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王小强 著《摸着石头过河的困惑》，大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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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行路的困惑

5 谈天说地话回归

　　中国人说闲话，叫谈天、聊天。所聊之「天」，经常不是天气的「天」，是天下的「天」，是政治。祖国大陆电视剧《三国演义》、《武则天》、《汉武帝》、清朝的几位皇帝《走向共和》不说，即便金庸的武侠小说，既是人生，更是政治。一直到2006年，中央电视台炒作「学术超男」易中天，一本畅销百万册的《品三国》，从头到尾全是政治。这和西方很大不同。大鼻子也说闲话，英语叫「chat」。查英汉字典，有两种解释：一曰闲谈、聊天；二是「与……调情」。既然如此，聊的通常不是天下的「天」。

　　既然不聊天下之「天」，用不着招摇。绅士淑女，心平气和，款款而谈。而且，西方人似乎越有钱，嗓子眼儿越细。餐馆里用餐，吃得慢条斯理，聊得柔声细气，生怕旁人听了去。中国人谈天说地，正大光明，摆在桌面的，通常不是如何勾引良家妇女，是时事和政治得失，安邦定国大计。所以，高谈阔论，指天划地。生怕别人听不到、听不清，所以，字正腔圆，慷慨激昂。渴了，饮茶。饿了，点心。一顿「早茶」下来，无论会亲访友，个个意气风发，唇焦舌敝。

　　拿嘴聊天，嗓门再大，能听到的，人数毕竟有限。中国人讲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是，从理论到实践，有一个矛盾：虽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总统、港督、议员等等负责人的位置，没有那么多。如果人人当总统，当港督，当议员，哪里还有匹夫？如果匹夫只能当匹夫，又哪里有「责」可负？负责的一定不是匹夫，是匹夫一定无责可负。这个矛盾，令一些不甘心作匹夫的什么「夫」 — 士大夫（？）激而忿之，培植出悲天悯人的文化传统。单喝早茶不过瘾了，要激扬文字、指点江山。从谈天说地，到指天划地，到呼天抢地，用心始终如一，不甘心作匹夫而已。奇怪的是，历史上，当局往往产生误会，以为这些不愿作匹夫的匹夫，心怀叵测改天换地。结果，聊天聊出早茶之外。有时，聊出一场株连九族的文字狱，也说不定。发人深省，「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影射讥讽的是大清皇朝，还是写诗人自己？

　　什么是港人治港?

　　香港回归祖国，50年制度不变，保证是港人治港。1996年「九七大限」降临之际，各色港人挺身而出，报名领表，竞选特首。什么港人将要治港，成为港人佐茶倾偈的热门话题。

　　港人治港，理论上，只要是港人，都有权力申请当特首。实践中，其实不然，个中一些与西方民主一样不言而喻的东西。首先不言而喻的是，长得像彭定康的港人，不能治港。刚刚粉碎了英女皇主权换治权的鬼蜮伎俩，如果选出一位相貌与彭定康分不清的新特首，岂不让人以为刚刚还回来的香港又借了出去？所以，彭定康的孪生兄弟不行，远房亲戚也不行。不管他们在香港住了多久，拿什么护照，欧洲白人不行，南亚「红头阿三」也不行。一定是比较纯正的中国黄人，才不致引起世人疑虑。至于说什么叫「比较纯正」，不出五服，还是百分之多少的中国血统？这又是一个条文上没有而人人都能拿捏得恰到好处的不言而喻。总之，港人治港，必须「中国黄港人治港」。否则，算什么回归祖国呢？因此，竞选新特首，理论上，港人人人有份；实际上，大鼻子港人没份。再说生在、长在香港，衷心热爱香港，再有经天纬地之才，鼻子长得不对，— 没戏。

　　这一条不言而喻，不是秘密。人人心知肚明，明白到了天经地义的程度。大鼻子港人中，既没有报名领表，也没有申冤抱屈。就像在美国生活多年的华人、阿拉伯人、日本人、印度人、巴西人、阿根廷人、哥伦比亚人、以及土生土长的印第安人，挣钱再多，责任心再强，再热爱人人平等的民主天堂，没有人挺身竞选美国总统。不要说总统，州长、议员都罕见。这种违反平等原则的不平等，从来未经法律认可，从来没有民运人士质疑。所有追求民主的人类，从来这样不民主地运作。连朝思暮想民主改革的彭定康自己，也没有想到可以找个香港出生的弟弟参加竞选。果真能够如此行事，何必大费周张地与中共谈判呢？

　　再一个不言而喻的是，钱少的港人不能治港。这也是民主条文上没有而人人心知肚明的天经地义。报名领表的再多，有希望当特首的，均属有钱人。虽然不是谁钱多谁当特首，只有有钱人能当，是毋庸置疑的。美国、英国，再民主、再平等，何时见过有开不起奔驰二百五的人当总统？所以，港人治港不仅是「中国黄港人治港」，而且是「中国黄且富港人治港」。

　　这似乎正是共产党祖国的既定方针。共产党原本是帮忙穷人造反的，在香港，反其道而行之。《许家屯香港回忆录》录得明白：「繁荣稳定香港，我领会中央意图，首先要把华人资产阶级中的大资本家稳定下来。」所以，「港人治港，是资本主义制度不变前提下的港人治港，是资产阶级为主执政下的港人治港，而不是工人阶级为主执政下的港人治港。」回归之前，共产党的战略方针是，「拖住英资；稳住华资；团结侨资、台资；壮大中资」。1 资、资、资、资、资、……从头到尾都是「资」。按照这个方针，1997年回归祖国的，究竟是香港的地，香港的「资」，少数拿外国护照的大资本家，还是六百万让人「殖」了150年的同胞人民？

　　港人治港与制度创新

　　1996年的新特首竞选，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喜气洋洋，让饱受殖民统治的港人耳目一新。施政纲领，宣传材料，民意调查，街头鼓噪，记者招待会，电视台专访，个人心路历程，香港前途展望，访贫问苦多多关照，抱路边小孩对镜头灿笑……五光十色，应有尽有。唯独缺少，对港人治港制度本身的理念说明。是专制？不是。参加竞选特首，港人均可报名。候选人由「推委」推出，「推委」选举。是民主？不是。西方政客上报纸、上电视、上街头，呲牙咧嘴笑得像一朵花儿，图的是选票。我们这里，特首尚未直接选举，表现得好也罢，不好也罢，老百姓无权决定谁当选。操办诸多民主噱头，图什么？

　　选出的特首，最后要中央政府任命。除去这一条，现有的推选制度，十分类似「选美」：所有的活动全公开，报名填表啦，记者采访啦，闪光灯拍照啦，报纸，杂志，电视，广播，谈身世，谈好恶，穿新衣服，侧身微笑，秋波横溢，……老百姓喜闻乐见，品头论足，但是没有投票权。有投票权的是一组某机构选出的评委。单是为了当选，其实只要对评委的问题答得好，笑得甜，则足够了，犯不上劳神巴结广大群众。— 错了！与无权投票的百姓搞好关系，事关成败。因为选的是「香港小姐」、「台湾小姐」、「亚洲小姐」。所以，香港选美一定要香港大家看，台湾选美一定要台湾大家看，亚洲选美一定要亚洲大家看。试想，如果省略这道「大家看」的程序，选出的岂不只是「评委小姐」？看过了，就是「知道了」。「知道了」，叫什么什么小姐，就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了。即便个别观众有意见，因为不是直接选举，也无从了解自己的意见有多少人同意，是不是有代表性。于是，少数服从多数，多数服从评委。只有港姐是全港德、智、体第一健全之美女。

