务黑云再度压城。两个月前,爱尔兰中央银行行长霍诺翰教授访问中国,我邀请他到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发表演讲。他的讲话显然经过事先精心准备,避重就轻,没有直接讨论爱尔兰和欧元区债务难题,只是一般性地讨论金融危机如何大幅度增加政府财政负担。霍诺翰深知爱尔兰面临严峻挑战,作为刚刚上任一年多的央行行长,他承受着巨大压力。可不是吗?自2007年底以来,爱尔兰的名义GDP已经萎缩了17%,CPI目前正在以4%~5%的速度下降,几年之内,爱尔兰的名义GDP有可能会萎缩25%~30%,预算赤字与GDP之比高达14.3%,是欧盟3%上限的近5倍,失业率达到13.1%。
多么严重的衰退!爱尔兰是欧元区的一个缩影,整个欧元区似乎都面临着同样的困境。欧元区最近完成银行体系压力测试报告,结果之恶劣超乎预期:之前人们非常乐观,以为整个欧元区银行体系只需补充资本35亿欧元,实际上仅爱尔兰一国就需要补充资本金400亿欧元,更不用说还有西班牙、比利时、希腊、意大利,甚至法国和德国,这些国家的银行同样需要大量补充资本金,“去杠杆化”过程远远没有结束!
所谓“欧猪国”(PIIGS,即葡萄牙、意大利、爱尔兰、希腊、西班牙)面临的所有重大问题,至今一个也没有得到解决:大规模政府债务和财政赤字;不断上升的经常项目逆差,意味着私人部门对外债务持续上升;产业竞争力持续下降;经济长期陷入“准萧条”状态;通货收缩风险急剧上升。
今年2季度,德国成为发达经济体唯一的亮点。2010年8月13日,德国政府公布,德国最近一个季度经济增长为2.2%,换算成年增长率,接近9%。是德国自金融危机以来最好的经济表现,也是1990年德国统一以来最好的经济表现。好些论者欢呼雀跃,说德国人民和政府一下子扬眉吐气了,德国模式不仅战胜了美国模式,而且也击败了中国模式。他们高声责问:谁叫你们说高福利就必然带来高失业?谁说高税收、严管制、强工会就必然病入膏肓、经济衰退?德国给了你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然而,一个季度的高增长是不是就能够保证全年和长期的高增长,却是一个巨大的疑问。我到欧洲参与各种讨论,总是有朋友提醒我:千万不要低估德国的经济!诚哉斯言!德国经济的表现总是好于她的邻国。德国朋友告诉我,金融危机之后,德国劳动人民主动下调工资,维持且提高了德国经济竞争力。不过,今年3月1日在德国中央银行(Brundesbank)举办的一次会议上,该行行长阿莱克斯韦伯教授的悲观预言,却把大家都吓傻了。他说未来10—15年内,德国经济增速可能只有0.75%,远远低于IMF预测的2%--3%。悲观预言的根据是什么,行长却语焉不详。他简短讲话之后起身离去,留下满屋子与会者乱吵一气,没有结论。
概括起来,三大发达经济体(美国、欧洲、日本)面临6大基本困难:(1)经济增速长期放缓;(2)政府债务规模和财政赤字居高不下;(3)货币政策持续维持“零利率或低利率”,短期内却无法刺激经济快速增长或“重新通胀”;(4)私人消费和投资持续萎靡,个人和家庭“去杠杆化”过程才刚刚开始,个人和家庭对信贷的需求持续下降;(5)银行体系“去杠杆化”过程远为完成,补充资本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信贷供给短期内没有可能恢复快速增长;(6)三大经济体系内,政府部门(无论是中央政府还是地方政府)都同样面临“去杠杆化”过程,至少,财政赤字和债务规模无法继续大规模增加了。以美国为例,9月份失业人口之所以大幅度增加,主要是地方政府“去杠杆化”,被迫大量裁员。
上述六大基本困难,环环相扣,相互强化,原因产生结果,结果反过来成为原因,形成典型的经济体系“负循环过程”,它至少包括如下几个内在机制。
(1)经济增速放缓负循环。居民收入和政府收入下降,私人消费、投资和政府开支必须相应缩减,私人消费投资和政府开支缩减反过来加剧经济放缓;
(2)失业上升负循环。失业意味着收入减少,收入减少意味着需求减少,需求减少意味着企业开工不足,开工不足则意味着失业进一步增加。
(3)预期收入下降负循环。经济增速放缓和失业持续增加,让人们对未来预期收入前景持续悲观,悲观的收入前景迫使人们进一步收缩消费(根据弗里德曼和莫迪格利安利的“永久收入学说”,消费不是取决于当期收入,而是取决于长期永久收入),收缩消费恶化经济前景,反过来进一步恶化预期收入之悲观预期。
(4)信用萎缩负循环。经济放缓、失业上升、预期收入下降,迫使经济所有部门“去杠杆化”,整个经济体系之信用总量(信用需求和供给)持续收缩,真实利率持续增加,社会财富(私人财富和政府财富)持续缩水。
负循环机制里面最重要的是“信用萎缩负循环”。根据我本人提出的“信用体系—真实经济—虚拟经济”一般均衡模型(参见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国际货币评论》2010年第三期),信用增长才是刺激经济增长的主要决定性力量,不是传统理论所强调的货币供应量。然而,历史经验一再表明:一旦经济陷入信用萎缩负循环,货币政策则完全失效,无法将经济拉出“信用萎缩负循环”之深渊。“信用萎缩负循环” 与凯恩斯当年所描述的“流动性陷阱”并不相同。如果经济只是陷入“流动性陷阱”,那么中央银行持续宽松货币政策或“零利率货币政策”则完全有可能将经济体系拉出“流动性陷阱”。
然而,一旦经济体系陷入“信用萎缩负循环或信用陷阱”,宽松货币政策或零利率货币政策就没有办法发挥作用,因为货币创造机制并不等同于信用创造机制,货币供应量的持续扩张,并不等同于信用扩张。日本长达10多年的“低利率或零利率货币政策”早已证明此一重要论点,全球金融危机两年来的惨淡现实再一次证明:一旦经济体系陷入负循环,货币政策就无济于事,货币和信用不是一回事。
难道我们就束手无策,只好坐以待毙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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