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阴谋与阴谋的艺术————河清《艺术的阴谋》上海签售会举办公告

作者：河清来源：江南app网址 2013-05-02

艺术的阴谋

与

阴谋的艺术

——河清《艺术的阴谋》签售会

“金台夕照”地铁站边，矗立着被民间戏称为“大裤衩”乃至“痔疮”的央视大楼。一位学者，率先看破、道破这件“国际当代艺术”对中国文化审美的挑衅。

世界艺术浪潮中，美国式“国际当代艺术”在其雄厚的资本力量以及强悍的国家机器推动下风靡世界。一位学者，以翔实的资料揭露了美国颠覆欧洲文化艺术路径、野心以及根本目的。

在人类对自由、民主、平等的伟大目标孜孜以求时，如何深刻地反思这些“普世价值”真正内涵？一位学者，从“国际当代艺术”的角度、政治的视野，剖析了民主的本质与可能，思考了中国式民生的正道。

——河清，浙江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法国巴黎第一大学艺术史博士，中国著名的艺术批评家，在其著作《艺术的阴谋》中，试图逆“国际当代艺术”潮流而动，系统的揭露、批判“国际当代艺术”操纵艺术思潮以图文化颠覆、文化霸权之“艺术的阴谋”！

全球化浪潮席卷而来，如百足虫般从政治，军事，经济，到文化无不涉足。正如大卫·哈维在《新帝国主义》中阐述的那样，资本逻辑和领土逻辑相互交织，经济、文化的文明外衣下是依然是赤裸裸的帝国主义。艺术成为了意识形态的国家机器，精神上的温柔一刀，使人们对资本主义的游戏规则产生认同感。而这些所谓的普世价值当真适合中国土壤么？当我们的生活方式和节奏越来越美国化，我们的审美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由审美观上升到伦理观、哲学观，无不受到美国式文化的巨大冲击。在这股冲击之下，中国传统文化的静与美，被撞的支离破碎。

河清的《艺术的阴谋》就恰恰揭示了所谓现代化的艺术的真面目：“国际当代艺术”既非“国际”亦非“当代”的艺术，而是一种战后美国人在世界上强行确立的“美国式艺术”。

当艺术被用作为政治阴谋的工具时，这阴谋也看起来艺术了许多。而满身传统文人气的河清却如同一个高举着宝剑的斗士，偏要撕下披着艺术的阴谋的这层画皮，重新树立起中国传统文化。用东方特有的高贵气质，伫立着迎接美国文化的胡虏铁骑，呐喊着：重返中国！

这次，河清带着他这本《艺术的阴谋》举办这场签售会，不仅是泛谈阴谋的艺术，还会为读者们“现场揭露艾未未敏感事件，以及911背后美国的政治阴谋”。

主办方：上海视平线文化发展有限公司

时间：8月12日（周五）晚19：00-21:00

地点：上海市长宁区淮海西路570号红坊G101 视平线画廊

附文：河清讲座：艺术的阴谋——西方现当代艺术

很高兴今天下午跟同学们进行交流。如要自我介绍的话，可以用三句话，叫做“下过乡，扛过枪，留过洋”。“下过乡”，是指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当过下乡知识青年；“扛过枪”，是指我读的是一个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当过兵；“留过洋”，指的是1987年我在浙江美术学院读研，得到一个公派的名额去法国，95年回国后又去法国，两次一共待了十年。我的大学专业是法语，研究生在浙江美术学院是读“西方美术史”，但后来的学术关注比较泛，对一些政治学、社会学理论、经济学理论都有所关注。

我写过五本书：一本叫做《现代与后现代——西方艺术文化小史》，这是我写的第一本书，90年底在巴黎写完，差不多是二十多年前的一本书；第二本书是《民主的乌托邦》，谈民主理论，93年完成，也是在巴黎写的；第三本书《全球化与国家意识的衰微》，是 2000年回国后写的，是批判“全球化”这个口号，同时介绍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第四本书是《破解进化论——为中国文化正名》；第五本是《艺术的阴谋》，就是我们今天下午讲座的题目。