　　这种制度的可取之处在于不走极端。不是完全的民主，也不是彻底的专制。中庸之道，兼收民主、专制之长，规避二者之短。普通百姓多数没有念过美学专科，有的不过一点点不成系统的模糊感觉罢了。看过了，知道了，茶余饭后「八卦」过了，也就消停了，认同了。不管选上哪个，反正都比自己家里老婆年轻漂亮，谁还真的较劲儿，要理论一番？

　　藉助这番巧妙的制度安排，「一国两制」前途灿烂。选而不选 — 百姓不投票，不选而选 — 人民「大家看」，道可道，非常道，似有还无，玄而又玄！一方面，贸然直接普选，万一选上彭定康的弟弟怎么办？一方面，中央公然任命，民众没有机会看热闹，港人治港，理不直气不壮。如今特首竞选，决定谁当特首的「推委」不竞选。「推委」选择（人大、政协）不透明，特首竞选全公开，而且锣鼓喧天。既排除了彭定康胞弟侥幸当选的可能性，又让百姓欢天喜地民主一场。于是乎，一国两制，港人治港，既民主，又集中。既有中央幕后操控，又有新闻自由监督。既有循规蹈矩、等因奉此的行政系统，又有惹事生非、请愿游行的反对党派。如果能使这些好处各司其职，恰如其分发挥作用，组合一套有机共生的制度体系，那才是港人政治智慧的结晶。

　　目前，祖国大陆的政治改革不敢轻举妄动。共产党要避免前苏联的解体悲剧，必须小心翼翼。祖国台湾，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1996年大选，居然推出中华文明五千年来第一位曾经以为自己是日本人的民选总统。由此看来，老祖宗数千年不民主，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多亏了这次选的是「台湾民国」总统。李登辉如果真的是中华民国之总统，祖国大陆岂不要整个变成钓鱼岛？所以，民主也好，专制也好，走偏锋，不循中庸之道，不是祖国大陆也不是祖国台湾的出路。在这个民族振兴的历史关头，港人治港，如果能在政治制度上有所创新，不仅港人的福祉有保障，而且，对整个民族的政治体制建设，两岸和平统一，都有极其特殊的意义。因此，民族大义和历史演进需要的，不是消极保住一隅之地的既得利益，而是积极进取中华民族整体振兴的丰功伟业。但愿这一届、下一届、不管哪一届，能选出一位在制度建设上肯下功夫的新特首，一个民族英雄。

　　现在竞选特首的，谁是英雄？

　　商人治港?

　　有希望当特首的，是三种港人：公务员、法律界人士和商人。

　　英国殖民当局栽培浇灌公务员，升旗唱歌，立正跺脚。皇家警察，效忠女皇。说话办事，一律皇家规矩，150年如一日。英语说得比英国人好，国语没得说。加上政治部审查约束，政府官员过去很少机会去大陆沟通。公务员直升新特首，连续性太强，很难撇清主权换治权的嫌疑。香港回归祖国，主权、治权都要回归。虽然回归了，祖国又不管。所以，港人治港，维持现有制度不变，不能不靠公务员，不能全靠公务员。

　　法官、律师依法办事，符合维持法制社会不变的原则。可是，香港的法制，是从英国搬过来整治中国人的。就算是大法官，远远比不上祖国包公。包公牧民不殖民，情、理、法兼容并蓄。办起案来，既要合法，又要合情、合理。所以有青天大老爷在上，审时度势，明察秋毫；草民百姓在下，摸爬滚打，喊冤叫屈。说了法论理，论了理讲情。一个案子一出戏，电视剧一集跟一集，没头没尾，没完没了，不亦乐乎。哪里像前些年审王丹，一上午就完事了？英国人的法制，白羊尾巴假发、黑哔叽长袍。只有黑白，没有情理。虽然也开庭、休庭，一天说不完，改天接着再说。可是，说破天，仍旧只认白纸黑字，不论是非曲直。单凭这一点，离中华文明差太远了。中国围棋，也是黑白两色。横竖19条线361个交叉点，你摆一个，我摆一个，就这么简单平等的规则，任凭多少人来，下多少盘，硬是一盘一个样，千古无同局！中国人从来都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哪里可以僵化得只按一本法典办事呢？

　　相比较而言，还是商人离英国最远，与祖国最近、最亲。香港商人很少从英国发财回来，对女皇没有过多感情。特别是祖国改革开放以来，富商巨商穿梭往返，投资 — 以支持祖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捐款 — 以弘扬祖国文化、教育、体育事业和扶贫赈灾；会见党和国家领导人 — 以诉心向祖国九曲18道弯之衷肠。于是，港人治港，商人治港，大有希望。

　　商人离祖国近，也有近的麻烦。中国文化，过去讲究士农工商。「商」，在道德质量排序上，屈居劣等公民。所谓「在商言商」，说直白了，就是唯利是图。虽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核心还是一个「取」字。高阳写商人，神来之笔，叫作与己有利，与国与民有害者不做；与己有利，与国与民无害者，可做；与己有利，与国与民也有利者，大做而特做。2 可是，高阳没说，与国与民有利，与己不利，做不做？离开了「利」字，则不成其为「在商言商」了。当然，商人也有乐善好施的。但是，总得先「取」了，才有的可「施」。而且，「取」的时候，每每不声不响。「施」的时候，一定敲锣打鼓，张灯结彩。结果，「施」得越多，越惹人怀疑 — 这家伙到底「取」了多少？

　　士农工商，「士」排首位，因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标榜「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左宗堂以诗言志，「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譬如诗圣杜甫，怀经天纬地之才不遇，住茅屋已是天大委屈，偏偏雪上加霜，大风吹翻房顶，霜上结冰，刮下的茅草，村里顽童抢了就跑。直把老汉气得七窍生烟，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真所谓「不以己悲」。3 这等豪气干云大丈夫，当不当特首，都是人上人！

　　再看「农」和「工」，与天下同忧乐。天下「忧」了，不得不忧；天下「乐」了，终于轮到他们亦乐。历史上，「农」比「工」，在时间顺序上，经常先「忧」后「乐」，所以「农」排在「工」前面。「商」排在最后，因为他们的生活是「先天下乐而乐，后天下忧而忧」。平头百姓都在辛辛苦苦地「供楼」，人家早住进豪宅了。港人治港，万一真的治砸了，现成买张外国护照，去英国、去美国，照旧住豪宅，有什么好「忧」的？

　　商人「先天下乐而乐」倒也罢了，最让人放心不下，还是「在商言商」的一个「取」字。1985年，一套只有50平方米的狭窄楼房单位，相当于港人八年的平均工资；1994年，上升为23年。十年时间不到，房价相对港人工资上涨两倍多。4 如果真的选出一个房地产商人当港督。「供楼」，对多数港人来说，不会变成隔代才能完成的伟大事业？本来，商人能作到取之有道、乐善好施，已是唯利是图者流之极品，值得人人交口称赞了。何必非要鲤鱼跃龙门，竞选什么特别行政区长官呢？

　　劝君读《黄祸》

　　鸦片战争以来，祖国被帝国主义的坚船利炮打得鼻青脸肿，两代皇帝落荒而逃。经历了奇耻大辱，当然要反思，要奋然崛起。办洋务、组新军、废科举、兴学堂，「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实际全没用。一直折腾到「五四」运动，恍然大悟，原来是孔夫子老人家坑害我们几千年。从那以后，打倒孔家店，四万万炎黄子孙走上现代化自新之路。

　　所谓「现代化自新之路」，无外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中国的现代化，兵分三路：一路借给大鼻子，成了殖民地，搞的是纯种资本主义。女皇提倡「人人为自己，上帝为大家」。上帝碧眼红髯，华人无缘攀亲戚，剩下前半截「人人为自己」，闷头挣钱。一路走中国特色的资本主义，三民主义、五权宪法。军政、训政、宪政，中不中，西不西，土不土，洋不洋。结果，几百万美式装备的正规国军，让山沟里冲出一股土八路，打得秋风扫落叶，流落到台湾宝岛。真正厉害的一路是共产党。把孔老二祖坟刨了，碎尸扬灰不说，连中国字都简化了好几趟。拿一盘散沙的「东亚病夫」硬是攒成铁板一块，「一贫二白」活脱脱造出「两弹一星」。一场韩战，一场越战，「雄赳赳，气昂昂」，一而再，打破西方不败的无敌记录。

