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锡良:没有“普世价值”,只有“普世理想”

作者: 孙锡良 来源:作者博客 2014-06-07

核心提示:普世价值的虚幻性源于人类文明的私权扩张主义,私权扩张既构成了文明的曙光,又形成了文明进步的绊脚石,私权扩张鼓励人类谋求比较优势,而要创造出比较优势,就不得不打破平等原则。

前些日子,老朋友突然在微信中问我一个问题:你为何不相信普世价值是真实存在的?我约摸想了几秒钟,估猜他是想谈民主、自由与平等,于是就给他回了一条:与其说存在普世价值,不如说存在普世理想。

我总以为,一种事物或现象是否真实存在,既要着重考察其源头,又要认真观察其历史与现实性。所谓普世价值,必定是泛指,即人人所有且真实存在。倘不存在,何来价值?如果把民主、自由、平等都当作一种真实的价值存在认定为普世,几千年内是经不起论证的。

在二十万年以前,“人”大概还和猴子、牛、马等一样,都生活在原始大自然中,若用价值的概念来考察四种动物,完全得不出任何结论,因为它们身上都不具备任何社会属性,只有自然属性,只有纯自然属性的动物不存在价值一说,原始大自然中的牛和马不存在谁比谁更有价值,它们自身无价值高低,也就不可能衍生出附带的价值范畴。

到了新石器时代,人开始逐步脱离大自然混居,有独立筑窝的能力,原始村落出现了,氏族制度也在慢慢建立。但是,这个阶段仍然只能属“野蛮时代”,不具有文明社会的价值特征,“新人”唯一的动力是生存,看起来比猪、马、牛、羊更有智慧的生存。

随着生产力的快速发展,因强弱的个体差异导致贫富分化的出现,层次感越来越明显,竞争后的阶层分化构成了文明的动力,它会促使人与人之间有价值的比较,虽然是朴素的,导向作用却非常巨大。价值比较的普遍化是人类等级制度产生的根源所在,没有价值比较,就不需要制度规范,有了价值比较,底层人、中层人和上层人便会应运而生,从这个时候起,“价值”这个概念就普世了,但某一具体指向的价值存在并没有普世。

民主、自由和平等这些属于人的权利概念就更晚于人类的价值分化阶段,它们都不是自然赋予的,所谓天赋人权并不包括社会权利,只包含人的生存权利,并且是自然生存权,与老虎、兔子没有任何区别,人可以吃兔子,老虎也可以吃人。后世思想家把社会衍生权利也归为天赋人权看似大慈大悲,实则虚伪无用。天为什么要赋予人的民主、自由、平等权?天为什么不赋予牛、马、猪、羊与人一样的权利?若赋予了,人类有什么权力要吃它们?

民主也好,自由也好,为什么人类对其有普遍性乞求?实质上是因为普遍性缺乏,并非因为普世性存在。如果人类已经真实取得并拥有公认的普世价值,那它一定普遍性存在。事实上,它并不普遍存在。有鉴于此,我便以为民主、自由和平等只能算是一种普世理想,而非普世价值,正如共产主义应成为人类普世理想一样。

理想只是一种人类文明高度发达以后的精神状态,它可以无限延伸,它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大脑里面的运动,上帝也无权控制,它可以描绘出最完美的人类世界,它也可以设计出人与自然的完美统一,然而,所有的完美理想不一定能得到实现。共产主义就是一种人类社会的最完美状态,但共产主义是遥远的,民主要变成普世价值也是一种完美设想,它的实现也会无穷期。从某种意义上讲,共产主义社会就是民主、自由有普世性的社会,两者是统一的,你要相信民主、自由和平等是普世价值,必定要相信共产主义也是普世价值。

历史上,无论是氏族民主、雅典城邦制民主还是罗马共和制民主,体现的都只是互补、分立与制衡能力的多寡,并不是渴求依此构建全民平等,更不是给予多数人更广泛的自由,现代人不断说民主制取得进步并不十分准确,参照系很关键,没有任何一个现代国家的民主比氏族社会民主更多,氏族的天然式民主最为简单,简单即完美。梭仑的伟大并不是他对民主概念的贡献,而在于他对民主的建制,更在于他敢将人与借贷风险关系剥离,他的局限性是只敢提公民关心政治,而不愿意提奴隶关心政治,奴隶占多数的人被排除在贵族民主之外,奴隶若有了民主权,梭仑自己也会害怕。另一个民主开拓展密尔的理论更有问题,他认为每个人有公认的发言权,但因为每个人的智力并不相等,复票权只能由智力上的优越性来确定,这就问题大了,智力标准是什么?这在本质上不就是人的等级论吗?