今天下午我想用非常短的时间把我的《现代与后现代》、《艺术的阴谋》这两本书，用最精炼的方法给大家作一些介绍。

其实我对西方文化的看法跟我出国的经历有关。我是去了国外才发现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有本质的差异。我认为，中西文化是差异而不是差距，所谓“西方文化先进，中国文化落后”，不是“先进与落后”的关系。

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种认识？当然是到了法国以后慢慢地读书思考，就有了这样的一个体会。当时我在法国受约稿写第一本书，让我去研究去关注什么是西方的现代文化，什么是西方文化的现代性？这是我在法国留学时期一个最重要的思考。所以我的思想的起点是在追问什么是西方现代性文化，然后有了与中国文化的比较。

在跟大家讲什么是西方现代艺术之前，我想先简要地告诉大家，什么是西方现代文化。因为现代艺术和现代文化是两个紧密相结合的东西。每一个艺术现象后面都有它的文化背景和文化基础。所以，你要了解西方现代艺术，首先就要了解西方现代文化。

那么什么是西方现代文化？

西方现代文化来源于某种“唯人主义”。西方文艺复兴出现了一个词叫做"humanism"。这个词，我们一般都把它翻译成“人文主义”“人本主义”“人道主义”。但我认为这些翻译都不够确切。我认为应该翻译成“唯人主义”。因为我们把“物质主义” （materialism）翻译成“唯物主义”，是为了强调物质第一性，物质是最根本的，所以把它叫做“唯物主义”。那么西方文艺复兴提出"humanism"，就是一切以人为最中心。这个“唯人主义”，在人类这个概念上表现为人类中心主义，就是整个宇宙天地，人类是最中心的；在社会当中，又是以个人为中心。

整个西方现代性文化，特别强调人。这种对人的强调程度是所有人类其它文化中都没有的，只有西方现代性文化把人放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我认为，西方文化的现代性，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人取代上帝”。这是西方现代文化最最核心、最根本的。你要抓住西方文化的现代性，必须要抓住“人”的概念，必须抓住“唯人主义”的概念，这是西方现代文化一个最核心的东西。

西方现代文化，根据我的思考可归纳为四点。

唯人主义直接展现的两支——人类中心主义和个人中心主义，是西方文化现代性的首先两个要点。

第一，人类中心主义。在这个观念下，西方现代人特别强调人类征服自然。人类征服自然具有天然的合法性，所以西方现代人特别发展、特别强调科学技术。人类中心主义特别适宜，推动了科学技术的发展。科学是什么？科学是人类征服自然的知识；技术是什么？技术是人类征服自然的手段。所以西方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跟人类中心主义有很密切的关系。西方现代文化里面有“人定胜天”、人类征服自然的思想，而我们中国文化里并没有这样一种观念。中国文化处理人跟自然的关系，是强调“天人合一”。西方是人类自我中心，征服自然。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在西方有两个代表：一个是古希腊的普罗泰戈拉，他曾经说过“人是万物的尺度”；第二个是法国的笛卡尔，他曾说“人类是自然的主人和占有者“。这两句话可以高度概括西方那种人类中心主义思想。

第二，个人中心主义。这也是西方现代文化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因为西方人在传统社会里特别受压迫奴役，所以后来就特别强调人权、自由、民主……这人权、自由、民主三个概念，都是在西方个人中心主义的思路上慢慢发展出来的。关于这一点，中国已经有大量学者注意到了。西方现代文化的个人中心主义特征，太明显了，所以我就不多讲了。下面我要讲的第三和第四点，是两个西方现代文化不太被人重视或注意的特征：一个叫做“进步论”，一个叫做“新之崇拜”。

第三，“进步论”。进步论，其实就是“社会进化论”。这个社会进化论给我们今天的中国社会带来了非常深重的毒害，给百年中国带来非常严重问题的思想方式。为什么说“社会进化论”是有害的东西？因为“社会进化论”的背后隐藏的是“西方文化中心论”。

