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宁愿选只大猩猩？

“在权力的游戏之中，要么赢，要么死。没有折中的选择。”最近，《权力的游戏》的剧迷们发现，一切小说戏剧都能找到现实生活的脚本。离决战之日越来越近，美国两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和特朗普的对决，虽然扯不上生死，却也是分外眼红、刀刀见血。

一边，在希拉里的拉票会上，股神巴菲特要求与特朗普交换税单。特朗普牵涉进一桩逃税案，被怀疑逃税数千万美元，甚至可能面临出庭受审。

另一边，特朗普指责希拉里任国务卿时的中东政策，把她和“伊斯兰国”绑在一起。最近一张三人搀扶希拉里上台阶的旧照片也被挖了出来，目的很明确，质疑希拉里健康状况，是不是能胜任总统大位。

马克·吐温竞选州长都能变成“伪证犯、小偷、盗尸犯、酒疯子、舞弊分子和讹诈专家”。如今，四年一次选总统，已经有了“邮件门”、“健康门”、“抄袭门”种种黑幕，甚至还有阴谋论者造出的“暗杀门”，以至于美国杂志《名利场》也顺着《权力的游戏》粉丝们的话说，这部充满政治权力斗争的暗黑大剧和美国总统选举是那么相似。

希拉里：权势集团的象征

从履历上看，希拉里的成绩令人叹为观止。自1993年随克林顿搬进白宫，二十多年来，她从未离开过白宫政治圈。论实力，希拉里一直很强，是党代会上政治精英口中的“最适合的总统人选”。

然而，丰富的政治经验是把双刃剑。政治机器、不被信任、丑闻缠身都是希拉里通往白宫之路上的拦路虎。尤其在面对特朗普时，希拉里扮演的正是权势集团、传统政客这样的角色。不接地气、满腹野心的政治狂形象，也是八年前希拉里失败的一大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希拉里自2015年宣布参选以来，一直努力把自己的角色定位于一个女儿、一位母亲、一名妻子这样的普通女性。

然而，这样的希拉里仍旧不被信任。

《经济学人》和调查机构YouGov的联合民调显示，从1月至今，虽然希拉里的支持率有升有降，但认为她可信任的比例几乎就没有超过30%的时候。

反权势集团崛起成为本届选举的一大显著特征。在初选中，共和党和民主党中非主流竞选人的成功，反映了一个重要趋势：一种对传统政客“受够了”的态度。

这一点，希拉里会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民主党内，“黑马”桑德斯的走红，并不是意外，而是民意的鲜明写照。若不是因为希拉里深厚的政治人脉和根基，加上党内超级代表的选举规则，她的晋级之路恐怕会更加坎坷。如今，桑德斯的影响力仍在，甚至迫使民主党和希拉里在政策上向左转。

在获得提名后的演讲中，希拉里说，“对于所有你（桑德斯）的支持者，无论现在是在这里还是在其他地方，我想让你们知道，我听到了你们的声音。你们的事业就是我们的事业。”这是希拉里现在最积极努力的方向——尽可能把桑德斯的支持者收编麾下。

事情似乎正向希拉里所盼望的那样发展。在遭遇维基解密爆料的“邮件门”风波后，希拉里最近强势回归领先。多家最新民调显示，对特朗普的领先优势扩大到8%－11％之多，前两届大选的“预言帝”纳特·西尔弗则预测希拉里有逾八成几率获胜。

不过，民调的另一面是，仍然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桑德斯支持者不愿意改投希拉里。

桑德斯描绘的免费教育、全民医保、拆分大银行等图景，带着深深的安德鲁·杰克逊的印记，尤其带给充满活力的“干禧一代”让美国重新回归公平和繁荣的希望。

其实，八年前奥巴马也是带着类似的理想口号、喊着“变革”进入了椭圆形办公室。然而，八年执政，各项经济刺激和社会改革措施都没有令美国庞大的中产阶级明显受益，反而加重了中产阶级的税赋负担，收入下降，中产阶级大幅缩水。移民、控枪等社会问题，除了空喊口号外也无甚建树。就连最引以为傲的“奥巴马医改”也没有普惠大众。

