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转基因大讨论看社会风险管理

作者：尹帅军来源：《环球财经》 2013-07-15

　　2010年初两位重量级院士曾宣称，转基因主粮将在3~5年内推上中国人的餐桌。在社会各界的广泛讨论之后，2011年9月传出消息，中国转基因主粮商业化推迟5~10年。转基因问题大讨论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 中华能源基金会战略分析师尹帅军

　　今年6月，根据国家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委员会评审结果，农业部批准发放了巴斯夫农化有限公司申请的抗除草剂大豆CV127、孟山都远东有限公司申请的抗虫大豆MON87701和抗虫耐除草剂大豆MON87701×MON89788三个可进口用作加工原料的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证书。转基因问题再度成为公众和媒体关注的热点，中国掀起了一场大范围关于转基因问题的讨论热潮。

　　转基因问题大讨论的热潮，一方面表明国家部门的透明度正在增加，社会主义民主建设正在成长，另一方面也表现出公众积极参政议政的高度热情。在大讨论过程中暴露出的我国种业安全、粮食安全、农业安全、环境安全、生物安全、经济安全、科研体制安全、国家安全等诸多领域的风险，使我国可以及时应对。另一方面，在大讨论过程中暴露出政府部门与公众沟通交流的诸多问题，促使我们思考应该如何建立更有效的群众参政议政平台，如何引导社会舆论健康发展。转基因大讨论的整个过程，总的来说健康积极，热烈而理性，有关部门应该创造条件让公众参与讨论。

　　2012年2月21日，国务院法制办公布《粮食法(征求意见稿)》，面向社会各界征求意见。意见稿规定，“转基因粮食种子的科研、试验、生产、销售、进出口应当符合国家有关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在主要粮食品种上应用转基因技术。”这项法规的颁布，是各方博弈的成果，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转基因作物的监管漏洞

　　转基因主粮的监管漏洞很多。2012年1月至5月欧盟共19次通报，从中国进口的大米制品涉非法转基因。欧盟发布《决定》，拒绝从中国进口转基因稻米。媒体报道，转基因水稻种子和稻米已经遍布湖北、江西、安徽、江苏、四川、湖南、河南、浙江等地种子市场和食品市场。转基因水稻已形成规模种植，农民将收获的转基因大米混在普通大米中进入流通市场。农业部多次重申“从未批准任何转基因粮食作物种植”。据中国农业大学戴景瑞院士称我国转基因玉米已经种植6000万亩。

　　非主粮的转基因作物监管漏洞更多。2010年，转基因小米张杂谷已种植400多万亩。张杂谷的审批，有没有做过食品安全试验、环境安全试验不得而知。

　　在蔬菜瓜果中，转基因作物监管漏洞更多。国内已经无法找到非转基因的木瓜种子，原因是国内某些科研机构将转基因木瓜种子外流，转基因木瓜通过花粉传播，污染了非转基因木瓜，导致目前国内再也找不到非转基因的木瓜种子。在既成事实面前，不得不将转基因木瓜合法化。中国已经批准了转基因番茄、甜椒、木瓜等蔬菜瓜果种植，这些作物的审批有没有做过食品安全试验、环境安全试验仍然不得而知。

　　2012年8月，媒体爆出“黄金大米”事件。美国研究机构勾结国内机构，拿中国小学生作实验，试吃先正达公司研发的转基因“黄金大米”。2012年12月6日，中国疾控中心等单位联合发布转基因“黄金大米”事件的调查结果，对一些人进行了处理。该事件再一次暴露中国转基因监管的漏洞。

　　事实上，不仅转基因的种植和流通领域存在很多非法行为，有关转基因作物的法律法规存在很多不足。关于常规种子审批的有关规定，并不要求对其进行转基因检测，所以根本不可能知道其是否是转基因种子。国内每年进口5000多万吨转基因大豆，却从不对转基因大豆的草甘膦农药残留进行检测，因为根本没有有关的检测标准。国标规定国内生产的绝大部分粮食类农作物产品“农药最大残留限量”低于1mg/kg。美国环保部的转基因大豆草甘膦残留量标准却是20mg/kg(转基因大豆在美国主要用于动物饲料和燃料)。阿根廷转基因大豆的草甘膦残留量高达17mg/kg。从巴西、阿根廷、美国进口的转基因大豆，其草甘膦农药残留是中国国内检测标准的20倍左右。

　　2012年两会期间，政协委员、中国军事科学学会常务理事兼副秘书长罗援少将发出警告：“要高度重视国家生物安全问题，警惕转基因物种的无序迅速扩散和外国插手中国疫苗生产过程，警惕敌国以转基因物种和特种疫苗等为武器，针对中国人口发动新型战略打击。”