进步论或社会进化论产生的时间很晚近，也就是1789年法国大革命期间。当时有一个法国人孔多塞，他最早写了“人类精神进步草图”这么一本书。这是西方最早的社会进化论。他把西方社会当做人类社会进化当中最先进的。进步论把历史当成一根直线，然后把所有人类的文化都放在这条统一的进步直线上。西方文化是最先进的，进步到了现代，其它文化都处于前现代，或是蒙昧、落后、原始的阶段。进步论把人类文化各种各样的差异状态，偷换成一种时间进步直线上的前与后的差距关系。这是非常具有欺骗性的。

这个进步论衡量谁先进谁落后的标准，都是技术、物质、经济性的标准。摩根在《古代社会》这本书里，把人类社会分成野蛮——蒙昧——文明这样三个阶段，然后每个阶段都有一个技术的标准去衡量。比方说，某民族发明了文字，那就进入了文明的阶段；有了火药，就是文明的中级阶段……都有很具体的标准。就是说，你有什么样的技术，你的社会就进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文明程度。那么我们今天所熟悉的社会进化论，在衡量一个社会的先进与落后是用什么标准呢？刚才我已经讲过了，中国是强调物质主义，“唯物主义”，我们今天衡量一个社会的先进与否都是用“生产力”，生产力成了一个根本的衡量标准。一个社会的生产力水平高，那么它的文化就先进；一个社会的生产力水平低，那么你的文化、上层建筑就都是落后的。这种进步论自严复翻译《天演论》进入中国以来，已成为百年中国文化人根本性的思维方式。随着历史唯物主义成为主导性的意识形态，我们都接受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唯物主义”、 “唯物质主义”，都是以经济、技术、物质的发展水平作为一个根本性的标准来衡量。

在这个标准下，西方文化整体上都先进，中国文化整体上都落后。百年来，中国人就是接受了进步论、接受了社会进化论，给中国读书人带来了深重的文化自卑感，于是全面否定我们自己的文化。

五四运动是中国读书人全面否定自己文化的开始。从“打到孔家店”，否定我们的文字、绘画、音乐、中医，中国文化就没有一处是好的。中国文化的落后是整体性的落后。政治制度不用说啦，就是“封建”“专制”。百年中国，进步论给我们带来的是什么东西？是让我们背负了一种深深的文化自卑感。中国人追求现代化的过程，是怀着一种非常文化自卑的心理，对我们自己的文化是持一种全盘否定的态度，这是一种非常悲剧的现象。我们接受了西方的文化价值观，把它当做是现代的、普世的。

我想要揭示的是，这个进步论实际上是西方人最早发明出来。那都是一些西方文化中心论者：我们西方文化是最先进的，你们的文化都是落后的、蒙昧的，所以都要向我进步，进步到我们的文化、社会状况；我们西方文化是普世的，全世界都要像我们一样。像黑格尔、孔德，以及韦伯，都是西方中心论者。韦伯认为只有西方社会有理性，能理性地组织劳动，达到资本主义，非西方国家就没有这样的理性。所以，进步论是一种掩盖得很好的西方文化中心论。进步论让那些被西方打败的民族产生自卑感：我们真的不行，我们没有什么好的，所以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跟西方一样。进步论，社会进化论给我们中国带来的文化自卑感，危害是非常大的，而且依然在影响着今天的中国人。

第四点是“新之崇拜”。在现代，新，成为一种价值取向。新的就是好的，旧的是不好的，都要被历史淘汰。新成为图腾，就成为禁忌。这也是一种人类的自我崇拜，就是我们人类有能力不断地创造一个新社会、新世界，不断地走向一个理想社会。整个西方现代性文化都是基于那种“唯人主义”的人类自我崇拜、自我歌颂的情形。进步论是人类要掌控时间、掌控历史。人类不仅要征服空间（自然），还要征服时间。我们人类自认能够发现历史规律，可以驾驭历史往前走，朝向一个人类的理想社会，走向一个人间的天堂。原先在西方现代之前，以宗教为主导，天堂是在上面；到了西方现代，天堂从上方降移到前方。我们不断向前进步，不断走向未来，不断创新，然后走向一个人间天堂。所以进步论实际上也是一种宗教，是一种世俗的宗教，一种没有上帝的宗教，也就是人类自己的宗教。人类自己也能创造一个天堂。进步论的宗教没有上帝，这个上帝就是我们自己。我们可以一直往前走，延着时间的直线向前走，走到新世界，达到理想社会。所以说进步论具有宗教性。