　　耐人寻味，相比土洋资本主义的两路，反孔最彻底的共产党，搞的不是西方马克思或东方列宁的共产主义，相反，否定之否定成了跟孔丘最亲的一路。他们「不患寡而患不均」，打土豪，分田地，消灭私有制，实现天下大同。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毛泽东说：「为人民服务」。孔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批倒批臭了，刘少奇用《论共产党员修养》取而代之。《论共产党员修养》批倒批臭了，林彪用「斗私批修」取而代之。5 孔子「克已复礼」，朱子「存天理灭人欲」，让身体不健康的林副主席发挥成「狠斗私字一闪念」。一筐臭烘烘的大粪，是挑去集体大田还是自留地，都成了「灵魂深处爆发革命」，革命与反革命你死我活的分水岭。经过无数次运动一轮又一轮涤荡清洗，眼睁睁看见，「六亿神州尽舜尧」，「芙蓉国里尽朝晖」了。工农商学兵，谁敢不当大公无私的圣人，就修理谁。

　　不曾想，山不转水转。当六忆舜尧计划生育成八亿的时候，祖国大陆又饿饭了。最强大的一路活得最寒酸，不得不改革开放。社会主义面黄肌瘦，怀里揣了原子弹讨饭，点头哈腰，低声下气，虚心求教。30年河东河西，港商、台商珠光宝气，趾高气扬。「台湾经验」，「香港经验」，说到底，最要紧的是化公为私。偏居一隅也罢，效忠女皇也罢，反正没有天下可「平」了。「修齐治平」迷失了对象，先忧后乐是大傻瓜。现代化，说起来复杂，做起来简单。只要把士农工商的顺序颠倒过来，排成「商、工、农、士」，傻瓜排最后，全齐活！就这么点儿道理，心有灵犀一点通。13亿舜尧翻然悔悟，齐齐放下身段，眼巴巴盯着港商、台商腰里的钱包，笑贫不笑娼了。

　　这时候，王力雄又精简一本《黄祸》文学版，讲的还是祖国大陆共产党政权崩溃，引发一场万劫不复的全球灾难。6 故事曲折动人，线索十分简单 — 黄河一场大水，农民一季绝收，流民四处一散，歌厅、舞厅全球一体化土崩瓦解。不信？80年代初，一个女皇大赦的谣言，十万伊丽莎白的「粉丝」挤翻深圳铁丝网。90年代初，一个广东有工作的谣言，广州火车站集聚上百万嗷嗷待哺的农民工。

　　1996年，两岸关系骤然紧张。一边演习扔导弹擦边宝岛，一边信誓旦旦「焦土抗战」。其实，问题既不严重也不复杂，根据以往的经验，再多一个谣言，定能大团圆。就说李登辉与江泽民谈好一项秘密协议，以一百万移民指标换取大陆承诺不用武力犯台，中秋节月亮圆报名结束，台湾亲戚优先，云云。多年来，台湾同胞到祖国大陆探亲访友包二奶生小孩，七姑八姨，失而复得，这回可以派上用场了。两岸船老大笃定大发横财。只要先到台湾的一百万来不及遣返，后面接踵而来的，亲戚套亲戚，DNA连成串儿，马上会有两百万、三百万、一千万，……两岸亲朋好友皆大欢喜之际，不要说台独了，连宝岛内部「本省人」、「外省人」的分界，也一劳永逸弥合了。哪里犯得着大动干戈「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呢？

　　治大国如烹小鲜。中国当权者，无论哪党哪派，什么时候忘记了亿万普通老百姓，早晚要遭报应。

　　民主的时机和条件

　　什么是民主，顾名思义，人民当家作主。这是人类多年奋斗的最高理想，实现起来，颇不容易。古希腊、罗马的民主，建筑在最最惨无人道的奴隶制度。英国标准的现代民主，等级森严。保留皇室不说，时至今日，从说话的口音，即能分别出人们出身的等级高下。英国议会两党辩论国家大事，坐这边的说「yes」，坐那边的说「no」，根本不听辨不听论，齐声高唱而已。当家作主，起哄架秧子。那么多失业工人，大街上随便拉来个谁，不会说「yes」和「no」呢？

　　现实世界中，真正比较周全的民主，得数美丽尖。7 可是，好归好，中国人要想照搬过来，十分不易。首先，实行民主的时机必须掌握好。先得把印第安人赶尽杀绝，剩下不多几个，圈进「保留地」。在完成这项作业之前，不能实行一人一票的民主。否则，印第安人多票众，选出一位「花马王子」当总统，哪里还有强大美帝的今天？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家实行民主，大致遵循了这个消灭土著的原则。南非有美国全力以赴支持，把曼德拉关押了27年之久，还是没有坚持到底，过早实行了民主。结果，第一位总统是七老八十的曼德拉。连选连任两届之后，再选新总统，眼看不是青面獠牙的三K党，则是手舞足蹈弓箭长矛的胡涂族了。这两个极端势力嚣张，证明南非实行民主的时机没掌握好。

　　其次，时机的另一面是实行民主的条件。美丽尖是「移民社会」，言下之意，那里的土地，不像钓鱼岛，从来都是没主儿的。显而易见，这是必须把印第安人赶尽杀绝以后才能说的。仅仅这个民主的条件，多数国家不具备。「要把北美领土构想为空荡荡的，必须先做到一点：就是刻意无视土著美洲人的存在，或更确切地说，把他们视为人类的另一种类，一种亚人类自然环境的一部分。正如必须清除土地上的树木和岩石以便耕作，土著居民也必须从领土中清除出去」8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英国国王传旨杰弗里?阿默斯特将军：「给那帮印第安人送去一些天花患者用过的毯子，让他们传染上瘟疫。你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手段去根除那个令人讨厌的人种。如果你那个用猎犬追杀他们的方法能够奏效的话，我会备感欣慰。」9

　　马萨诸塞殖民当局公开标出价格：上交一个印第安人头皮者可以获得100英镑奖金。

　　宾夕法尼亚殖民当局的标价更为细致：每上交一块12岁以上男性印第安人的头皮可获得130西班牙银元的奖励，每上交一块女性印第安人头皮可获得54西班牙银元的奖励。

　　印第安人一下子从欧洲移民的近邻便成了可以随意追杀的野兽，甚至一些欧洲移民家庭把杀一个印第安人作为男孩子的成人仪式。也有的欧洲人干脆把印第安人当成家庭装饰用品的好材料，他们把印第安杀死，然后小心翼翼地剥掉死者的皮肤洗净、晾干，用人皮制成各式各样的工艺品出售。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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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美国版图内印第安人的地盘变化，1492--1977年

注：图中的黑色部分为印第安人居住地

　　资料来源：普列斯科：〈秘鲁征服史〉，汉默顿：《伟大的思想》历史卷，第2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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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到美洲、到澳洲、到非洲「殖民」，实在是天大的误会。杀人越货，不惜种族灭绝，才是恰如其分的描述。弗兰克估计，「美洲人口从大约一亿人减少到五百万人。」11「到19世纪末，北美大陆上印第安人人数已减少到24万。」把他们分别圈进两百多个保留地之后，12 民主的条件具备了，民主的时机成熟了，得以构建有钱白男人自由平等的民主社会了。13

