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润为:学术贵族主义要不得
网络传播的一个重要规律,就是表达方式的通俗化、大众化。违背了这一规律,我们的学术成果即使再有份量、再有意义,也得不到应有的传播和承认。
但是,长期以来,在学术领域,尤其是高校文科领域,流行着一种违背传播规律的文风。其主要表现是不说中国人的话。具体地说,就是试图从语言、思维方式、价值判断上全盘后现代化。然而,他们又没有“化”透,因为在这个“化”的过程中,他们塞进了不少对后现代主义“误读”的东西,以及自己生造的不伦不类的货色。准确地说,这些东西应当叫中国学院特色的后现代化,或者伪后现代化。装腔作势、自命高深,思维混乱、玄虚空泛,不知所云、莫名其妙,是这种文风的共同特征。
它起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那个时候,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东西大量涌入,成为模仿的对象,而翻译的低劣,又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以后,这种趋势则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以至连一些搞马克思主义的学者、教授也逢迎其间。
求实地说,这是一种价值取向上的倒错。一位以操此文风而在圈内知名的教授曾这样倾诉衷肠:“在当今时代,中国知识分子要取得话语权力,要成为中国文化的象征之物,就有必要得到西方发达国家的文化权威包括海外汉学家的指认和命名。本土的文化权威已经颓然死去,人们也没有耐心听取同样的破落者的声音。一个经济和精神双重困窘的族类,它无法指望其他结局,也许这是最好的出路。我们的文化早已把我们置身于这样的境遇,我们已经没有奔赴这一目标和那一目标的自由,连逃脱也注定了落网,这就是我们的文化归属。”我费了好大工夫才猜到他的大意:中国的文化已经没戏了,除了皈依西方,没有别的出路。怎么说这位教授也算是中国人,好好的一个中国人,你不为弘扬、发展中国文化出力,偏要一门心思地去讨洋人的好,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还是写作动机上的倒错。文章是写给人看的,目的是让人们接受你的思想观点。看的人越多,接受你思想观点的面越广,你花费的心血就越有价值。但是伪后现代的东西似乎不是为了给人看,而是为了唬人和欺人。你看不懂了吧,没学问吧,自卑了吧?他们就是这样以荼毒读者来反衬自己的高贵,说是一种学术贵族主义似乎并不为过。由于你不尊重绝大多数,所以这类东西出了校门、出了小圈子,是没有多少人理睬的。那么,这类东西在学院之内、在他们的小圈子,情形又是怎样的呢?其实彼此的东西也是相互看不懂,还在那里煞有介事地交流、讨论,就像皇帝的新衣,“穿”的人觉得很美,看的人也跟着起哄。到头来,这无用之“用”便只剩下一种:获取地位、名誉、实惠的敲门砖。我曾问过某高校的一位博士生:很明白的问题,为什么非要用洋词绕来绕去?他苦笑说: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样写,问题是不这样写,毕业论文答辩通不过。这个事实表明,在学术领域,尤其是高校文科领域,这种文风已经成为一种固化的写作模式、一种学术专制的戒律、一种进入“学术殿堂”的绿卡。你要毕业么?你要评职称么?你要当研究生导师么?就得顺着这一套东西来。
有道是“真佛只说家常话”。我听过星云大师讲佛。令我钦佩的是,他不用艰深的佛学概念,更不发超度鬼魂之类的妄语,而是从百姓日常生活讲起,告诉你佛家提倡怎样的生活态度、道德操守和行为方式。比如他引用近乎大白话的古代诗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说只要有了这样的感觉,就是实现了内心和谐,就进入了觉者的生活境界。我们的学者、教授们身居学术殿堂之高,当然要做高深的学问,但是学问的表述不一定非要高深的方式。表述不明快、不简洁、不平易,反倒显得我们有些呆头呆脑,这与学者的智慧形象是很不相称的。我们应当记得古人的话:“能于浅处见才,方是文章高手。” 换成今天的话说,就是要接地气,要讲点群众路线,要有中国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
当然,我们在这里强调要顺应网络传播规律,并不意味着要全盘与网络潮流趋同。网络传播在推进通俗化、大众化的同时,也挟杂着庸俗化甚至低俗化的东西。因此,在网络传播面前,我们绝不是一种被动的存在。顺应网络传播规律推动文风的改变,又用改变了的健康、清新、活泼的文风净化网络环境,我们应取这样的积极态度。
(注:本网转载时作者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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