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坤：中俄关系，中美关系，究竟哪个“最重要”

最近一个时期，国际舞台上大戏连连，各种形式的会议一个接着一个，战略博弈如摇动中的万花筒，异彩纷呈，令人目眩神驰，个中的看点、亮点多得不可胜数，但是，对中国人来说，有这样的两个疑问值得认真对待。

　　第一个问题，奥巴马为什么忽然跑到中国来承诺示好?是因为良心发现、立地成佛了，还是幡然悔悟觉今是而昨非了呢?

　　众所周知，此前一个时期，中美两国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对抗，美国方面宣布一旦中日因为钓鱼岛问题发生战争，美国将与日本一起同中国作战。美国还声称不承认中国设立的防空识别区，并直接派遣侦察机到中国附近侦查挑衅;与此同时，美国国内主张对中国更加强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很多人在叫嚷不再“宽容”中国，不许中国再“搭便车”，而要对中国“动真格”，一时间，中美两国之间的“必有一战”似乎已到了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程度。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就在这个时候，美国总统奥巴马却屁颠屁颠地跑到北京来了，不但满面堆笑，好话连篇，而且还公开郑重地向中国表态许诺，说不寻求以任何方式遏制中国，不损害中国的统一，“重返亚太”以美中合作为核心——笔者将上述三项表态概括为三项保证，这在中美关系史上都是空前的。如果就上述三项保证而言，奥巴马堪称是对中国最友好最厚爱的美国总统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因为在此之前他可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第二个问题，中美关系，中俄关系，究竟哪个关系更重要?

　　近几年来，中俄关系突飞猛进，每当中俄两国举行峰会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听到有关中俄关系“最重要”的描述，尽管这句话的后面往往缀着一个“之一”为修饰;

　　近几年来，中美两国高层交往频繁，每当两国举行峰会的时候，人们同样也会听到有关中美关系“最重要”的描述，尽管这句话的后面也要缀着一个“之一”为修饰;

　　这样一来，问题也因之出现。因为从语言逻辑上讲，“最重要”之“最”只能是一个而不能有“之一”，“最重要”还有“之一”“之二”本身就说不通。这可以暂且不论，最关键的问题是，人们将就此提出这样问题，中美关系，中俄关系，究竟哪个关系更重要呢?

　　这是一个关乎中美俄“大三角”现实属性的重大战略问题，不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就不能搞清楚中美俄之间的是怎样的互动和怎样的一种关系。而如果不能搞清中美俄之间是怎样的一种互动关系，则无法搞清楚美国总统忽然间跑到中国来示好的原因。

　　所以，上述两个疑问，看似两个，实则一个。也就是说，新时代一个新的中美俄战略“大三角”已然出现，现在必须对这个新的“战略大三角”进行全面而深入的分析。而所谓“中美关系，中俄关系，究竟哪个关系更重要”的命题就是针对这一问题的一种尝试。

　　首先要比较中美关系、中俄关系各自给中国带来了什么。

　　中美关系显然是重要的，它的重要性在于，如果不能处理好这个关系，中美两大大国就很有可能走上冲突对抗的道路，出现这样的局面，无论对美国还是对中国而言，都十分危险可怕，为此，美国方面正在寻找破局之术，中国方面也在寻找突围之路，这才是中美战略关系的严酷现实，一切有关“合作”、“互信”、“共赢”之类的说辞不过花里胡哨的表面装饰。正如美国国务卿克里所描述的那样，美国的对华政策“基于两个支柱：建设性地处理我们的分歧以及同样建设性地在我们利益一致的地方协调这些利益”。说得坦率干脆一点，那就是，中国是美国的巨大危险，美国所要做的，就是怎样把这个危险化解;同样，美国也是中国的巨大威胁，中国所要做的，也是怎样把这个威胁化解，这就是中美关系的本质。

　　至于媒体以及一些“专家”、“学者”所谓中美之间密切的经贸联系，什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类，在本质属性面前，其实一钱不值、屁用不顶。如果以为一万亿美国国债或者五千亿美元的贸易额就能让美国总统到中国来做三项保证，纯粹是痴人说梦。冷战当年，中美两国没有正式的外交关系，彼此之间也没有多少贸易金融，但每一届美国总统上任之后第一访必到中国;冷战结束以来，虽然中美经贸关系突飞猛进，但美国总统却一个比一个蔑视中国，其道理就在于此。

　　中俄关系显然也是重要的，它的重要性与中美关系完全不同，俄罗斯现在乃至今后一个相当长的时期都不会对中国构成安全威胁，恰恰相反，如今的俄罗斯已经成为中国战略安全的重要保障，这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在安全关系上，中俄背靠背的地缘格局为各自提供了稳定安全的战略大后方。中国在东、南两个战略方向上面临严峻的围堵遏制态势，在可预见的将来找不到打破第一岛链、第二岛链封锁的有效办法，俄罗斯在西方方向的处境同样如此。这样的战略格局决定着中俄两国具有极大的安全关联度，互相依赖，互相支撑，彼此借重。任何一方都难堪这一安全关系受损而产生的代价。