　　还在19世纪早期，旧式中层阶级在人口中的比例就高达80%。14

　　新居民源源不断地纷来沓至，来自各地的居民给新大陆带来了不同于他们国内的那种等级森严的社会体制。

　　先来看新社会体制的主体，土地所有者、猎户、医生、律师、商人、教士，构成了18世纪和19世纪前期以中产阶级为主体的美国农业社会，在新大陆，大量的机会造就了拥有大量土地的农民。美国独立后，联邦政府又着手处理扩大中的西部土地。1800年之后，每个人都能够根据国会规定的价格获得其已经占有的土地，在此，1841年，美国著名的《土地法》又规定，一个定居者可以用最低价购得160英亩土地。可以说，自由土地是北美建立新中产阶级的首要条件。在欧洲，往往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获得一点土地或一个农庄，新世界能使人几个星期或几个月就获得160英亩乃至320英亩的土地。15……这使得美国农夫没有任何历史负担和传统的桎梏。他们的生活方式是绝对的个人主义的。由于他们没有欧洲式的封建羁绊，他们是最热心推进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社会群体。美国农业社会的民主传统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也得以形成。

　　平等的观念，多样化的宗教传统，独立、分散的社会主体，多民族融会，种种因素促成了一个平等、民主的新世界的出现。16

　　杀光土著的「新世界」必然带来新问题。在新世界，全世界小两百个国家，除了印第安人没得庆，哪个国家的国庆，美国人都庆。「10?1」，祖国大陆庆；「双十」，祖国台湾庆；「7?1」，虽然是中国共产党的生日，回归祖国的港籍美人也得庆。而且，谁家钱多，谁家国庆庆得欢。纽约犹太人最有钱，以色列国庆的花车游行最热闹。

　　五湖四海，合众一国。没有统一文化，缺乏共同价值观念。大到宗教信仰意识形态，小到身边琐事生活习惯，你看不惯我，我还看不上你呢，没处说理，没理可讲。譬如，中国人爱吐痰。当年李鸿章到日本丧权辱国，带着痰盂签署〈马关条约〉，一时传为国际外交笑谈。17 其实，有痰吐痰，顺其自然，何笑之有？奇怪的是，现在不吐了，痰去了哪里？

　　同样的习惯是洋人爱擤鼻涕。大庭广众，无论多么严肃庄重的场合，「噗 — 噗 —」擤得山响。不知是有意炫耀自己的鼻子大，还是想告诉你，鼻子就是这样擤大的。18世纪末，巴黎上流社会年轻人，甚至「创造了一种擤鼻涕的艺术。有的人在擤鼻涕的时候摹仿小号的声音，有的则摹仿猫叫，炉火纯青者则发出恰如其分的声音。」实际上，不光吃西餐有讲究，应当怎样擤鼻涕，人家西方文明历来都有明文规定。白纸黑字，鼻涕擤了之后，不能用手指、手背或衣襟擦鼻涕。「然以裹脚布拭涕，则可。」18 宴会吃喝手忙脚乱，「礼貌的做法应该是，如果用右手来进餐和从公用的盘子里取肉，就用左手来擤鼻涕。……特别是当有尊贵的和重要的人物在场的时候，如果用手指擤了鼻涕，然后把它甩在地上的话，应该立刻用脚蹭去。」19

　　再譬如，中华五千年文明，集中体现在吃上。遵照孔夫子「食不厌精」的教导，白案红案，八大菜系，满汉全席，炸、爆、炒、溜、烩、炝、煎、烹、煸、摊、蒸、煮、炖、熬、焖、煨、烧、烤、焙、烙、焗、煲、汆、烫、涮、灼、腌、卤、熏、腊、酱、……等等，等等。这些名目之下，操作起来，又有先煎后炖，先炖后煎，煮了再炒，炒了再煮等等程序和火候上，花样无穷的繁杂变化。刘姥姥进大观园，一道普通小吃「茄鲞」，拿才下来的茄子，刨皮，净肉碎丁，用鸡油炸，再用鸡肉脯和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各色干果子，都切成细丁儿，用鸡汤煨干了，拿香油一「收」，糟油一拌，盛在磁罐里封严。吃的时候，还要拌着炒山鸡肉……。20

　　中国人讲究吃喝，如此这般费尽心机准备，吃起来当然志得意满，眉飞色舞。一双筷子使得收发自如，出神入化。美食入口，又嘬又啃，咂咂有声，表达的分明是一张嘴忙不过来的意思。西方人的吃，相形见拙。屠宰场、厨房、餐厅，生的熟的死的活的，全一样刀切叉扠。特别是英国绅士，「cook」一词下面除了煎、炸、煮、烤、熏五种办法，就只能吃生的了。这样差的伙食，嚼在嘴里当然不好意思张扬，正襟危坐，双唇紧闭，不动声色，装得好像没吃什么似的。

　　回到民主的题目上，说绅士风度来源于伙食不好，英国人不爱听。只允许娶一个老婆，阿拉伯男人不愿意。欧洲白人习以为常，非洲黑人格格不入。意大利人吃猪肉天经地义，在犹太人则是大逆不道。中国人男女大防，授受不亲。法国人互相不见则已，一见，抱了就啃就嘬，一而再、再而三，也是咂咂有声！社会生活没有统一的价值观、道德观，缺少共同的是非判断和生活习惯。男女见面不能大家都吻，不能不让愿意吻的吻，只能自由民主，谁想吻谁吻，谁想不吻谁不吻。中国人烟熏火燎关云长，穆斯林顶礼膜拜几何三角，印度寺庙牛鬼蛇神你推我搡，挤满墙头房顶，黑人上教堂弘法布道，扯脖子，吊嗓子，引吭高歌，手舞足蹈，《修女也疯狂》，……有理讲不清，因为各有各的理。只好听其自便，随其所好。风马牛不相及欢聚一堂，只能求同存异。「异」的是不同时间的国庆，不同的宗教信仰，不同的语言思维，不同的道德是非，不同的生活习惯。文化不同，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哪哪都不同，同的，孤零零剩下一个「钱」字：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赚钱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于是，依照做生意的交易程序，制定一视同仁的游戏规则。只讲法律条文，不说好坏情理。否则，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谁、凭什么断得清呢？

　　经常听见感慨，祖国大陆习惯「人治」，强调教化，假定「人之初，性本善」。实践下来，表面上道貌岸然，满肚子男盗其实，美国这样做，是因为「移民社会」，是非标准无法统一，从而无法教化使然。只有法制，没有教化，只有输赢，没有是非，结果必然是「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人们有理说不清，只能大事小事上法庭、打官司。按人口密度统计，美国的犯罪率，百姓打官司的频率，世界第一，远远高于有统一文化的民族国家。女娼。倒不如美丽尖，干脆假定人性恶，制度设计从防范坏人做坏事出发，反而少虚伪、多规范、更科学。21 22 只认钱的理性经济人假设，做生意解释一切的交易成本理论，发轫于囚犯悖论的博弈理论，人人谋私的公共选择理论等等，在这样一个只有输赢、没有是非的特殊社会孕育而生。奇怪的是，这些因为没有统一文化，因为「无耻」而生的理论，如今放之四海而皆准，被五千年文明古国奉为实现现代化的改革圭臬。

　　只有输赢、没有是非的民主法制，缺乏统一文化，要想凝聚立国，只能人为拔高非理性的爱国主义。文化千差万别，教化无从着手。一年圣诞节，纽约广场的圣诞树做得大了，遭到有钱有势的犹太人抗议，说是对其它宗教信仰的歧视，迫使政府专门做出规定，树高不得超过多少米。在这种情况下，提倡「五讲四美三热爱」，提倡「八荣八耻」，提倡什么都会有人群有理由有钱有势反对。唯一能够强调的，只剩下维护国家安全，保证大家继续赚钱的共同利益。人为拔高的极端爱国主义，在美国，成为缓解内部矛盾的法宝。然而，维系一股足够强烈的爱国主义，需要有足够威胁性的强大敌人。建国时期是「日不落」的大不列颠，一战、二战敌我足够生死存亡，冷战时期是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冷战结束，苏联解体，洛杉矶黑人暴动，美国社会内部的就业、公平、堕胎等大大小小的贫富、种族、性别、文化、宗教冲突，纷纷凸现出来。从1990年老布什提出「世界新秩序」以来，什么是「新秩序」，始终没有一个正式定义。根本原因是还没有公开明确，对美国来说，有足够威胁性从而能使美国重新团结凝聚起来的大敌。应该说，一心一意向美国学习的社会主义祖国，情愿不情愿，客观上成为最有希望的候选人之一。23

