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望天：美国梦的破碎

　　今天看了新闻，看到韩国的朴姐姐在清华大学的发言。朴姐姐开始是用有点口音的中文说的，引用了管子里面的话。就是管子的权修篇里面的：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

　　后来好像又引用了中庸里面的话, 其实这个是好事哈。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对中国的年轻学子是一个激励，就是让他们回到中国的文化里面去寻找灵感。毕竟比某些中国的领导人，动不动就是亚当斯密啥的，或者托克维尔啥的，要有意思多了。

　　当然并不是说中国的某些领导人没有传统文化素养, 毕竟有的同学，老是扔几句诗出来哈，呵呵。还有的同学，好歹也是历史系的出身，可以大段给你引用资治通鉴哈。不过朴姐姐这里的引用并不是要显摆，而是要突出韩国人提出的一个概念，就是中韩文化共同体。

　　因为韩国面临的问题，其实和中国面临的问题，有某种相似之处，就是如何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重新找到自己的传统，以及传统和现代的平衡。当然韩国的情况比中国特殊,毕竟韩国现在实现了西方那种民主选举制度。我记得在旧金山的日本城那里，去吃过一家餐馆。老板是韩国的华侨，山东的，后来在美国开店。当年估计捐了不少钱，支持韩国的民主运动。所以他的店里面挂了2个条幅，都是写的书法还满不错的，完全是中文的。一个提款是釜山金大中，另一个提款是庆尚金泳三。当然后来金泳三和执政党妥协，做了韩国总统，老板不高兴，认为他是叛徒，就把他的条幅给撤了。当时还是挺惊讶，这两位后来的韩国总统，中文的根基都相当不错哈。那么韩国在西化上面，其实不如日本。

　　目前看韩国的情况，有些东西，估计是中国人不太感冒的，比如韩国的经济，就是财阀经济。基本上，就是一帮大财阀，好像三星、现代这样的，全国经济样样都有份。然后从全国人民那里吸血，才可以大力投资研发，去和其他国家的企业竞争。好处就是集中全国力量，去搞国际竞争。不好处就是一旦出问题，整个国家就悲剧。

　　另一点，估计中国人是不太感冒的。就是韩国的媒体完全被财阀控制，好像按照影响力排名，韩国的报纸的前三大，是朝鲜日报、中央日报和东亚日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朝鲜日报是三星财团的，总裁就是三星财团的总裁的老婆，中央日报好像就是现代财团的。那么你这样的布局，在民主选举制度下，你财团有钱再加上控制了舆论，什么结果，大家用脚都可以想出来了。大家都知道，朴姐姐的老爸就是朴正熙，这个大概就是蒋委员长一类的人物。所以韩国的民主运动轰轰烈烈，搞了很多年，终于在1988年之后，成功了。得到的结果，是把军政府改成了财阀政府。那么估计最后，就是军人和财阀的合流而已。

　　另外一个中国人不感冒的事情，就是韩国天主教会的势力有点神经兮兮的。当年也怪朱元璋，他告诉手下的朝鲜国王，佛教势力也不能让其坐大。结果人家思维一根筋，就把佛教给灭得差不多了。那么后来韩国的基督教就比较厉害，搞出些教主啥的出来。以韩国同学的一根筋的习惯，你知道那些传教的宗教狂，估计连阿富汗都敢乱串，那么中国啥山沟，都可以看到他们哈。

　　不过朴姐姐，谈到中国梦和韩国梦，可以一起实现，倒是有意思的提法。自从习哥开始提中国梦(其实大家看大国游戏，里面就提过)，这个就是热门话题了哈。中国梦明显是区别于美国梦，但是我刚刚看到一篇尼尔-佛格森的文章，名字叫做美国梦的死亡，呵呵。大家知道佛格森同学哈，他是英国的历史学家，蛮年轻，哈佛教授，是罗姆尼的经济顾问。

　　美国梦讲的是如果你是一个努力奋斗的个人，那么你就会成功。现在美国舆论选用的例子，就是Elon Musk同学。该同学是出生于南非的白人，后来去了加拿大，然后移民到了美国。大概是1990年代过来的，后来在美国完成学习，搬到硅谷，就创立了三家公司。一家是PayPal，一家是Tesla电动车，一家是SpaceX。所以现在42岁，现在大概身家24亿美元。这个就是美国梦。

　　但是佛格森同学不同意美国舆论的吹捧。佛同学认为，Musk同学成功的同时，千千万万个其他有才华的同学完全没戏。因为最近几十年，其实美国的贫富差距越发严重。大家都知道1%，就是超级富人。也知道47%，就是罗姆尼提到的，美国47%的人，没交税，要靠政府救济。当然其中有些是有钱人，懂得逃税，但是大部分都是没钱交税。那么佛格森是帮共和党出主意的，他的政治倾向是比较偏右派的，为啥对不平等如此在意?口气听起来，象那些关注公平的左派人士?因为第一，他认为美国社会的财富分配现在是极端不平衡。比47%这样的数据，实际情况要更严重，贫富分化相当厉害。第二个，更要命的是，美国的社会流动性也慢慢消失。

