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为人知的郭沫若：红色政权的第一位外交官

作者：陈汉初来源：党史博采 2022-11-18

八一南昌起义，是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的一次军事行动，其领导核心是以周恩来为书记的中共前敌委员会。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党右派已于1927年4月12日背叛革命。中国共产党为了挽救革命，决定举起义旗，组织起自己的军队。于是，在南昌成立了以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为主体的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并以此作为旗帜，领导于8月1日举行的武装起义。起义成功后，中共前委决定主动放弃南昌城。随后，起义部队在周恩来等共产党人的带领下，冒着酷暑，历经千辛万苦，挥师南征，其目的地是祖国南海之滨的海港城市汕头，并准备在那里大干一场，最终夺取广州。

1927年9月23日，除留守三河坝部队外，3000余名起义军迅速占领了潮安县城——潮州。24日，起义军顺利进取汕头，即日重新组织和健全了汕头市中共党的组织和团的组织。25日，宣布成立了汕头市革命委员会，组成人员有：赖先声、潘浓深、陈耀潮、郑成和、吴焕珠、马庆川、古梦真、宋飞雄、张善恭、炳英、陈振韬、杨石魂，市政委员长为共产党员赖先声，从而完成了建政工作。（《石叻总汇新报》，1927年10月20日，第2页）汕头市革命委员会遂成为中国共产党历史上最早建立的红色政权。同日，汕头市组织万余工农群众举行集会，欢迎起义部队入汕，欢呼红色政权的建立。全市400余支宣传队分赴各街道宣传，街头巷尾，贴满了革命标语，革命气氛热闹非凡。

汕头市革命委员会成立后，即接管汕头市公安局，委派李立三任公安局长（徐光英代），着手镇压反革命；接管医院，医治伤病员；发布《革命委员会宣言及政纲》，阐明这次八一起义的起因和目的，乃即“土地革命，为达到民生主义之必要条件”；提出了“没收50亩以上大地主的土地，捉拿土豪”“分田分地”“实行土地革命”等政纲。（《槟城新报》1927年10月19日，第8页）这些，都极大地鼓舞了贫苦人民的革命斗志，汕头的革命斗争搞得轰轰烈烈。

汕头是当时祖国南海之滨的一座著名港口。英国、德国、日本、法国、美国、挪威等国都在汕头市内设有领事馆。起义军入汕后，英国、日本、美国、法国等国兵舰十艘，连同国民党的兵舰共十余艘，先后开入汕头港口。27日早，“飞鹰舰”驶近石炮台，吹冲锋汽笛，“华阳”“民生”“大有”等军舰在市内海湾——礐石海的海面游弋，向起义部队示威。28日，在“飞鹰号”开炮掩护下，“日本驻汕第十四队驱逐舰立即派海军陆战队200余名登陆”。（陈汉初《周恩来在潮汕》，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7月第一版，第736页）

国民党方面派姚雨平带宪兵80名，冲上仁和、镇邦、永平、升平、福平等街道。日本驻汕机构、在汕日本企业和外国领事馆，站满了日军陆战队士兵，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以周恩来为书记的中共前敌委员会清醒地认识到，为了集中全力对付国民党反动派，对外关系成为新生红色政权摆在面前的一项十分重要的工作。于是，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任命共产党员郭沫若为“潮海关监督”兼“汕头交涉员”。其委任状现已无法见到。但广东省档案馆藏有郭沫若用“潮海关监督署用牋”发给汕头埠税务司的信件。原函云：

迳启者，现奉

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第一百四十五号任命状开，任命郭沫若为潮海关监督；又奉第一百四十六号任命状开，任命郭沫若兼汕头交涉员各等因。奉此，本监督兼交涉员经于本月二十五日到任视事。除呈报暨分别函咨令行查照外，相应函达

贵税务司查照。顺候

日祉

潮海关监督署启（原件存广东省档案馆）

郭沫若遂成为中国历史上共产党领导的第一个红色政权的外交官员。

当时郭沫若在南昌起义军中还担任着重要职务——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总政治部主任。9月26日，革命委员会总政治部宣传部主办的《革命日报》创刊，该报由总政治部宣传部负责人恽代英主持，郭沫若亲笔题写刊头。创刊号全部透红，并刊有郭沫若用毛笔题写的《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总政治部布告》。据许美勋（许峨）忆述，当年汕头的街头巷尾贴满《革命日报》创刊号。他还清楚地记得总政治部布告中的几句：“蒋逆中正叛变于前，汪逆兆铭叛变于后，大好河山一盘破碎。……本会起义南昌，继承革命正统。……”这个布告，严正声讨蒋介石、汪精卫集团叛变革命的罪行，声明南昌起义部队是革命之师、正义之师，对安抚侨民、安定社会秩序起了一定作用。