　　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办公室主任陈锡文表态：“第一，农作物的转基因育种技术是当前生命科学的前沿领域，作为一个大国在发展高新技术方面不能落后，所以在科学研究上我们应该努力地站在这项技术的最前沿;第二，转基因的农产品(000061,股吧)，特别是人直接食用的产品关系到人的生命健康和安全，所以国家对他是非常慎重的，也就是说不经过批准任何单位都不能生产商品性地生产转基因的农产品，不许拿到市场上销售，这个规定是很严格的;第三，即使科学家能够证明有些转基因产品没有危害，但是毕竟是让老百姓消费的，因此一定要让老百姓有充分的知情权和选择权。”

　　公众质询跨国公司

　　2002年，农业部批准进口孟山都抗草甘膦转基因大豆，至今该大豆已经占据中国80%市场，近几年每年都进口5000万吨以上。

　　根据《转基因食品卫生管理办法》(2002年7月1日起施行，2007年12月1日废止)、《新资源食品管理办法》(2007年12月1日起施行)，新上市的转基因食品需要卫生部的审批。

　　2011年11月21日，公众代表杨晓陆向卫生部递交政府信息公开申请表，要求卫生部出具采用美国孟山都抗草甘膦转基因大豆品系加工的三种产品的审批文件。这三种产品分别是，转基因大豆油、采用“化学浸出”工艺加工生产的转基因大豆油、其他含有转基因大豆成分的食品。2011年11月23日，卫生部回复《政府信息不存在告知书》，卫生部未受理和审批过这三种产品。

　　2011年9月30日，顾秀林等四人向农业部递交政府信息公开申请表，要求农业部出具文件：美国孟山都公司转基因大豆出口中国的全套申请文件、农业部批准其进口申请的全套审批文件，还有中美双方的科学实验报告。

　　根据国务院《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条例》(2001年5月23日颁布实施)、《农业部转基因进口安全管理办法》(2001年7月11日农业部通过，2002 年3月20日施行)，对于进口的转基因产品需要三方面的科学实验文件和审批文件：

　　① 输出国家或者地区经过科学试验证明对人类、动植物、微生物和生态环境无害;

　　② 经【中国】农业转基因生物技术检测机构检测，确认对人类、动植物、微生物和生态环境不存在危险;

　　③ 农业部委托的技术检测机构出具的对人类、动植物、微生物和生态环境安全性的检测报告。

　　2011年11月4日顾秀林获准进行查询，在农业部提供的文件夹中，没有看到任何有关“三方”科学实验报告的内容。

　　农业部提供的孟山都公司的申请文件包括四份，“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关于食用安全批文”(1996年)、“美国农业部动植物检疫局关于环境安全批文”(1994年)、一页纸的申请表、“毒理学研究动物试验报告”。这些文件内容并不符合中国法律规定。

　　“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关于食用安全批文”的主要内容是，将孟山都公司的申请文件和结论重复一遍：

　　“……你公司(孟山都)的结论是：此一新大豆品种和现有市售大豆品种，在产品成分、安全性以及其他相关指标上没有物质上的不同，因此上市前无需进行复审及批准。本次咨询的所有材料均已归档于BNF001，由市场准入批准办公室保管。”

　　“根据这次咨询的有关数据的描述及提供的信息，新的大豆品种依照21 CFR 170.30(f)(2)的含义似乎没有显著不同。因此关于此产品我们没有其他要问的问题。但是，你们也知道，保证孟山都公司营销的食品安全、有益健康，并遵循其他相关的法律与法规，是贵公司的责任。”(生物技术公司咨询回函，BNF 000001. 美国FDA Biotechnology Consultation Agency Response Letter BNF No. 000001)

　　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并没有对孟山都公司的产品进行科学试验和检测，只是把孟山都公司的结论复述一遍，而后说明孟山都公司对它的产品负有全部责任，潜台词是若出了问题，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无需负责。

　　孟山都的转基因大豆在美国种植仅4年后，2000年，超级杂草就被发现。2000年开始已经有学术论文专门讨论超级杂草的抗性。因此孟山都公司向中国农业部出具的“美国农业部动植物检疫局关于环境安全批文(1994年)”，应被视为失效文件，不符合中国的法律要求。

　　在“毒理学研究动物试验报告”的文件中，并不包括独立的第三方单位做的动物实验，也没有孟山都公司的“毒理学研究动物实验报告”。没有任何包含了记录数据、进行分析的原始报告。

　　顾秀林查询后认为，美国孟山都公司向中国农业部申请获批的抗除草剂转基因大豆40-3-2安全证书存在较大争议，不符合有关规定。

　　2011年10月14日、11月15日，公众代表两次去益海嘉里公司递交质询函，要求其出具金龙鱼“化学浸出”转基因大豆油是合法转基因食品的相关部门的审批文件复印件。益海嘉里公司未能提供文件。