　　其实美国和欧洲有一个根本的区别，美国社会对贫富差距的容忍度比欧洲社会要高许多，但是这种容忍度，是因为美国的社会流动性也要比欧洲高很多。但是如果现在美国的情况，是两边的坏处都拿到了。就是美国比欧洲有更高的贫富差距，但是也比欧洲更低的社会流动性。

　　那么按照佛同学的看法，其实美国现在就是这样。而且认为这样的结构，就是导致经济复苏缺乏动力的结构性障碍。比如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反而导致社会流动性的问题更加严重。他作为经济和政治的保守派，认为美国共和党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结果就让民主党的解释占了上风。民主党的看法就是这不是两个问题，而是一个问题的两个面。这样的结果，就导致了共和党成了1%的代表。

　　那么英国的丘吉尔说过这样一句话：左派必须喜欢长队伍，右派喜欢梯子。意思就是左派应对穷人的法子，就是你排队领政府救济哈。右派应对穷人的法子，就是你在社会里，爬上去。确实美国的民主党，比较愿意让人们去排队领救济，但是结果就是导致领救济的人们变成了将福利和政府派钱，变成了毒品，无法自拔。但是如果你共和党要断人家福利，但又不提供机会这个让人家穷人往上爬的梯子，让人家可以靠努力而脱贫，那怎么办?

　　所以美国梦，已经变成了社会固化的噩梦。

　　先说一下贫富不均。大家知道，在2000年代，美国的1%富人占全美国收入的水平已经回到了1920年代。不知道多少人读过美国作家费兹吉拉德的小说《了不起的盖兹比》?这个时候，1%的收入是美国人平均收入的30倍。结果就发生了2008年金融危机。这个危机，因为主要表现在股市和房地产市场的大跌，客观地减少了贫富差距。

　　但是这个缩小是暂时的。因为美联储的货币政策一出来，就将资产的价格给推上去了。你不用猜都知道谁拥有这些资产吧?就是富人嘛。就是1%的富人拥有美国的35%的总财产和42%的金融财富。全世界，只有另外一个国家有这样的情况，就是瑞士。当美联储把美国的股票市场又搞回到金融危机之前的水平，那么美国经济复苏了吗?答案是没有。那么结果是什么?就是富人们又富了。当然还有他们的孩子也富了。按照瑞士银行的资料，全世界的亿万富翁，就是身家超过1亿美元的，大概1千个吧，其中三分之一，是美国人。而美国的这些亿万富翁，30%不是靠自己奋斗出来的，而是靠继承来的。这个比例，比其他昂格鲁-撒克逊的国家，比如英国和澳洲，都要高。就是说，今天一个美国大富翁比一个英国大富翁，更大可能不是自己奋斗得来的。

　　这只是一个方面。按照德国劳力研究所的研究结果，如果你把穷人和富人，分成5个等级。那么如果你出生和生长在第五级，就是最穷的家庭，42%的美国人可能呆在最底层。而你看英国的数据是30%，芬兰是28%。一个美国人从最低级爬到最高级的机会是1/13，英国人或者芬兰人是1/8. 当然在北欧国家，人家搞社会主义，所以从最低级到最高级，可能就是地球到月球。美国可能就是地球到火星，但是英国的距离，也是地球到火星。而且大家知道，英国社会的等级制度，估计是西方国家最严重的。现在好像英国人要输给美国了。给大家看一个图。

　　这个是英国的一出电视剧叫做Downton Abbey，唐顿花园。是英国1910年代，等级森严的贵族啥的戏剧。这个在美国非常火，好像创了40年最红火的纪录。佛格森感叹，难怪在美国这么流行，因为人家美国大概是西方世界目前等级最森严的国家了。其实这个不是啥新闻了，美国自己的PEW研究，就得出结论。如果你是富二代，出生在最顶层，那么60%的机会，你会在上面两层。如果你是穷二代，出生在最底层，那么60.4%的机会，你会在下面两层。给大家看一本书。