民众的疑问在于，被众多华尔街金主所簇拥的希拉里，真的能实现给桑德斯选民的诺言吗？民调的答案是，至少有四成人认为，希拉里是善变的，“会根据需要改变政策”。

8月3日，亿万美元身家的对冲基金经理赛斯·克拉曼表示，将帮助希拉里赢得选举。据希拉里竞选团队的消息人士说，游说华尔街共和党人士的“先锋队”由莱斯利·达什领衔。

达什曾在沃尔玛公司担任高管，还当过前总统克林顿的助理。此外，希拉里本人也当面向惠普公司总裁梅格·惠特曼等共和党籍商界大佬“拉票”。惠特曼已经明确支持希拉里。希拉里的“华尔街阵营”中还有前纽约市长、原共和党人迈克尔·布隆伯格，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布隆伯格号召华尔街金融家在选举中支持希拉里。

《时代》周刊用“斗士”、“合伙人”、“战士”、“实用主义者”、“焦点人物”这些词概括希拉里人生的各个阶段，并说“她希望展现给公众的，是一个行动者的形象，是一个能够成事的人”。然而，“在白宫这许多年的经历、斗争，逐渐让她给自己罩上了一个外壳，或是一件盔甲，让人不易了解”。

文章最后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尴尬的问题－－这些年，希拉里对自己的形象塑造很谨慎，却留给人一个不那么真实的印象，现在要想展示一个惹人喜爱的“真实的希拉里”，或许有些晚了。

特朗普：“煽动型大众政治家”

比起“女强人”希拉里，论实际战斗力，无甚经验的政治门外汉特朗普恐怕逊色不少。不过，特朗普的竞选策略很明确——剑走偏锋到底。

根据特朗普团队的一份竞选备忘录，从2015年参选至今，特朗普一直坚持“不正统”、“不走寻常路”的竞选策略，就是要吸引那些过去并不曾投票或者投票意愿低的选民。“这是前所未有的策略，这也是场前所未有的总统竞选。”特朗普竞选团队成员马特·布雷纳德如是说。

“军师”斯图尔特·朱利曾是特朗普团队的全国竞选经理，现在是支持特朗普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的顾问。他说，起初他觉得特朗普这种“吸引低倾向选民”的路子是种赌博，因为那些人大多是“受教育程度不高的体力工作者，几乎没投过票”，但是效果却出乎意料。

然而，这一招同样也是双刃剑。在党代会大出风头、民调走红之后，特朗普最近连遭挫折：先是祸从口出，出言嘲讽阵亡穆斯林士兵的父母，民调直线跳水：其后党内资深人士为保两院选举而集体倒戈；再有党内一些富豪甚至“补刀”转而去资助希拉里……短短一周，特朗普陷入参选以来的最大危机。

英国《金融时报》外交事务首席评论员吉迪恩·拉赫曼的一篇文章说，对特朗普现象的恐惧，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他正在吸引美国选民中的“恶意”本能。2012年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罗姆尼则评价蜕，特朗普的风格集合了“恐吓、贪婪、炫耀、仇视女性和荒谬的三流演技”。如果这些品质被授予全球权力最大的政治职位作为回报，那会向社会传递出糟糕的信号。

《纽约客》说，想要赢得选举，至少需要在内政和外交事务上给选民提供深入详实的信息。这里说的政策信息，无疑是特朗普的软肋。

为扭转人们的负面印象，近日特朗普在密歇根州底特律发表演讲，宣布以减税为核心的一系列经济政策竞选主张，试图将关注焦点引向经济话题。

底特律是个很特别的选择，曾经辉煌了半个世纪之久的“汽车城”，于2013年末宣告破产，甚至沦为“犯罪之都”、“鬼城”，成为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破产城市。底特律破产，交织着制造业衰落、种族对立、税收和福利下降等等多方面因素，也反映了美国社会的诸多矛盾。

在底特律宣介经济政策，特朗普针对蓝领阶层的心思明显。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的投票骨干力量是年纪较大、受教育水平和收入较低的蓝领工作者，这一优势表现在如今的“锈带地区”——以制造业为经济支柱的美国东北部，包括底特律、匹兹堡、克利夫兰、芝加哥等大工业城市所在的地区，这些城市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由工业急剧衰落、工厂大量倒闭、失业率增加而使闲置的设备锈迹斑斑，被称为“锈带”。

