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明:苏共领导集团的蜕化变质是苏联亡党亡国的根本原因(之三)

作者: 李慎明 来源:世界社会主义研究 2021-10-05

苏共领导集团的蜕化变质是苏联亡党亡国的根本原因(之三)

——苏联解体对谁有利,对谁是灾难

李慎明

李慎明:苏共领导集团的蜕化变质是苏联亡党亡国的根本原因(之三)

如何为苏共亡党、苏联解体这一人类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定性呢?是一场大灾难还是一次大进步呢?前几年,无论是在俄罗斯还是在其他国家,对这一重大问题都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从一定意义上讲,“好得很”与“糟得很”各不相让。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的1913年,欧洲那些自称“文明的”国家正在进行军备竞赛,而成千种报纸、成千个讲坛,用成千种论调以“爱国主义”“捍卫文化”等幌子为扩大军备寻找理由。

针对这一现象,列宁一针见血地指出:“要是一下子看不出是哪些政治集团或者社会集团、势力和人物在维护某些提议、措施等等,那总是要提出‘对谁有利?’这个问题的”;“公众先生们!别相信空话,最好是看看对谁有利﹗”[1]

苏共亡党、苏联解体对谁有利,对谁是灾难呢?

一是这一事件给俄罗斯人民带来极大的灾难。

改革开放以来,不要说我国的北京、上海等这些大城市,就是在偏远的乡镇,都在大兴土木,推土机、吊车随处可见。2002年6月,笔者到俄罗斯访问,先到莫斯科。偌大的城市上空,偶见转动的吊车。

俄中友协主席、俄罗斯科学院院士、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所长季塔连科告诉笔者,现在要比此前衰败的10年好不少。就这样,还是有70%的国内外资本转悠在莫斯科。你们到了莫斯科以外的几乎所有地方,都可以进一步体会到苏联解体、苏共亡党给我们国家、民族和人民带来的严重灾难。接着我们来到伏尔加格勒(原来斯大林格勒)访问,从下降的飞机上即看到在宽阔的伏尔加河上高耸着九座大桥墩。

下飞机后问前来迎接的州长,回答说这是通往哈萨克斯坦的一座铁路桥,修通后对俄罗斯的经济发展很有好处。但因联邦政府不给钱,1990年被迫停工。

笔者接着问,二战前,斯大林格勒有六大工业区,矗立在延绵80余公里的伏尔加河两岸。二战中,这六大工业区被夷为废墟。二战后,仅用3年左右时间,又一座延绵80余公里的斯大林格勒新城在这里耸起。现在的主要建筑还都是那三年建设的。那时有资金吗?他说,没有。

笔者又问,3年左右时间,可以建一座新城,而12年左右时间却建设不了一座新桥,这是为什么?他沉默少许说:“主要是人的精神不一样。那时,人们有信仰,有干劲,饿着肚皮也干。现在很迷惘:我们的过去错了,将来要往哪里走?我们一无所知!”随后,我们代表团又来到俄罗斯远东地区几个地方,在那里,可以明显看出,衰败得更为厉害。

为更好地完成“苏联解体与苏共亡党”这一课题,笔者数次亲身了解考察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2003年10月笔者再次访问俄罗斯。访俄期间,笔者与俄罗斯社会科学研究院院士、莫斯科大学社会学系主任多博林科夫长谈。

他说:“俄罗斯近年来所遭受的精神和物质损失无法计量。实际上,所谓的改革使俄罗斯倒退了20〜30年,有些精神损失,无法估量。”在这次访问中,我们获得从苏联解体到20世纪末大约10年间有关俄罗斯社会倒退的不少具体资料。

1)经济领域:国内生产总值急遽下降,现代工业大国变成原材料附庸。从1991年苏联解体到20世纪末,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比1990年下降了52%,而1941〜1945年的卫国战争期间仅仅下降了22%;同期工业生产减少了64.5%,农业生产减少了60.4%,卢布贬值,物价飞涨5000多倍。

一些现代化航空航天企业改行生产简单的日用品。1990〜2001年间,科技领域就业人数从250万下降到80万,大量的高素质人才到美国、西欧甚至发展中国家就业或谋生。从一定意义上讲,俄罗斯已变为西方欧美发达国家甚至新兴工业国家的原料附属国。

2)社会领域:分化混乱、人口锐减。今日俄罗斯,严重的贫富两极分化成为现实。1989年10%最贫穷人口收入与10%最富裕人口收入之比为1比4.7,而1999年这个比例将近1比80。另外,酗酒、精神疾病、无家可归、流浪儿童、卖淫、艾滋病和性病等社会问题成堆。每年约有50万妇女流落到国外卖淫。苏联解体本身,使它不只失去大片国土,还使其锐减1亿多人口。

就是俄罗斯本身的人口也在逐年减少。根据2002年10月人口普查结果,全国人口总数仅为1.45亿人,比1989年减少两百万人。根据俄罗斯国家统计委员会2005年提供的数据,俄罗斯男子的平均寿命为58.6岁,比20世纪90年代初苏联解体时男性平均寿命的63.4岁还低4.8岁,这使得俄罗斯成为全欧洲男子平均寿命最低的国家。[2]