自由的政治解读是指对暴虐的反抗,但自由的全部内涵却要广泛得多,公共自由往往与社会发生关系,个体自由多指私人化的生活领域。实际上,人类从动物世界分离出来,其自由度一直在随着文明发展而不断缩小,不论是哪个国家,趋势都大体一样,没有例外。法律条文越来越多是人类自由不断减少的最有力明证,没有一个国家的法律或法典会变得越来越薄。法律是什么东西?法律是为释放一部分人自由而限制所有人自由的工具。为了防范恐怖主义,每个人上飞机前都必须接受安检,这似乎是天经地义之事,然而,99%的人其实都与恐怖无关,为了应付那可能不到1%的恐怖分子,99%的人自由被法律剥夺了。排除人类残忍限制住的部分圈养物种,几乎所有动物都比人类更自由、更平等。

今天,民主、自由、平等和共产主义其实都不具普世性,但并不影响它们具有普世的理想导向,人类可以象做梦一样抓住这些美好的东西。现实世界,众人强调民主自由普世性,似乎是真的,其实是假的。要否定一个结论,最好的方式是从肯定者身上寻找相出矛盾的结论。21世纪的世界,美国毫无疑问是所谓民主、自由、平等的总代表,也是传说中最具有普世情怀的伟大国家,如果能论证美国嘴上的普世不普,那就没有理由再演绎欧洲了。

如果美国人认为民主是普世的,那好,美国要到美国以外的地区打仗是否要普世民主一下?悍然入侵越南、闪电突袭格林纳达、乘夜突击巴拿马、撒谎颠覆伊拉克等等,世界人民民主投票了吗?经过普世的民主程序吗?中国有世界五分之一人口,印度有接近世界五分之一人口,中印没表决,能算普世吗?美国国会的投票算不算普世?如果不算,它凭什么想打谁就打谁?

如果美国人认为自由是普世的,那好,美国为什么要搞什么绿卡?为什么要弄个什么美国籍?非洲穷人为啥就不能自由迁徙到美国呢?为什么要强行遣返所谓的非法移民?普世不包含非洲?是不是要用“自由的有限性”来反驳?可以。很希望美国人用“有限自由”来反击。何谓有限自由?有限的本质就是不自由,就是强者给弱者划出特定的圈圈,因为根本就不存在“普世自由”一说,只能用“有限”来搪塞。假若对人的取值范围是普世的,就不存在有限与国界,有限应该只指向权利的文明性限制,而不应该是指向普世间的族群相异。

如果美国人认为天赋人权是普世的,那好,美国人为何有严重的不平等?天赋人权赋的是自然权利,生存平等权首当其冲。美国人生存权平等吗?20%的人占有60%的财富,另外80%的人只占有40%的财富,生存权如何平等?一般工作位置,黑人的地位只有白人地位的70%,上流工作位置,黑人的地位不及白人地位的10%,失业率,黑人一般是白人的两倍,住房占有率,黑人只有白人的一半。数字是科学的,但科学没有显示出平等。

通过比较,就必定引导出“相对”这个概念,普世宣传者一定会强调民主、自由和平等的相对性。然而,“相对”和“有限”的麻烦是一致的,决定其内涵与外延的首先就是极少数人,并不是由追求者画圈。从客观现实看,应当认同相对性。不过,必须特别指出的是,相对性指的是民主、自由和平等本身的相对多少,绝不是“普世”这个概念的相对性,普世是之于个体人而言,强调普世,就不能有“人”这个主体对象的相对性。仅仅只谈民主、自由和平等多寡,可以确定有相对性。共产主义为何不被当作普世价值?当然也是因为共产主义所包含的全部人类权利没有现实的普世化,并非指共产主义设想的美好蓝图没有一点现实性。一切美好的词汇一旦前面加上一个定语修饰,它肯定就失去了普世性。