　　注释和出处：

　　1 许家屯：《许家屯香港回忆录》第127、121和59页。

　　2「利国利民而又利己，是第一等生意；利国而不害老百姓，或者利民而不违反朝廷功令，是第二等生意；虽不利国利民，也不至于害国病民，是第三等生意。自私自利是末等生意」（高阳：《李鸿章》第141--142页）。

　　3 王安石〈杜甫画像〉感慨系之：「宁令我庐独破受冻死，不忍四海赤子寒飕飕。」

　　4 陈文鸿和朱文辉：〈九七前后两岸三地经济整合〉，香港《广角镜》1996年第5期。

　　5 这方面的专题研究，值得参见金观涛、刘青峰：《毛泽东思想和儒学》。

　　6 王力雄1990年出《黄祸》，中间大量文字描述「逐级递选」的原理和程序。2007年，香港大风出版社再出带插图的《黄祸》文学版，删除上述原理程序的描述，单纯文学故事28万字。

　　7 许倬云高度评价美国民主革命。「真正的民主革命，是美国的独立革命。1776年，美洲的英属13处殖民地揭竿而起，发生在康柯德的一声枪响，打响了人类第一次民主革命」（许倬云：《万古江河》第392页）。

　　8 哈特、奈格里：《帝国》第200页。

　　9 这是1732年的旨意。于是乎，对北美白人来说「印第安人要么是可怜的玩偶，是用杜松子酒和五颜六色的玻璃珠来逗乐的对象；要么就是魔鬼撒旦的子孙，被放弃在美洲海岸，将本来属于『上帝选民』的合法财产据为己有。所以，每一个真正的基督徒都有资格拿起枪来对付他们」（亨得里克?房龙：《美国史事》第27、111页）。

　　10 谈锋：《风云美利坚》第43页。

　　11 贡德?弗兰克：《白银资本》第109页。「关于1492年以前印第安人口的各种估计数，从一百万至高达一亿，极其不同。……一个世纪内，土著居民的总人口似乎已下降90--95%」（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第215页）。曼宁?麦洛博指出：「客观地说，对数百万美洲印第安人的种族屠杀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大规模恐怖主义行径」（曼宁?麦洛博：〈9?11事件：恐怖时代的种族主义〉，阿罗诺维茨、高特内：《控诉帝国》第34页）。

　　12「到19世纪初，北美洲大陆上印第安人的人口数目已经从三千万下降到百余万人了。美国政府似乎觉得其屠杀目的已经达到了，以后可以将这百余万的印第安人作为『保护动物』圈养起来了，这两百多个『保留地』大多位于西部极其荒凉的地区，目的就在于将印第安人与白人隔离开来」（谈锋：《风云美利坚》第45页）。

　　13 妇女、黑人没有选举权。但是，决定各州众议院席位，根据自由平等的「美国信念」，按每个奴隶相当于五分之三个自由人计算（增强奴隶主的民主嗓门）（张友伦、萧军、张聪：《美国社会的悖论》第6页）。「华盛顿、汉米尔顿、亚当斯和杰斐逊们都是经济学派的代表人物。这个学派流行于18世纪后半期。他们所受的教养使他们相信，如果给予那些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人与那些玩金钱游戏的人以同等的权利和特权，如果让他们各行其是，就不可能有稳定的政府。」所以，「很多州里，只有那些具有一定财产的人才能竞争公职（从马萨诸塞的五千美元到南卡罗来纳的五万美元，各有差等），只有纳税人才可以行使投票权」（亨得里克?房龙：《美国史事》第328页）。

　　14 吉尔伯特、卡尔：《美国阶级结构》第80页。1775年，英国人亚当?戈登勋爵访问美国时发现，「这里到处盛行人人平等的原则，它占了上风。人人都有财产，而且人人都明明白白意识到这一点」（戴维?兰德斯：《国富国穷》第414页）。

　　15「为了鼓励西部开发，杰斐逊政府于1904年颁布了新的《土地法》，将每人一次最低购地额度由320英亩降低至160英亩，每英亩地价也由两美元降到了1.64美元。1808年，又发布法令将赊购土地的最后付款期由四年延长到五年」（杨会军：《一口气读完美国史》第86页）。「得克萨斯土地肥沃，地价便宜，仅相当于美国地价（每英亩1.25美元）的十分之一」（特伦斯?汉弗莱：《美洲史》第128页）。「1830年，英国的农场工人一年的工资可以买到十分之一英亩土地；在美国伊利诺伊州的农场工人，则可以买到八百倍于此的土地」（迈克尔?佩罗曼：《资本主义的诞生》第366页）。1862年南北战争期间，林肯政府再颁布《宅地法》，「凡年满21岁的美国守法公民只要缴纳10美元登记费，就可以领到160英亩的国有土地，耕种满五年后就可以得到这块土地的所有权」（杨会军：《一口气读完美国史》第114页）。

　　16「北美殖民地的民主因素最初源于宗教宽容与宗教契约。来自各个国家、各个教派的教徒们带来了宗教的多样性，在多年的磨合过程中形成了一种宗教上的宽容，而宗教上的宽容有带来政治宽容，这成为政治民主的重要因素」（周晓虹：《全球中产阶级报告》第10、102--104页）。

　　17 费正清在《观察中国》一书中，纳入这帧珍贵的历史照片：1895年4月17日，李鸿章与伊藤博文在日本马关春帆楼签约，谈判桌旁，中国代表团方面一大一小两只痰盂。其中大者，傲然与桌面持平（费正清：《观察中国》第61页）。

　　18「第31条规定是专门针对他们，也就是说，针对王室侍从中的某些人，总之是针对社会等级低的人的：一个有礼貌的侍童，当他想擤鼻涕的时候，应该用一块布来掩饰；就餐和伺候的时候，不应该用手指来擤鼻涕，而有礼貌的做法是用裹脚布」（诺贝特?埃利亚斯：《文明的进程》第235--241页）。

　　19 诺贝特?埃利亚斯：《文明的进程》第236--237页。

　　20 曹雪芹、高鄂：《红楼梦》第497--498页。

　　21 易中天〈我的历史观〉堪称这类理解之典型（易中天：《品三国》附录二）。

　　22 记不得哪本书里说，万人中律师的人数，美国是日本的30倍；万人中工程师的人数，日本是美国的30倍。

　　23 从亨廷顿的「文明冲突」到小布什的「邪恶轴心」，跨入新世纪，美国选择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和中国民族主义为敌（推荐参阅王小强：《史无前例的挑战》）。

三、看球的困惑

11 世界杯内外有“三讲”

　　小时候踢足球，长大从来不看球。人的成长进化，毕竟更多体现在手上。篮球小小一个篮框，一场比赛，双方能够各自拽进几十个球。哪里像足球，诺大球门，东奔西跑一俩个小时，整不进去一个。最荒唐的莫过于罚点球决胜负。12码距离，超出人类反应的生理极限，守门员只好瞎猫碰死耗子地乱扑，与带球、传球、个人技巧、战术配合，与整个足球运动的技能、体能毫无关系，等于掷骰子撞大运。这要能叫「体育」,枪子儿就打不着人了。