◆潮海关监督函告汕头税务司郭沫若就任新职。

郭沫若就任潮海关监督后，即在汕头设立“潮海关监督署”，并接管汕头原交涉署，发布告“请原有交涉署职员照常到署办公”。郭沫若身负监管海关和外交交涉之要务，负责对帝国主义国家霸占的潮海关实施监督，并以交涉员的名义，开展照会外国驻汕使节、安抚国内外驻汕商人和侨民等内外公关活动。

27日，郭沫若召集汕头市总商会开会，听取商人们的意见。汕头总商会商人要求“勿用桂湘鄂中央纸币，郭沫若答应照准”。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署名郭沫若、邓演达、宋庆龄、谭平山、贺龙、恽代英）发布的《布告》中，便明确宣示：“发行国民银行纸币，禁止运现银出口。如用中央纸者，作附逆论罪。”郭沫若还就起义军筹款事宜与商人们协商。最终，商会答应筹款10万元，即日交5万元，支持起义部队。（《石叻总汇新报》，1927年10月20日，第2页）

9月28日，郭沫若亲书潮海关函件，协商借调一名英语翻译。其函云：

迳启，本署郭监督于本日午后一时，分别拜会本埠税务司及各国驻汕领事，急需英语翻译员一员随行。

贵处翻译人员能借调一员到本署，是所至盼。

此致

潮海关

潮海关监督署启（原件存广东省档案馆）

28日午后1时，郭沫若在潮海关英语翻译陪同下，借用汕头税务司的小轮船，穿梭于汕头市内和隔海相望的礐石山，先后拜访了潮海关税务司及驻汕头各国领事馆领事官，向他们宣传中国共产党领导八一起义的目的，宣传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和汕头市革命委员会的外交政策，让外国驻汕人员充分了解八一南昌起义军的对外主张。经过郭沫若的充分斡旋，荷枪实弹的日军撤走了，进港的英、日、美、法等外国军舰也开往外海洋面去了。

◆郭沫若手书潮海关借调英译员函。

刘伯承在《南昌暴动始末记》一文中，也记述了郭沫若就任汕头交涉员后对外国驻汕头机构和人员逐一安抚的外交活动。他说，八一起义军入汕后，帝国主义的兵舰陈兵汕头港口，并以保护侨民为名，登陆寻衅。起义部队因受国民党反动军队的重重包围，军情紧急，遂以温和态度对待。经过多方交涉，迫使帝国主义不得不将兵员退出汕头市区，挫败了他们扼杀新生政权的企图。

正当汕头的革命斗争搞得如火如荼之时，敌人已重重包围了汕头、潮州等地，起义部队立即调整了部署。27日下午，贺龙率兵2000员并会同农工军共约4000人，乘电船7艘、帆船4艘，从水路运兵向揭阳进发，并会合前往揭阳的驻潮州部队，总兵力达6500人，在揭阳汾水与敌1.5万余人决战。后因敌强我弱，战至两天两夜后，终于30日夜失利。驻汕头起义军得知前线军情后，不得不提前撤出汕头。郭沫若在流沙与贺、叶等领导人会合后，参加周恩来主持召开的“流沙会议”。按会议的布置，郭沫若在普宁年轻共产党员方家悟和区农会干部陈开仪的帮助下，安全到达惠来县神泉港。后在神泉陶器店老板陈少光的掩护下，安全抵达香港。（《中共普宁县党史》，中央党史出版社，1994年10月第一版，第68页）

八一南昌起义军在汕头建立的革命红色政权——汕头市革命委员会，仅仅存在了七天，就被国民党反动派扼杀了。但是，南昌起义军南下潮汕的革命影响是巨大的，他们播下的革命火种正在熊熊燃烧，为日后的广州起义和建立海陆丰革命根据地、大南山革命根据地输送了武装骨干。潮汕人民群众亲切地称南昌起义军南下潮汕这短短的七天为“潮汕七日红”。（《南昌起义资料》，人民出版社，1979年7月第一版，第339页）郭沫若也因任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第一个红色政权的外交官而彪炳于史册。

南昌起义军在潮汕的革命活动，在郭沫若的脑海中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他在纪实性文学作品《海涛集》中的《流沙》《神泉》篇中，对撤出汕头后的经历作了详尽的描述。（《郭沫若作品经典第二十七册·海涛集》，中国华侨出版社，1997年第一版，第204—230页）1956年3月24日，郭沫若在北京还专门写信给二十几年前帮他逃离虎口的农民陈开仪，深情地称他为“老大哥”。并回忆说：“二十几年前，你帮助我们好几位同志逃出虎口，我是经常留在记忆里的。”他还特意询问了“引我们到你家的那位年轻朋友”和“神泉那家陶器店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