我比较快地把西方文化现代性的四个特征都给大家讲了一下，西方现代文化这么四个特点。

那么西方现代文化跟西方现代艺术是怎样发生关系的？其实现代艺术更多是与后面两个特点，即跟进步论和“新之崇拜”有关。这两种观念结合成为一个“先锋逻辑”。先锋（avant-garde）是什么概念？就是带领大众往前走，先锋走在社会前面，在前面不停地开路、决裂、革命、否定、批判，往前走，这就是“先锋”。它的思维逻辑就是一根直线往前走。人类社会、艺术，也是沿着一条直线一步一步往前走。先锋这个词在中文里有两种翻译，一个就是“先锋”，另外一个是台湾人把它翻译成“前卫”。“锋”和“卫”其实是一个词，只是在大陆叫先锋，在台湾叫前卫。所以你们看书看到“前卫艺术”跟“先锋艺术”，两者是一回事，这里做一个简单说明。

这种线性的先锋逻辑是西方现代艺术一个最根本的东西。假如说你们看不到这个先锋逻辑，也就进入不了西方现代艺术。先锋性是西方现代艺术一个根本性特征。

在这里我想问大家这种先锋性在政治上是由哪些人为代表的呢？大家不会想到的是，西方现代性在政治上最激进的先锋是共产党人。艺术的先锋是哪些人呢？艺术的先锋就是今天我要跟大家讲的现代派。

先锋有两种：政治的先锋和艺术的先锋。政治的先锋是共产主义者；艺术的先锋是现代派艺术家。他们的逻辑都是沿着一条进步直线带领大家往前走。而且往往两者还是合二为一的。于是，西方现代艺术流派里很多成员都是共产党人。比如说“未来主义”，马里内蒂的“未来主义宣言”，有很多地方是模仿《共产党宣言》；很多未来主义者都是共产党人。达达主义的许多口号，跟共产主义的口号几乎一模一样，比如“消灭私有制”，“必须把私有观念从达达主义中消除出去”，“达达主义就是要解放全人类”等，这些口号跟共产主义完全一致。超现实主义的三员主将，安德烈•布雷东，还有阿拉贡、艾吕雅都是共产党员。还有大名鼎鼎的现代派艺术家毕加索是共产党员，立体派的莱热也是共产党员。就是说，在西方现代艺术里那些最激进的成员，他们都是共产党员。

当我们了解到共产主义代表西方现代文化的先锋性时，我们再回过头来看我们的文革，就不会说它是什么封建、落后，其实文革是非常现代的一场革命。文革在很大程度上是复制了或重新延续了法国大革命。法国大革命的很多口号被直接搬到文革里面来了。比方说“反革命”、“叛徒”、“阴谋家”、“野心家”、“保皇党”、“白色恐怖”……都是法国大革命的口号，文革直接拿过来了。所以文革是一种非常激进的先锋精神。造反派实际上就是先锋。

下面我非常概括地给大家介绍西方现代艺术，怎样在先锋逻辑的指引下演变的脉络。

首先，西方现代艺术是在绘画领域里面进行革命。西方原先的古典绘画都是有主题的，都有一个宗教题材、历史题材、神话题材。而到了现代绘画，主题题材就变得不重要了。绘画的内容和文学性变得次要了。西方现代绘画追求形式——色彩、线条、构成、主观的形象……西方现代艺术首先是在绘画领域进行一系列革命。这当中慢慢有什么野兽派、立体派、未来派、达达派等，到了后来出现了抽象绘画。抽象绘画是1910年的时候出现，绘画不需要写实，不再要画具体的图象；再到了后来，抽象画还不够，还要继续往前推，追求终极。到了 1917年时，有一些人说“我要画最后几张绘画”，慢慢走向所谓“绘画的零度”。就是要把绘画推到“绝对”，推到“终极”。推到“终极”是什么呢？就是空白！也就是画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一张空白。于是就出现一张非常有名的画，俄国至上主义马列维奇的“白底上的白方块”，就是“绘画的零度”。