　　2002年不同了。日本、南韩不在，中国冲出亚洲。和WTO一块儿，加入全球一体化的足球凉热之中。上班时间，单位专门拉来一台大彩电。发工资看球，真的是不看白不看了。

　　讲政治

　　第一场踢哥斯达黎加。哥斯达黎加在哪儿？想必没有多少人知道。这种小得地图上找不着的国家，世界上有的是。或许由于这个原因，中国队员在场上冲着镜头频频微笑。解说是「看来踢得很轻松」。上半场谁也没进球，给人留下势均力敌的印象 — 中国队真的走近世界杯了。不想，下半场没多久，轻松之中连失两球。从此再没有赢的希望。

　　第二场对手是巴西。输成四比零，中国队踢得不错。谁都知道我们不会赢，只要别像德国对沙特阿拉伯，灌一个八比零就烧高香了。然而，虽说踢得不错，总让人感觉有点儿怪怪的 — 既然压根没想着赢，为什么还要比赛呢？比而不赛，丧失了体育竞技的本质精神。拳击、摔跤、举重等等运动，分重量级，图的是要回避中国对巴西的这种尴尬场景。实在回避不开，解说词只能是「难得的学习机会」了。这又是自我中心一厢情愿。能和巴西队踢球，对我们当然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对巴西，是不是以为这是一次难得的教学机会？如果不是抽签踫上了，弃权算认输，谁会从西南半球到东北半球，大老远赶一场不收学费的辛苦教学？或许先存了这番歉意，中国解说员一口一个「足球大师」，荣幸之至，感激不尽之情溢于言表。中国踢球员虔诚庄重，不笑不恼，不急不躁，温良恭俭让，不仅不犯规，而且没有身体冲撞。没想到，巴西队不识好歹，根本不领这份脉脉含情。比赛结束之后，我们几个队员凑上去，循常例找大师交换球衣留纪念，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居然都被拒绝了。有人还就事针砭：中国队踢球像姑娘。

　　真像姑娘就好了。中国女足没有俱乐部身价，没有球迷追捧，没有媒体炒作，没有商业广告，没有高薪聘请的外籍教练，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股子拼搏精神，几次三番打到第二把交椅，每次都向世界冠军的顶峰冲刺。

　　南韩男足具有中国女足的拼搏精神。踢球从来不笑，赢球欣喜得哭，抢球拼命三郎，踢一场球打一场仗，令人不禁想起林彪著名的战前动员：「枪一响，老子今天就死在战场上了！」但凡南韩队出场比赛，不知道怎么卖的票，整个球场让红背心包下来了。一片躁动而整齐的红海洋，把绿茵球场变成掉进西红柿酱里的一片树叶。中国解说员马上担心，观众为球员施加了太大的压力。纸醉金迷的白领国人，如今已经难以理解，一旦有了拼死一战的决心，所有压力可以转换成同仇敌忾的强大动力。亚洲金融危机，为了保护韩元，增加外汇储备，球场上这些西红柿酱，响应政府号召，几天时间，捐献黄金161吨！相当于南韩民间拥有黄金总量的20分之一，包括无数戒指、项链、手镯。1 所以，今天球员与球迷之间的交流，不是进一个球一栋别墅的奖金，而是观众席和绿茵场上的爱国之心。

　　夸张了不是？南韩踢平美国，进入16强。终场欢腾之中，南韩球员忽然单手背后，屁股一撅，排队作滑冰状。电视大屏幕商量好了似的，马上播出冬季奥运会南韩速滑选手冲刺夺冠的特写镜头。全场西红柿酱顿时炸开了锅，欢腾再加顶级欢腾。原来，在冬季奥运会上，南韩的速滑冠军让裁判吹了犯规，致使金牌给了第二名的美国选手。冬天滑冰的「仇」，记到夏天足球上来了。这高丽棒子也太小心眼了。中国解说员又解说了：踢球就是踢球嘛，何必这样过分政治呢？不好。

　　南韩不听这个。与意大利一场球，越发打得惊心动魄。意大利人高马大，拿南韩球员一扒拉一跟头。整个一场球，你推我搡，前磕后绊，人仰马翻，头破血流（意大利后卫）球滚到哪里，双方队员在哪里滚翻摔倒成一片。一直到下半场43分钟，南韩零比一落后。最后两分钟扳平。加时赛，又是最后两分钟，韩国球员头球破门，使南韩成为30年来第二支进入世界八强的亚洲球队。第一支是谁？— 北韩。

　　13亿中国人，选区区11名球员，高个子、左撇子、大脚、铁头、神行太保戴宗、黑旋风李逵，亿里挑一，什么样的人才没有？可是和南韩、日本的足球比，中国足球似乎尚未摘掉「东亚病夫」帽子。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摇头丸蔓延，是否超过当年的鸦片。可怕的是导致骨质酥松的精神鸦片。失去了拼搏的斗志，结果和甲午海战的逻辑一样，不仅西洋大人的背心换不来，还得遭东洋邻居踩活。媒体鼓噪多少年，中国足球连亚洲也冲不出去。这次如果北韩不闹饥荒，只要有半截高丽棒子看着，您「东亚病夫」就甭想迈出家门半步。不信？朝鲜饥民在北京往南韩使馆里钻。武警们连挡带拉，还是冲进去十来个，一直吃住在南韩使馆。放行，北韩肯定不乐意；不放，南韩世界杯里忙得四脚朝天，还没忘了几次抽调诸多西红柿酱，到汉城中国大使馆门口烧咱们国旗。2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说法，是毛泽东办乒乓外交发明的。直接的政治目的是，结盟大鼻子，调理老毛子，用小球推动大球。为了增进中美双方的理解和友谊，为什么不用美国人喜闻乐见的棒球，或者退而求其次 — 篮球，或者现代化一步到位 — 高尔夫球？从《阿甘正传》能看出来，美国人到今天也不明白怎么打乒乓球。这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那时候，只有乒乓球的世界冠军，无论是男子女子、单打双打、混合团体、左手右手，全由我们说了算。所以，只有我们能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试想，如果派一支橄榄球队到美国去「难得的学习机会」，不要说邀请尼克松访华这样的大题目了，恐怕与巴西队踢球一样，连几件汗臭背心都换不回来。

　　当然，体育只是体育，足球只是足球，容纳不下过多的政治。真理多走一步，就会变成谬误。当年徐寅生用毛泽东思想打乒乓球，当上国家体委副主任。连任三届世界冠军的庄则栋，不得不入赘日本人。同样的道理，反过来说也是一样：体育只讲金钱，不讲政治，不讲爱国之心和拼搏精神，恐怕也是真理多走一步的谬误。不过方向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讲正气

　　世界杯如火如荼，以巴冲突如火如荼。和世界杯就伴的大新闻是，以色列学着当年日本鬼子的样儿，在霸占的土地上修炮楼、拉铁丝网、筑隔离墙，召来死伤狼藉的「人肉炸弹」。巴勒斯坦人的反抗，升级成游击式枪战。以色列的坦克、军队不断出动，到城市和乡村，抓回一些阿拉伯青年。外交部发言人急忙表态：「中国反对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向恐怖袭击中的遇难者和遇难者亲属表示沉重哀悼。

　　「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说得大义凛然而充满艺术情节。一方面明确反对本˙拉登劫持客机撞塌美国大楼，一方面弦外有音，不赞成北约轰炸南斯拉夫中国大使馆。对以色列的穷兵黩武，更是坚持表明保留态度。美国人当然足够聪明，别有用心表扬中国，在反恐问题上，和美国站在了一起。