3)社会治安领域:犯罪猖獗,罪犯逍遥法外。剧变10年间各种犯罪,尤其是重大犯罪案件剧增。1990年俄罗斯杀人案为1.43万起,1998年为2.3万起,2001年为2.98万起,2002年已超过3.2万起。每年由于犯罪造成的失踪人口超过10万。[3]实质上每年有20万人被害。犯罪案件急剧增加,每4个成年男人中,就有1个有前科。俄罗斯平均每5分钟就有1人被杀。平均每10万人口有1000个犯人——这是世界上最高的比例。

针对平民百姓的那些犯罪现象非常猖獗,有组织犯罪甚至渗透到最高的一些权力机关,事实上社会现在处于全面的恐怖状态。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的自由派却依然要求用市场作为解决所有社会经济问题的纲要,他们依然竭力鼓吹小政府,继续弱化、削弱国家各方面的职能。这些自由派所说的“人权保护”实际上保护的是罪犯。

4)国家职能领域:严重退化。由于照搬西方的多党制,严重搞乱、破坏了政治制度,弄虚作假盛行,贪污腐败成风。每年用于贿赂的金钱高达数百亿美元,政府和居民之间缺乏信任和有效的互动。国内到处都是政治公关、政治作秀。一些私人新闻传媒往往把人民看作是可以操纵、欺骗的物件。

在社会生活的许多重大问题上,普通人民的意见被漠视、被排斥。国家缺乏经过科学论证的发展构想,缺乏解决内政、外交问题的战略性思维。人们对政治的失望在增加,对政治领袖的失望在增加,对其“民主制度”的失望也在增加。

5)精神道德领域:社会盛行“丛林法则”。理想信念、伦理观念混乱,丧失了传统的善恶观念和区分是非的能力,社会道德基础恶化,精神面貌全面倒退。一些大众媒体向社会民众传输西方的价值观,这些价值观只是为了巧取豪夺和追取个人的利益,从而造成原有的劳动伦理和热爱劳动品德的丧失;造成是非混淆、善恶混淆,世风日下、金钱至上。许多青年不愿从事劳动,更多的是希望一夜成为银行家、公共关系专家甚至向往罪犯、抢劫犯或者是敲诈者。

一些大众传媒,如一些电视节目和电视剧甚至公开美化犯罪和黑帮。在严重的社会经济和精神道德危机下没有出路的悲惨生活,导致了自杀这样一种社会悲剧现象迅速攀升。1990年俄罗斯自杀人数达2.64万人,1998年为3.54万人,而2001年已经达到3.97万人。

6)国际地位方面:从超级大国沦为二流国家。俄罗斯当局在剧变后相当长的时期内,迎合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的需要,在世界上很多地方逐步主动放弃自己的盟友,甚至全面撤退,逐渐丧失超级大国的地位。俄罗斯在独联体的地位同样也在弱化,致使其他国家迅速填补空白。

俄罗斯的地缘政治也发生了巨大的逆转:昔日祖国的概念,今日分崩离析、付诸东流。自波罗的海三国、中亚和外高加索各前加盟共和国独立后,俄罗斯的版图锐减到17世纪初彼得一世时的规模,并失去波罗的海沿岸的出海口和黑海一带的天然良港。正所谓:“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李煜:《浪淘沙》)

近几年,笔者先后三次访俄,无论是季塔连科、多博林科夫还是其他有识之士,在谈到苏联解体、苏共亡党所造成的巨大灾难时无不痛惜万分甚至泪光闪烁。1994年,著名作家、前持不同政见者马克西莫夫去世前躺在病床上对《真理报》记者谈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对现在发生的一切感到如此痛心”,自己的祖国被糟蹋成这个样子,好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强奸一样。再没有比这更难受的了”。[4]

苏联部长会议原主席尼··雷日科夫在其新著《大国悲剧》中也说:苏联解体“给俄罗斯造成巨大损失,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种情况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涉及我国在国际社会的威信和作用,涉及经济、国防能力、科学发展、生产和文化、居民生活水平等等。”[5]为说明这点,他从无数确凿的事实中,仅举1999年国家杜马专门委员会弹劾俄罗斯总统叶利钦材料中的几例,但这几例却用去整整近9页的篇幅。

雷日科夫在这9页中说:“苏联统一经济空间、国民经济和科学的破坏,产生了近千万的失业大军”“1998年的失业人口在超过2500万”“比较幸运的20%的居民身上,集中了一半以上的国民总收入,而收入的主要部分,则为200〜300个家族据为己有,他们攫取了国家财富的绝大部分,同时也攫取了国家的权力”。[6]

不难看出,苏联解体仅对少数人有利,对绝大多数人是彻头彻尾的灾难。(待续)

[1]《列宁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61〜62页。

[2]孙力舟:《俄大规模私有化导致失业 使成年男子死亡率上升》,http://news.sohu.com/20090120/n261860206.shtml。

[3]符··多博林科夫:《全球化与俄罗斯:社会学的分析》,莫斯科2006年俄文版,第339页。

[4]《真理报》1994年3月29日。

[5]尼··雷日科夫:《大国悲剧》,新华出版社2008年版,第372页。

[6]尼··雷日科夫:《大国悲剧》,新华出版社2008年版,第3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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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慎明
李慎明
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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