　　二是在经济关系上，中俄两国具有高度的互补属性。中国经济快速发展需要稳定持久和巨量的能源与原材料供应，但放眼世界，现如今所有海洋运输渠道在战略上都脆弱不堪，一旦出现冲突危机，马上就有被掐断阻绝的危险，而来自俄罗斯的供应有显著地弥补作用，将有效地增强中国能源与原材料资源来源的稳定性和安全性，同时，俄罗斯也是中国产品的一个大市场。

　　三是军事关系上，俄罗斯几乎是中国获得外部军事技术的唯一渠道。检视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以来六十多年的历史，可以发现，在中国军事现代化的历程中，助力最大的就是苏联以及后来的俄罗斯，而且其规模与程度远不是其它任何一个国家所能比拟的。其实，在中美蜜月期间，中国对来自西方的现代化武器及其生产技术充满了期待，但费尽心机地努力了几十年，所获寥寥无几，即使是有限的几个合作项目，要么半途而废，要么有花无果，往往被人家涮十分干净。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来自俄罗斯的陆海空三军武器装备及技术短时间内大量涌进中国，这使得最近一二十年中国的军备有了突飞猛进般的发展，构筑了中国崛起复兴最坚实的脊梁。设想一下，如果没有来自俄罗斯的技术支援，完全靠自己研制开发，中国武装力量的装备水平要比现如今滞后多少年，将给中国带来怎样不利的影响。

　　在比较的基础上，接下来就要衡量中国到底离不开谁。

　　在一些中国人看来，中国离不开美国，对此，他们已经喊了好多年，喊得如杜鹃啼血，声嘶而力竭，以至于连“救美国就是救中国”这样的口号都喊了出来。

　　但是，我们说，所有中国离不开美国的理由及因素，全都是狭隘的、低层次的、个人的东西(有关这个问题，请参阅笔者2009年所写《中国已承受不起和美国冲突所带来的损失》一文)，面向未来，中国不是离开、离不开美国的问题，而是必须在美国的一统天下的霸权体系中开辟出一块自己的天地，必须做到与美国并驾齐驱、分庭抗礼，为此就要在战略上摆脱美国的各种羁绊，打退美国一波又一波的战略围剿与进攻。

　　在中国，目前没有人说中国离不开俄罗斯，似乎俄罗斯对中国可有可无。但事实不是这样。在当前及今后一个时期，逐鹿全球与美国争衡，与整个西方博弈，中俄携手合作的战略意义怎么估价都不为过，相反，如果俄罗斯衰落下去，或者分崩离析，或者为西方所臣服，则中国的战略处境就要严重恶化起来。中国需要一个强大的俄罗斯，俄罗斯需要一个强硬的中国(有关这个问题，可参阅笔者同名文章)。

　　正所谓有比较才有鉴别。如此衡量下来，中美、中俄关系各自的属性一览无余。从基本性质上说，中美关系无疑是恶性的东西，它带来的是危机与挑战，具有惊人的破坏性，这一关系的主体双方之间的分歧全面而巨大，对这一关系进行管理管控的难度与日俱增，冲突难以避免。而中俄关系则具有显著的长周期性、稳定性和可预见性，主体双方之间不存在原则性的分歧，现在所欠缺的，就是这一关系的功能尚没有得到较深的开发与较好的利用。

　　由此可知，在新的中美俄“大三角”战略格局下，中俄、中美与美俄并不是等边平衡的关系，这就给运用和操作这一战略三角提出了新的命题(有关这个问题，可参阅笔者文章《中美俄“新三角”，必须搞清楚的几个问题》)。过去的冷战时期，中美苏战略大三角的格局下，基本上是中美统一战线对付苏联霸权，现如今中美俄战略新三角则需要中俄联手对付美国，因为美国是进攻方，是强势的一方，而中俄都是防御的一方，不联手不足对抗霸权，可以说，充分运用中俄关系，是今后一个时期中国面向世界与西方开展博弈的前提条件。

　　事实已经对此作了很好的诠释。正是因为此前一个时期中俄高密度的互动，所以中美关系才骤然间出现转机，摇身一变从严峻的对抗一瞬间就亲密无间，山姆大叔本来已经相当峥嵘的脸孔立刻变得笑容可掬，如果问为什么奥巴马良心发现为忽然跑到中国来承诺示好，信誓旦旦地向中国做出三项重要保证，原因就在这里。

　　如此一来，中美关系、中俄关系究竟哪个“最重要”也就一目了然了：中俄两国关系越好越密切，中美两国关系就越好越密切，问题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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