　　这本书，是描述了美国白人社会，从1960年到2010年的情况。在高的一端，你住的地方，叫做Belmont，贝尔蒙特。大概有150万的美国人。这些美国人和他们的孩子，基本上就是美国最好的大学，比如常青藤啥的毕业的。他们家庭之间互相通婚，然后大家比邻而居。这样的超富社区，大概美国有不到1000个。该书作者，叫这些社区SuperZips。在另一边低的一端，你住的地方，叫做Fishtown，鱼镇。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上过大学，越来越多的孩子是和单亲妈妈住。通常这样的妈妈很年轻，没啥教育，从来没接过婚。不光是非婚生的孩子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多的男人说，他们找不到工作。有的说自己是有病，有的说自己是残疾。自然不少工作的，也是每周不足40小时。当然这样的社区犯罪率蛮高，因此男人们坐牢房的也蛮高。大家估计会说，这不就是美国的黑人社区嘛!美国的黑人社区大概100%都是这样，但是这里讲的是白人社区。这些穷白人社区，是要么住贫民窟，要么住trailer parks，就是这样的地方。

　　这里讲的是白人社区。这些穷白人社区，是要么住贫民窟，要么住trailer parks，就是这样的地方。

　　在这里出生的白人，你生在这里，你呆在这里，没得出去。当然出去可能是坐牢哈。美国的自由派学者，liberals(不要混淆中国的狗屁自由派哈，这个是和保守派，conservatives相对的)，认为贫富差距变大，导致了社会流动性变差。认为更不公平的社会，造就了更少的社会流动性。但是佛格森作为保守派，是反对这个观点的。保守派认为福利政策也是一个原因。好比说，你如果是宾夕法尼亚州——就是费城那边的一个单亲妈妈，你有两个孩子。如果你做半工，每年收入29000美元，你可以接受福利28327美元。这样比你做一个全工，69000美元，需要交11955美元的税，要好得多。不过平心而论，美国人现在69000美元的工作，估计很少哈。另外一个数据，就是1980年中，1.5%的美国人拿残疾人福利，现在是3.5%。在45-54岁之间，有6%的美国人在拿残疾人福利。现在残疾人福利，是每个月1130美元，就是一年13560美元。如果你找到一份最低工资7.25美元时薪的工作，那么就是15080美元。多1500美元，谁愿意哈。所以现在有种说法，就是你是不干活穷人(吃福利)，还是干活穷人(低工资)。因为干活穷人，只比不干活穷人，收入多一点点，还要干得腰酸背痛。所以是不鼓励你干活哈。穷人住房补贴，应该和各州和各城市有关联。

　　那么其中造成美国社会流动性差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美国中学教育的失败。其实因为住贝尔蒙特的人，孩子可能去的是私校，啥贵族学校啥的。而住鱼镇的人，估计去的是很垃圾的公立学校。按照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的研究，在17-24岁的美国公民，有1/3的人是不够资格加入美军。原因有三，一个是大胖子，体重过重。第二个是犯罪纪录太厉害。第三个就是高中毕业，受教育水平，还不到小学。那么美国的高中毕业生里面，考军队考试，有1/3的人考不及格。2/5的四年大学生，必须在大学里面补修高中应该学的课程。如果和全球其他国家比较，美国的中学成绩是比较水的。记得美国舆论炒作过上海中学生的事情，就是在数学和英文理解上，好像都甩了美国学生一大块。但是最要命的，是美国富人孩子和穷人孩子的差距。

　　在年纪4-5岁的时候，富人的孩子，已经把穷人的孩子，拉下来21.6个月了。如果用加拿大的平均数，就是拉下了10.6个月。现在美国的孩子，15岁，文盲的比例是17.6%。加拿大是10.3%。我想，我介绍的是美国一些人，对美国教育中间，富人和穷人的差距的看法。先说一下17.6%的文盲。标准是一个测试，叫做PISA，全名是Program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如果你考这个的成绩是低于第二级，就被视为文盲。

　　回到原来话题。目前美国有同学，开始批评常青藤学校，不是按照学生能力来录取。这个批评的同学，叫做Ron Unz，是美国保守杂志(American Conservative)的主编。他的结论，就是常青藤学校，开始回到强盗大亨的时代，只是成为富人孩子镀金的地方了。

　　他用的数据，是亚裔学生。在1990年代中期，在哈佛大学，亚裔学生的比重是16%。在哥伦比亚大学，1993年，亚裔是23%，但是到2011年下降到了16%。但是按照美国的人口普查，亚裔的人口在18-21岁的，人口其实是翻倍了。但是从常青藤学校，看不到比例的上升。但是有一所学校，是不看背景和种族，只看成绩和能力的。就是加州理工学院，CalTech。这里亚裔的比例是39%。和人口的增长比例，比较合乎。而且在美国的National Merit Scholarship的半决赛选手中，亚裔占28%。所以批评者认为，其实美国不少名校，现在就是做不接收合乎要求的好学生，而全力照顾白人富人的孩子。这个也是社会流动性停滞的一大表现。

　　佛格森同学，自己从英国跑到美国，来哈佛教书，因为自己相信美国是选贤能的meritocracy，而不是像他在英国牛津大学看到的妖风邪气。但是他现在不敢确性了。所以他要问，美国梦是否已经没了?是否成为社会阶层固化，贫富差距悬殊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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