那么绘画走到了终极，艺术还要往前走该怎么办呢？那就是不要画画了，“超越绘画”。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叫做杜尚的人，搞了一个小便池，说：我不画画了，画画已经没有用了，今天艺术就是现成品。就是搬一件实物，一件现成品，放在那里就成为艺术。不过杜尚那个小便池，事实上并没有展出过，是事后追述的“艺术史实”。总的来说，那个超越绘画的情形还没有发生。所以在30年代，两次世界大战之间，西方艺术还是又回到了写实风格，如超现实主义等。到了1945年二战结束以后，西方现代艺术全面走向抽象。1960年左右，终于真正走到了“绘画的零度”。

只是在1960年代，西方现代艺术终于“超越了绘画”，走到了“实物”，叫做“波普艺术”。所谓波普艺术，就是“装置”现成品、实物，installation，也叫“装置艺术”。西方现代艺术在走到实物阶段以后，觉得艺术不一定需要有实物，艺术重要的不一定是结果，重要的可能在于展开、发生的过程本身，所以又有行为艺术；然后又觉得行为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应该是概念、观念，所以到最后，最终是“概念艺术”。当西方现代艺术一步一步走到概念艺术的时候，在我看来已经走到了终点，再也不能往前走了。当你一个灵机一动、一个想法都是艺术的时候，艺术就无所不是了。西方现代艺术这么一个过程，是完全沿着一个进步论的先锋逻辑，一个“新之崇拜”的逻辑往前走，直至终点。

这里要补充一下，西方现代艺术一步步走到概念艺术，有一个三段论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那就是黑格尔的艺术——宗教——哲学三段论。黑格尔认为，人类精神最初的表现形式是艺术，随着人类精神的进步，艺术要消亡，要被第二个表现形式——就是宗教所取代；但是宗教也不是人类精神最终的表现形式，它最终要走向哲学。在这个哲学阶段，人类精神就达到了所谓“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黑格尔的三段论在某种意义上宣告了艺术终将被哲学所取代，艺术终将要消亡。所以西方现代艺术从绘画走到实物、走到概念，在某种程度上是深受了黑格尔历史目的论的影响。

以上是简单概括了西方现代艺术演变的过程。

现在我想说的是，关于从1960年西方现代艺术走到了实物、行为、概念这一阶段的艺术，有好几种说法。我和其他几位西方艺术批评家认为，这一段艺术属于现代艺术，因为它还是沿用先锋逻辑，只不过这一段是比较极端的现代艺术。

但是关于波普实物，也有一两个美国艺术批评家把它叫做“后现代”艺术。所以国内有一些理论家也把这一段艺术叫做“后现代”艺术。但我认为这是不确切的，还是应该叫做极端现代艺术。我比较认可英国建筑批评家詹克斯的说法，将其称做“后期现代”，也就说还属于现代，但是“后期现代”。不能把late modern混同于post modern。post 就是“后”，是后现代。什么是后现代？后现代应该是把整个现代扬弃了、跟现代性有所区别，不一样，这才能叫做后现代。

最近二三十年，对于这一段的艺术又有新的叫法。西方艺术理论界开始把这一段艺术叫做“当代艺术”。

所以我现在告诉大家，什么叫做“当代艺术”？“当代艺术”就是指以装置实物、行为艺术、观念艺术这样的东西。不是说所有当今时代艺术家创作的东西都是当代艺术，只有当今一部分艺术家创作的东西叫做当代艺术。就是说，你去搞实物装置、搞行为、搞观念，这样的东西才能叫当代艺术。你去搞绘画、雕塑，就不是当代艺术。严格地说，“当代艺术”不包括绘画、雕塑。 “当代艺术”只是以装置、实物为主要形式。