　　科普之争

　　农业部有高级官员认为，“在转基因食品问题上，要加强科普推广。”力推转基因作物的黄大昉院士也曾表达同样的观点：“公众的恐慌是因为科学素养不够”。公众的恐慌仅仅是因为不懂科学吗?恰恰相反，大量的科学实验证明转基因食品存在安全隐患。

　　2012年9月19日，法国科学家塞拉利尼在《食品与化学毒理学》杂志发表研究报告，用抗除草剂的NK603转基因玉米喂养的大鼠，致癌率大幅度上升。文中附有照片，大鼠身上长满肿瘤，肿瘤和大鼠的脖子差不多大。试验结果一公布，引起全球关注，将转基因争论推向高潮。俄罗斯、英国、奥地利、澳大利亚、美国、意大利等国科学家都曾做过转基因作物的喂养实验，得出结论认为存在安全问题，但这些实验都是2008年之前，并未引起公众关注。

　　从国内已知的信息来看，积极推广转基因的专家学者至今只做过90天小白鼠喂养转基因大米试验、8天抗虫BT毒蛋白灌胃试验，既没有做过大型哺乳动物实验，也没有做过灵长类动物试验，更没有做过类似医学药品推广前的临床试验。国内的诸多实验室都没有做转基因的喂养试验，比如用转基因大豆喂猪、喂牛、喂小白鼠。至今，仅有三个青年硕士生做了三个国内转基因长期喂养实验。

　　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陶同学硕士论文：《饲料中转基因成分检测及对水产动物安全性评价的初步研究》及相关论文《进口转基因大豆(Roundup Ready)对吉富罗非鱼生长和生理的影响》，该论文指出将含有30%转基因豆粕的罗非鱼饲料，7周后导致罗非鱼肌体内部产生炎症!研究显示，在罗非鱼心脏、肝脏、肠、胃、卵巢、精巢、脑、鳃丝、脾脏、胆囊、肌肉等不同部位的DNA中都能检测到外源基因的存在。该研究还指出，采用巢式PCR检测方法对市场上的豆制品进行检测，结果发现，市场上有46.5%的豆制品被检测出含有转基因成分。

　　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张辰宇教授团队的研究成果发表在国际知名刊物《细胞研究》上，颠覆了转基因安全的神话。“植物的微小核糖核酸(microRNA)可以通过日常食物摄取的方式进入人体血液和组织器官。并且，一旦进入体内，他们将通过调控人体内靶基因表达的方式影响人体的生理功能，进而发挥生物学作用。”

　　美国《环境科学》杂志为此刊文指出：“植物微小核糖核酸(microRNA)能调控人体生理过程，这一发现也说明人体是高度综合的生态系统。张辰宇说，这一发现还能帮助我们理解共同进化机制，即某一物种的基因改变可以触发另一物种的改变。比如，人类开始驯养奶牛之后，机体才开始进化出消化牛奶中乳糖的功能。人类培育的植物，有没有可能也在改变人类呢?张辰宇的研究又一次提醒我们，自然界中没有孤立的存在。”

　　美国著名杂志《大西洋(600558,股吧)月刊》为此刊文《转基因食品有非常真实的危险》，该文指出：“如果该研究通得过科学的评审——这是关键性门槛——他将会颠覆许多领域的研究。他意味着，我们吃下去的不只是维他命、蛋白质和能量，还有基因调节因子。”

　　张辰宇教授的研究颠覆了世界最大的转基因公司孟山都公司的理论基础，孟山都公司宣称：“测试转基因食品对人类的安全性是完全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的”。这是个有利于商业的说法，其理论依据是1960年前后的遗传学，即“中心法则”遗传学，中心法则假说是：DNA主导细胞，从DNA到细胞之间存在一种单方向运行的指令控制链。但真实的世界却是，除了DNA，微小RNA也参与到生物的进化当中。该论文指出，孟山都和其他公司用“敲除”某个RNA的方法，可以开发出杀虫转基因植物，既然RNA(核糖核酸)干扰原理可以用于杀虫，那么这个能致死昆虫的生物学机理，在人类身上应该也是同样存在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公众要求更为权威、客观、公正的实验，要求科学家具备真正的科学态度。

　　我国公民的健康状态可以说是每况愈下，尤其是青年人的体质状况，更是呈现逐年下降的趋势。这和我国非法种植和流通的转基因作物有多大关系不得而知。国家机构、科学家如能对此做一番全面、系统、客观的研究，不仅于国于民有利，还能大幅度提高中国的科技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