奥巴马执政八年，并没有改善这些地区的经济和民生状况，不仅底特律破产，连美国第三大城市芝加哥也岌岌可危……失落、愤怒笼罩着这些州，而特朗普的言论可能在这些州的愤怒选民中更来得入耳。

美国历史学家乔治·纳什在近期一篇文章中，创造了一个新的概念——杂糅了左右两派民粹主义的“特朗普主义”。这种“主义”强调：由于经济的停滞、人员迁徙导致的混乱以及恐怖主义活动，令人们生活在不安中，但政治精英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改善问题。

纳什说，这一年来“特朗普主义”的兴起表明，美国政治存在着危险的裂痕。比起此前左右之间的裂痕，现在是以社会、经济为轴心，所见之处都存在着上层与下层之间的裂痕。这一年，上下之间的紧张关系更趋激烈，终于达到了右翼所说的意识形态上的“内战”状态。

不过，100位共和党前高官和参议员发表联名信，称特朗普“无法胜任”领导美国的角色，如果他赢得选举，将成为“美国历史上最鲁莽”和“危险”的总统。在回应中，特朗普则把“没能让美国更安全”归罪于这些签名的人。

特朗普的主张一方面极为保守，另一方面也融入了自由派的观点，与以往的两党理念都不完全一致。他的主张几乎是对白人中间阶层、劳动阶层所认为的重要争论点和担忧因素的照本宣科。

可以说，特朗普利用迎和大众的主张和语言煽动人们的不满和恐惧，是一名“煽动型大众政治家”。他的崛起是当前美国社会担忧、恐惧贫富差距和恐怖主义的如实写照。

宁愿选只大猩猩

希拉里也好，特朗普也罢，对选民来说，都不是最优选项。美国《华盛顿邮报》和美国广播公司近日发布的联合民调显示，在美国登记选民中，希拉里与特朗普的支持率分别为50％、42％。但是近六成的美国登记选民表示：对两人都不满意。

这也难怪，美国之音电台网站近日报道，要在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和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之间作出选择，这让美国人民兴奋不起来。最近的民意调查最示，选民们对这两人都有负面看法。根据公共政策普调的一项新调查，有5％的选民称他们宁愿把票投给一头死去的大猩猩。

法国国际关系与战略研究所研究部主任巴泰勒米·库尔蒙分析说，l1月选美国总统的是美国人，而不是世界上其他国家的人。所以，关注美国以外的世界对候选人有怎样的认知是没有用的。

另外，每过四年都是一样的陈词滥调。美国大选的投票方式重视的是在地区的影响力，而不是全国趋势。所以，现在全国民调中谁领先10％都没有什么价值，需要看的是逐个州的民意。如今，尤其是包括佛罗里达、俄亥俄等摇摆州，两人的支持率非常接近。谁能攻克更多的摇摆州，谁才能笑到最后。特朗普和希拉里谁能更加面向美国人，或许是这次选举的关键所在。

著名政治学者弗朗西斯·福山在最新一期美国《外交》杂志上撰文讨论2016年大选的意义。他说，这次总统选举的真正故事是，经过了几十年，美国终于对大多数人口所感受到的贫富差距上升和经济停滞作出反应。这使得特朗普的口号“让美国重新伟大”具有实际意义。

他还指出，美国政治体制实际上已出现了严重的衰败，民众的愤怒如果可以导致出现明智的领导人和良好的政策，这一体制才会得到修复。然而，福山的这种期望恐怕在美国现实中短期内难以实现。

问题是，民主、共和两党的代表性都受到质疑。

于共和党，最近几十年，一直是一个不稳定的商界精英和社会保守派的联盟，前者提供金钱，后者提供初选选票。

于民主党，通过动员起一个人口群体联盟——妇女、非洲裔、年轻的都市人、同性恋者和环保主义者——赢得了最近几次选举，而却完全失去了曾经作为罗斯福新政联盟中流砥柱的白人工薪阶层。

希拉里和特朗普，无论最终谁拿到白宫入场券，美国政治都在短期内难以有什么实质进步。

原标题：美国大选：异化的两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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