我已经非常简要地告诉大家，什么是西方现代文化，什么是西方现代艺术，什么是西方当代艺术。到现在为止，我讲的都是我第一本书的内容，就是《现代与后现代》。

那么第二本书《艺术的阴谋》，讲的是什么呢？第一本书讲的是西方现代艺术走到实物、观念，是根据它内在的文化逻辑，即先锋逻辑。但我后来的研究发现，西方现代艺术超越绘画走到实物这一块，不仅仅只有内在的逻辑，而且还有更多外在的因素。是外在的原因促使了西方现代艺术走到了实物、行为、概念。

那个外在的原因是什么呢？外在的原因就是二战以后美国和苏联进行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文化冷战。也就是说，西方现代艺术走到超越绘画，并不是完全自然的，并不是完全由于它内在的先锋逻辑，更重要的是外部的原因。是外在政治的原因，推动了西方现代艺术超越绘画走向实物。

这是我第二本书发现的。第一本书只是看到了有一个内在的先锋逻辑，沿着黑格尔主义一步步往前走；而第二本书书是说，这种内在的解释还不够，不能解释全部问题。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外部原因，是美国人推动了西方现代艺术去抛弃绘画、抛弃雕塑，是美国人推动了把实物、行为艺术作为当代艺术。

二战以后，最开始美国人特别强调抽象表现主义，说这是我们美国的绘画，跟欧洲国家不一样。到了后来，又把展过一个小便池的法国人杜尚作为祖师爷，推出“波普艺术”，然后说这样的东西叫做“当代艺术”。你们欧洲的东西都是传统的，已经过时了。你们欧洲的绘画或雕塑，你们欧洲的美术、“美之术”已经过时了，我们美国代表的是“当代艺术”。现在的人更多说的是“艺术”，不再讲“美术”了。所以“美术”的概念在悄悄地被遗忘、被消解掉了。绘画和雕塑不再被提起，我们现在搞的是“视觉艺术”，是“当代艺术”。

关于这个文化冷战，有一本专门的书，是英国的一个记者桑德斯写的，书名叫做《文化冷战与中央情报局》。这本书非常详细地描写了，美国在二战以后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动用了大量的基金会，在绘画、音乐、小说、电影等各个方面，向以苏联为代表的社会主义阵营发起了全面的进攻。在这场文化冷战中，美国的敌人首先是法国。美国人首要把法国对于美术的那种崇高感消解掉，然后说我们美国人是西方艺术的老大，西方的艺术之都不再是巴黎，而是纽约，纽约取代了巴黎。

整个这场文化冷战，把实物装置当作“艺术”，把美国艺术当成是“当代艺术”，并向全世界推广这样形式的“当代艺术”，把美国艺术当成是“国际艺术”，弄出一个“国际主义”，造成“当代艺术日不落”……我是把这个过程叫做“艺术的阴谋”。

下面我想简单地介绍一下“当代艺术”有哪些特征。

第一：日常性。就是说“当代艺术”取消艺术和生活之间的界限，艺术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艺术。这是西方“当代艺术”一个最重要的特征。关于当代艺术的日常性，有两个人的两句话可以代表：第一个是德国当代艺术教父式的人物博依斯，他说：“人人都是艺术家”，每个人都是艺术家；第二个人是美国的波普艺术家沃霍尔，他说：“任何东西都可以是艺术品”。人人都是艺术家，什么东西都可以是艺术品，这两个人的两句名言，充分透露了当代艺术的日常性。

一张白纸也是艺术品

第二点：杂耍性。所谓杂耍性，就是“当代艺术”取消各个艺术门类之间的区别。日常性是取消艺术和生活之间的区别，杂耍性是取消艺术门类之间的区别。本来艺术有分类，比如戏剧、诗歌、音乐、绘画、舞蹈等。到了“当代艺术”，这个行为表演也可以是艺术，墙上写一句话、语言概念也是艺术。绘画、戏剧、舞蹈之间完全是打乱了，这是所谓的总体艺术，就是“total art”。你们原先各种艺术分门别类。单项跟你们比不过，我们把它打乱了，打乱以后就是我们美国人最厉害。这就是杂耍性，把各个艺术门类之间的区别完全打乱。