普世也即通适,要否定普世,量不能只单取美国做批判对象,中国与中国人距离最短,从这里找谬误也是不难的,并且更有体验感。到目前为止,中国还有几千万人口未脱贫,甚至连吃饱肚子都成问题,生存权的所谓平等对他们有价值吗?他们拥有吗?呼不饱饭的人,自由权大概跟动物主动找食的性质彼此彼此,用更文明的语言描述未必就能拯救他们,给他们一张选票,不如先让他们衣食无忧。由生存问题引起的社会性人权缺失原罪在哪里?是富人吗?是,也不全是。富人之罪在于掠夺了穷人的生存资源并给予穷人以虚幻的承诺,富人的无辜在于他们不过只是延续了人类社会固有的竞争属性。根本性原罪在于私欲扩张主义已经成为文明的标识。对不平等者宣传平等、对不自由者宣讲自由、对无民主权利者宣扬民主都是一部分人巩固其欺骗手段的彩色伎俩,对被欺骗者没有价值,因而,普世性也就不存在。

民主、自由和平等暂时还不是普世价值,并不代表不可以成为人类的普世理想与追求,正如共产主义很遥远但可以向往并为之努力一样,弱势者去追求,就能取得进步,就能获得一部分满足,人类目前获得的权利都是追求的结果,不是等待的结果。人类若要实现普遍的理想追求,除了弱势者的主动努力之外,还要依赖强势者早日撕下虚伪的面具。导致人类普遍缺少民主、自由与平等权利并且改善缓慢的祸首就是高呼口号的发达族群,他们继续以侵略他人人权的方式谋取局部的物质优势与道德优势,从而依此更牢固地统治全球人类。如果强势者不释放超额的民主、自由与生存资源,普世价值决不会有普世认同,最后,决定权利多寡的最有力方式还是循环性的战争,包括内部战争和世界性战争,只有战争才能改变秩序,强者镇压弱者需要战争,弱者推翻强者还是依赖战争。

美国也好,欧洲也好,可以继续宣传他们的普世理想,但必须记住!应该允许普世界的所有人自由流动,民主决定世界规则,平等享受世界发展的成果,若非如此,都得闭嘴!侵权者无权充当民主、自由和平等的代言人。

从“类人猿”到“智人”再到“现代人”,带有社会性意义的普世价值至今还没有完成一次突破,人类世界仍然只有自然属性的普世法则——适者生存。所谓公认的道德法则也通常会被另一部分不道德者贱踏,有竞争便有挑战,有挑战便有破坏,任何法则都无法阻挡反抗法则那部分人的力量。

普世价值的虚幻性源于人类文明的私权扩张主义,私权扩张既构成了文明的曙光,又形成了文明进步的绊脚石,私权扩张鼓励人类谋求比较优势,而要创造出比较优势,就不得不打破平等原则。广义地看,民主、自由和平等这些概念本身就自相矛盾,要普世的自由,就无需民主,民主的多数一定会约束少数人自由,自由就虚化了。自由与平等常常也会陷入矛盾,以平等为起点,自由主义会遇到困境,公平的政策不可避免地要压制自由,若以自由主义为出发点,平等几乎不复存在,强势的男人占有10个女人,另外9个弱势男人的平等交配权利就自动丧失。几万年以后,理想的平等实现了,自由和民主也就允许间接消亡了,那就是共产主义社会,当然,也可以说人类进入了“文明的原始社会”。

现实主义者不要过度沉浸在对普世价值的追求梦境中,权利饥渴者最有价值的手段是永远地、不断地向优势者抢夺权利,直至人与人之间失去比较优势。人类社会,倘没有了相互间的比较优势,就实现了理想中的“大同社会”,在此之前,没有普世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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