　　外交战线的迂回曲折，到了文学作品手上，无论是电影，还是小说，都能轻易改编成一目了然的简明是非。《地道战》、《地雷战》、《野菜花》、《苦菜花》、《迎春花》、《沙家浜》、《红灯记》、《烈火金刚》、《小兵张嘎》、《平原游击队》、《水上游击队》、《铁道游击队》、《敌后武工队》……。题材千变万化，原理千篇一律：粗鲁凶残的猪头小队长，仁丹胡子架金丝眼镜是狡猾的鸠山，不知道是不是「海归」的胖翻译，挎驳壳枪（军人？）穿绸褂儿（平民？）的汉奸。反面角色兵强马壮，装备精良，耀武扬威；正面人物大刀长矛，破铜烂铁，东躲西藏。扮经商大款，扮饭店招待，扮农夫小贩，扮打工妹、打工仔，反正是不敢亮明身份，当面锣、对面鼓，堂堂正正地较量。深更半夜，县城豪宅爆炸一颗土地雷，不仅搅了全体居民的清梦，而且每每误伤陪日本人睡觉的妙龄女子。豆蔻年华，腿白乳丰，百里挑一的三围四围血肉横飞。无论是当地选美还是东瀛佳丽，都是可怜见、可惜了的无辜平民。没完没了的神圣抗战，不过是好好的公路上挖几个陷坑，爬电线杆扯几段电线，荒郊野岭抢劫汽车，飞机场、火车站、弹药库、汽车库、粮库、仓库，哪里存放物资去哪里偷东西，拿不了放火烧，怕烧不干净还火上浇油。偷偷摸摸掐死一位汉奸，不声不响暗杀一名岗哨，坟头内、猪圈中、街拐角、树背后、房顶上、碾盘下，「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地道战》语）。杀人不眨眼而且不认账，愣充成大大的良民，上你眼前来回晃，总之是非把太君惹急了不可。接下来，皇军伪军披挂上阵，穿整齐军服，排整齐队伍，迈整齐步伐，伴着电影里「鬼子进村」的独特音乐，出城扫荡，进村抓人。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男女老少被赶到一片空场，由鸠山亲自问话。问话通常和颜悦色，白手套递过来一粒巧克力，也说不定。目的无非是希望说出「八路的有」，谁是捣乱破坏的共产党。接下来，老百姓异口同声说「不知道」。接下来，当然恼羞成怒，敬酒不吃吃罚酒。或鸠山自己或猪头小队长，不管是老汉、大娘、小孩，顺手杀害一名，然后架起机关枪，喊口令，以全体百姓的生命相要挟（反用「人肉盾牌」），终于成功迫使捣乱分子挺身而出，被大队人马带回去严刑拷打，老虎凳、辣椒水、美人计，一趟趟死去活来地折磨，逼迫交待搞破坏的活动基地（含秘密兵工厂）和基地组织……

　　讲学习

　　中国队第一次踢世界杯，一场没赢、一球没进。媒体安慰说，我们参加世界杯，好处是知道了差距，丢掉了幻想。其实，真想知道差距，参加不参加世界杯都知道。连亚洲都冲不出去，知道比巴西差得远，有什么实际意义？同样，真想丢掉幻想，参加世界杯之前早丢掉了。见了小日本、高丽棒子都腿软，哪里真有和桑巴足球周旋的幻想？

　　谁都明白，改变落后的唯一出路是虚心学习。麻烦在于，既不想知道谁都知道的差距，又不愿丢掉根本没有的幻想，学什么？中国古代办外交，讲究远交近攻。用在近代改变落后的学习上，成了「远来的和尚好念经」。舍近求远的道理显而易见，离我们越远的国家越先进、越强大。于是，唐僧取经一样出国留学，先是留日，后是留法，解放了留苏，改革开放留美。越留道儿越远，越取经越醇，海归回来指手画脚的嗓门越大，调门越高。

　　归去来兮里外里穿梭往返，招商引资吃里扒外，劳苦而功高。令人犯嘀咕的是，中文外语你来我往，这经会不会看得眼花，念得串行？进一步改造我们的学习，逻辑推导下来，自然是更上一层楼 — 启用海外华人。说不囫囵中国话，是真经够不够60度的最好佐证。然而，海外华人说话变调容易，鼻子毕竟不高。今天全球一体化，中国经济傍上跨国公司的价值链，「爱你没商量」一体繁荣，我们有的是钱，完全可以越过海归、海外华人，一步到位，直接高薪聘任大鼻子米卢。就像慈禧当年知人善任，聘任大鼻子赫德一样。赫德把海关管理成中国最最高效廉洁的政府衙门；3 米卢乘日本、南韩不在家，率领中国队闪进世界杯！

　　顺着这条道路，继续改造我们的学习，百尺竿头的问题发生了。世界杯赛场上，中国队一败涂地，是米卢的不是，还是中国球员的不是？答案明摆在米卢的鼻子上。人家教练生涯中，四年一次世界杯，这是第五次了。20年时间过去，前面带的四个队都进入16强，唯独这伙子中国球员吃了闭门羹。既然经是真经，洋人确为纯种，又富有成功经历，问题肯定出在听经的球员身上。不会说外语，当然不能完整准确地领会外籍教练的真经。顺着要求球员学外语，到雇用海归、海外华人的思路一捋，自然可以得出直接聘请外籍球员的结论。当年赫德手下各地的海关干部，不也都是洋人吗？像雇用米卢一样，多花点钱，直接把几个巴西球员接回来。美女、香车加豪华别墅，不怕他不加入中国国籍。不用多，只要弄来七八个，世界杯立马变成裤裆里掏家雀儿 — 手掐把拿了。再不用今天这样痛定思痛地自我折磨。而且，纵情驱使洋人教练带洋人球员，满场狼奔豕突，为大中华的荣誉奔走呼号，汗流浃背，岂不彻底把「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百年屈辱洗刷干净？— 绿茵场上没华人了。

　　鲁迅对阿Q，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俗话说，知耻而后勇。阿Q之不争，因为恬而不知耻。鲁迅本是东洋海归，偏偏深恶痛绝西服革履的假洋鬼子、租界里的「上等华人」。因为以耻为荣的歪理邪说，在新闻纸、广播台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落后向先进学习，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绝对真理。除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没听说过跑得快的先进，向落后请教怎样才能跑得慢。所以，鼓励留学、欢迎海归、启用海外华人、礼聘大鼻子，全是无可挑剔的正理。南韩足球也是请了洋人教练之后，才焕然一新的。值得讲究的是学生的态度，不能没精打彩。如果像阿Q一样轻松 — 轻浮而稀松，学剪辫子、学革命、学格斗、学泡妞、学画圈，只能练就一身只能比而不敢赛的软骨。在这副缺钙的骨架上排练花拳绣腿，一招一式比划得越逼真，越是发育自惭形秽的媚骨 — 即使苦心修炼到数典忘祖的境界，鼻子总不会自动长大起来。所以，软骨加媚骨的学习，越是认真，骨头越软、越酥、越媚，离根本没有的幻想越远。

　　这不，9?11事件刚刚发生，祖国首都聚集一伙黄色低鼻「华籍美人」，手捧西式蜡烛，悼念美国大楼，并且为自发的悼念活动庄严命名「今夜美国人」。中央电视台专访直播，黄美人们争先恐后，滔滔不绝华丽英文，掺杂生疏汉语，声泪俱下，令人心酸齿冷。— 都「今夜美国人」了，还振兴哪门子中华呢？行文到此，算是揭开谜底了：不愿意知道谁都知道的差距是 — 鼻子不大；不愿意放弃根本没有的幻想是 — 振兴中华。倘若这样改造我们的学习，不是舍近求远，而是弃本逐末。

　　如今，不管裁判怎么误判，球员如何赖皮，南半截高丽棒子硬是闯入世界四强，差一点要拿巴西一班足球大师连蹬带踹，撒泼耍浑换背心了。难道高丽棒子蘸西红柿酱，没有一点值得我们学习的荣幸？南韩足球与日本汽车、南韩汽车一样，赶超功效明显。