第三：投机性。把艺术品当做股票一样。当代艺术已不再是一个审美对象，不是把它买回来放在家里观赏，更多是被当成股票一样。买回来以后，放一段时间再卖出去，就可以有非常高的回报。所以“当代艺术”是一个高风险、高回报的东西。大家知道那个雷曼兄弟倒闭了。那个总裁夫人就把他们收藏的当代艺术品拿去卖。之所以可以拿出去卖，是说明这些东西是可以卖出很高价位的。假如仅仅是几张画，是卖不出很多钱的。所以当代艺术具有很高的投机、投资价值，完全成了一种投资、投机产品。

第四：受操控性。当代艺术并不是真地什么人都是艺术家，什么东西都是艺术品。决定谁可以是艺术家、什么东西可以是艺术品，实际上是被一个小圈子的人所控制的。这个小圈子的人就像一个黑手党，全世界就是三十到五十个人。他们是大画商，大收藏家，大博物馆馆长，大文化官员，大艺术批评家……是他们控制了全世界所谓“当代艺术”的游戏规则。什么人可以成为艺术家，什么东西可以成为艺术品，就这么三五十人说了算。这种黑手党式的操控，是非常明显的，待会我可以给大家看一下图片。有很多是种花的、跳舞的、根本没有经过美术学院训练的人，后来都成为了“当代艺术”名家。一个博物馆的保安，也可以成为一个大名星。所以“当代艺术”完全是受操控的。

什么都可以是艺术

当然，“当代艺术”还有其他的一些特点，比如说宗教性、政治性、挑衅性等。这里简要讲一讲宗教性。那个博依斯曾宣称，你来参加我的“艺术”活动，你就可以得到一种治疗，我的艺术具有“治疗性”。这个很容易使我们想到那个李宏志。还比如奥地利有一个名叫穆尔的当代艺术家，他所谓的“行为艺术”，就是性行为。男男女女几百个人以艺术的名义聚居在一起，在奥匈边界。起初没什么事，后来终于有人意识到，这是犯罪的。这不是邪教吗？于是把那个艺术家抓起来判刑，判了7年吧。西方当代艺术的宗教性，还表现在往往把作品供放在非常黑、神秘兮兮的地方，然后一束光照到那里。那可能是很小的一个立方体放在那儿，然后让你诚惶诚恐地去看那个东西。你根本看不懂什么，但因为它放在一个很神秘的地方，所以你就会觉得那里面有什么玄机。好多当代艺术的观众，都是抱着宗教的心理，跑到当代艺术博物馆，进去以后诚惶诚恐地朝拜，就跟当年中世纪，教徒们进到教堂里去朝拜圣物一样去看当代艺术。所谓宗教就是“信之则有，不信则无”。比方小便池，他们告诉你这是艺术品。但如果你不信，你就可以说它是小便池。你完全可以有权利这样说。但是大量的西方艺术史书籍告诉你这是艺术品。其实这是一种宗教性的指鹿为马，有这么一种宗教性质在里面。

尤其我想强调的是，“当代艺术”是在美国的推动下，在二战后文化冷战的背景下推广出来的。它的一个直接的结果是打倒了法国对西方文化艺术的主导权。美国人夺得了对西方艺术的主导，然后把以实物“装置”为主要形式的“当代艺术”推广到全世界。事实上，“当代艺术”有完备的推广体系，有各种各样的双年展、博览会，有国际艺术市场的捧炒。所以整个“当代艺术”已经变成了一种“国际”，即“当代艺术国际”。世界各国都要加入到这个国际当中去，好像我们原来的“第一国际、第二国际”。这个“当代艺术国际”需要在全世界去寻找他们的代理人，在中国也要找代理人。我们给你名誉，我们把你的作品炒到天价。总之在全世界各个国家都要去找，韩国、土耳其、古巴等，都去推广这样的东西。这样各地都会有些个人加入到他们的国际当中，然后造成了这种“当代艺术”向全世界扩展的态势，当代艺术“日不落”。中国出现所谓的“当代艺术”，不过是中国也加入了这个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

我写《艺术的阴谋》这本书，就是要告诉国人，这样一种以装置、行为、观念为主要形式的“艺术”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当代艺术，而不过是一种美国艺术。或者说，是一种美国式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