　　我们与其忍辱负重，捧桑巴足球的臭脚，还不如学点南韩的爱国主义和拼搏精神。

　　要说学习这点精神，根本不用崇洋媚外，南韩都嫌路远了。不用出门，只需放下伪球星身段，诚恳向中国女足学习，全齐活了。2002年，笔者调研途经四川大渡河，滔滔江水滚滚奔腾。遥想杨成武当年，雄姿英发，率红四团飞夺泸定桥。崇山峻岭，大雨滂沱，昼夜兼程240里，赶到之后不是休整而是拼命。22勇士全副武装，攀溜滑铁索饿虎扑食，哪听说过什么下半场体力不支的遁辞？4 老一辈惊天动地的拼搏精神，到今天不过传到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一旦从中多少继承一点点，别说踢足球了，走到哪儿，不论输赢，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当年抗美援朝，志愿军把李承晚伪军打得抱头鼠窜，闻风丧胆，不就是证明？5

　　注释和出处：

　　1 梁晓：〈南韩百姓踊跃献金救国〉，粤海金融控股研究部：《香港联系汇率保卫战》第100--101页。

　　2 2002年6月23日放行。

　　3 随着祖国大陆改革开放，赫德当然让「今夜美国人」平反了！他老人家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领导中国海关工作，是「中国最早的现代化倡议人」，「我国开展现代化的先驱」，「为清政府效劳，亦即为中国服务」，「他对中国现代化建设是有功的」，「赫德的最大成就是将夜郎自大﹑闭关自守的古老中国推向国际大家庭，使之接受现代思想文化，星移斗转，潜移默化，逐步有所改变。他对中国现代化可谓影响深远」。赫赫德行，当之无愧「中国人民的一个真正朋友，他战胜了难以克服的障碍，完成了对中国和世界的一项崇高善行的工作」（沈学海：〈赫德与中国现代化〉）。这样措词，符合国际惯例。因为有美国人说赫德是「中国近代化之父」（马士：《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有日本人说赫德是「对中国最友好且是最贤明的顾问」（高柳松一郎：《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有台湾人说赫德「以尽忠中国为一生之使命」（程文华：〈赫德与中国近代外交之关系〉，中国海关学会：《赫德与旧中国海关论文选》第36--37、55页）。多亏留下本《赫德日记》，虽然语焉不详，足够证明赫德「千方百计伺机扩大自己及其统辖的海关的权力，把海关办成英国对华关系的基石。我们发现日记中记载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件，如和英国驻华公使卜鲁斯密谋制定『中外会讯』办法，夺取中国海关走私违章处分管辖权；利用他和总理衙门的隶属关系，协助丹麦取得中国的条约特权，等等，都是难得的资料」（陈诗启：〈译序〉，布鲁纳等：《步入中国清廷仕途 — 赫德日记》第1页）。

　　4 张戎夫妇考证「飞夺泸定桥」纯系虚构。而且是1982年邓小平亲口告诉美国总统卡特说：「这只是为了宣传」。同一页上，张戎夫妇证实「首批过桥的22名战士，在6月2日过桥后，每人得了一套列宁装、一只钢笔、一个碗和一双筷子」（张戎、乔?哈利戴：《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第132页）。没听说有人宣传22人的夺桥战斗是千军万马大血战。然而，这些奖品的份量，在围追堵截、没吃没喝的长征路上，不难想象。列宁服印有「中央军委奖」字样。「这在那时确实是最高的奖赏了」（《杨成武回忆录》上，第167页）。

　　5 推荐参阅王树增：《远东朝鲜战争》。

附：全书目录

　　一﹑读书的困惑

　　 1、历史前进需要大是大非

　　　　抗战成就了蒋家王朝

　　　　「不畏鲸吞，而怕蚕食」

　　　　「四强之一」的负担

　　　　抗战胜利的失落

　　　　黄仁宇的沉思

　　 2、高岗留下的困惑

　　　　摘掉「反党」的帽子

　　　　进城伊始的左右之争

　　　　高岗留下的困惑

　　　　刘少奇留下的困惑

　　 3、第三条道路去哪里？

　　　　阶级斗争熄灭论

　　　　激进的保守主义

　　　　新人类的老问题

　　　　普遍真理具体实践

　　　　资本流动更上一层楼

　　　　谁家的「第三条道路」？

　　　　信仰危机的逻辑混乱

　　 4、发展壮大中产阶级？

　　　　中国培育出多少中产阶级？

　　　　发展中产阶级的途径 — 世界资源？

　　　　橄榄型社会的制度保障 — 铁丝网

　　　　中产阶级的文化—“向钱看”？

　　　　难以为继的持续发展

　　　　稳定压倒一切的合法性

　　　　《农村包围城市》之歌

　　二、行路的困惑

　　 5、谈天说地话回归

　　　　什么港人治港？

　　　　港人治港与制度创新

　　　　商人治港？

　　　　劝君读《黄祸》

　　　　民主的时机和条件

　　 6、建议港粤电信合并

　　　　香港电信早晚与人合并

　　　　港粤电信合并促改革

　　　　市场经济的媒体控制

　　　　积极进取的精神状态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7、中国航空工业何去何从？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中国航空工业总公司」？

　　　　军民结合，比翼双飞

　　　　国际合作，一波三折

　　　　国际转包能「包」出大飞机吗？

　　　　战略产业的发展战略

　　　　一盘散沙 ＋ 崇洋媚外 =？

　　 8、砍树救林 — 广东化解金融危机「三步走」

　　　　复杂而严峻的挑战

　　　　（一）广东经济的脆弱性

　　　　（二）香港的金融危机

　　　　（三）广东省的支付危机

　　　　（四）危机向大陆蔓延的危险

　　　　化解金融危机「三步走」

　　　　（一）第一步：广国投破产

　　　　（二）第二步：粤海重组

　　　　（三）第三步：关闭八百家中小金融机构

　　　　（四）「砍树救林」成功

　　　　没有结束的故事

　　　　（一）企业制度和企业行为

　　　　（二）中央与地方的金融关系

　　　　（三）金融体制与金融改革

　　　　（四）金融腐败与金融犯罪

　　　　（五）温故为知新

　　 9、政府领导市场 — 黑龙江省考察观感

　　　　鹤岗：没有泡沫的房地产

　　　　新胜蛋禽市场：政府是组织者

　　　　大庆改制之后前途堪忧

　　　　绝大题目：老工业基地新生

　　 10、白话「反垄断」

　　　　反什么垄断？

　　　　独占性资源

　　　　政企分离是改革的核心

　　　　政企分离后的产业整合

　　　　改进行政管理和监管

　　　　市场万能的危害

　　三、看球的困惑

　　 11、世界杯内外有「三讲」

　　　　讲政治

　　　　讲正气

　　　　讲学习

　　引用及参考书目

　　图表目录

　　　　图--1：每一千名适龄人口中拥有汽车的人数，2005年

　　　　图--2：中国大陆的基尼系数，1998--2003年

　　　　图--3：中国大陆城镇的下岗与再就业，1998--2005年

　　　　图--4：美国版图内印第安人的地盘变化，1492--1977年

　　　　图--5：原有电信企业在本地固定电话的市场占有率，2004年

　　　　表--1：世界最富20％人口与最穷20％人口的收入比例，1820--1997年

　　　　表--2：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比较，90年代末

　　　　表--3：发达国家所占世界消费份额，80年代末

　　　　表--4：美国的GDP年平均增长率、企业所得税税率和最高级距所得税税率，1950--2000年代

　　　　表--5：在资金、技术、管理等所有条件均具备的条件下，不同产业建立起世界级有竞争能力的大企业所需时间

　　　　表--6：珠江三角洲九城市与广东省、中国的经济指标比较，2001年

　　　　表--7：香港金融风暴中红筹股市惨跌

　　　　表--8：广东省几市关闭中小金融机构的平均兑付规模，2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