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茅于轼“狗尾续貂” 刘仰 茅于轼先生的博客上有一篇文章,题目叫《赌博在美国》。看完之后,感觉茅于轼先生没有把话说完。虽然这篇文章后面署了一个编辑的名字,姑且还是认为,这篇文章是茅先生本人写的。该文开篇第一句话:“赌博应不应该禁止?这在美国是一个引起广泛争议的问题。”文章从道德、法律、经济、娱乐、赌博方式、赌博心理、社会治安等各个方面,介绍了美国对于赌博的争议和现行政策,以及正在发生的趋势。文章最后小结:“赌博在法律和道德上都是有争议的,需要用客观的科学态度来分析。经济学证明了赌博会使效用遭到损失,即使输的钱等于赢的钱。” 一首一尾,总的感觉是,茅于轼先生的这篇文章强调了美国对赌博的争议,虽然结尾有一点点否定赌博价值的意思,但全文总的来说,是一个不偏不倚的态度。赌博的好处也说了,坏处也说了,大概是让读者自己下结论吧。认真地看完茅于轼先生的这篇文章,有一个遗憾,我看不出茅先生本人对于赌博的评价和态度。因此,我也不知道茅于轼先生写这篇文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许只是介绍一些知识,也许是一个系列文章的开头,尚未可知。总之,茅于轼先生《赌博在美国》一文,看过以后不过瘾,好像还没有结束。因此,决定为他续写一篇小文,只当是“狗尾续貂”。 我不想从道德、法律、犯罪等角度来讨论赌博,只从经济角度探讨一下赌博,就当是在茅先生面前班门弄斧。茅文《赌博在美国》提到,“大西洋城从开禁赌博以来增加了3万多个就业机会,州政府的税收增加了1亿多元。”著名的拉斯维加斯更是在“干旱荒芜之地,出现了一片色彩浓艳、令人目炫的繁华景象”。“这两个赌城每年经济的增长率都远远超过全美国的总平均数。”美国人“1998年花在赌博上的钱达到了500亿美元。”在这样一个经济描述下,茅文《赌博在美国》继续介绍说,十多年前美国只有两个州允许赌博合法存在,“现在已经有28个州允许开设赌场。”最近底特律很不景气,茅于轼先生介绍说,底特律也在考虑“开放赌博”。从上述介绍可以看出,茅文《赌博在美国》向我们描述了美国一个大势所趋的动向:赌博合法化正越来越普遍。 我觉得,一个经济行为在某地施行,经济学家仅仅就事论事地描述和评价是不够的,还应该考虑这个经济行为是否具有普遍的推广价值。比方说种粮食,在世界各地,只要种粮食,一般来说就能让当地人有饭吃。因此,种粮食这个行为是可以复制的,因而也是值得推广的。再比方说抢银行没被抓住,虽然发财了,但是,这个行为是不可以推广、复制的。抢银行属于犯罪,举例似乎有点不当,只是为了说明问题。那么,赌博算哪一种呢? 赌博的基础是人性中希望不劳而获的倾向。这种倾向在不同人的心中,程度不同地存在。如果社会对其不加限制甚至鼓励,它很容易蓬勃兴旺。但是,不劳而获的心理和行为如果普遍化,对社会整体上是有害的,因此,绝大多数社会都不提倡这种心理和行为。在这种普遍状态下,如果有一个地方突破道德非议,允许赌博合法化,大量怀有不劳而获心理的人,就会蜂拥前去。这种状况等于是,其他地方自动放弃赌博这一“发财”手段,让冲破道德限制的个别地方,获得了赌博的垄断权。如果世界的交往和金钱的全球流动非常方便,这种垄断权就从局部区域扩展到全世界。垄断能赚大钱是很明显的,这也是茅文《赌博在美国》列举美国两个赌城经济上成功的原因。 但是,赌博的“垄断”并不是真的垄断,只是其他地方自己放弃而已。一旦其他地方也参与赌博行业的竞争,可以想见的结果是,最初允许赌博的地方,经济效益一定下降。茅文《赌博在美国》中,每年具体的赌博花费500亿美元,这个数字是1998年的。假设1998年美国只有两个州允许赌博合法,那么,这500亿就由这两个州分。效益应该是很不错的。但是,我认为茅于轼先生应该采用2008年的数字。我没有去查这个数字,我想,茅于轼先生说,现在美国已经有28个州将赌博合法化,如果美国人每年花在赌博上的开销还是500亿美元,每个赌场的收入均摊后就少了很多。因此,开一个赌场可以带动3万就业,可以带来巨大税收这样的数字就没有多少价值。这等于是原先的赌博“垄断”没了,大家都放弃抵制赌博,赌博生意开始自由竞争了。如果美国所有的州都将赌博合法化,估计这500亿美元的赌博花费,分摊到每个州,有些赌场就会赔钱了。 当然,从1998年到2008年,花在美国的赌博开支应该也有增长。比方说,很多中国人带着钱去美国赌博,这似乎是美国赌场可以赚钱的原因之一。但是,如果中国也将赌博合法化呢?假设中国也开出50个、100个像美国一样的赌场呢?所谓一个赌场带来多少经济效益的盘算,大概只能是海市蜃楼而已。如果全世界到处都将赌博合法化,赌场遍地,茅先生文中一个赌场带来的经济效益更是空想。我做这个假设只是想说明,茅于轼先生以大西洋城、拉斯维加为例的赌场经济分析是不能类推的。赌博纯粹从经济行为上说,是不具备推广价值的。赌博能赚大钱的基础,就在于少数地方不管不顾,允许赌博合法,而大多数地方严肃认真,不允许赌博合法。这是一个利用“人性恶”赚钱的例子。在没有统一标准和原则的时候,坚持认为赌博不道德的地方吃亏,无所谓赌博是否道德的地方发财。如果全世界都不考虑赌博是否有其他副作用,任赌场遍地开花,赌场也不能赚大钱,何况还有众多的副作用。赌博某种程度上类似贩卖毒品,其高额利润是因为被普遍禁止。如果全世界都放开限制,允许毒品合法化,毒品生意的利润不会像现在这么高。赌博也好比是娱乐圈露点,大家都不露的时候,第一个脸皮厚的、开始露点,便容易名利双收。等到大家都没皮没脸地开始露点,是否个个都能发财?未必。 纯粹从经济上分析,可以知道,赌博不具备广泛的推广价值。赌博只有在不被模仿的时候才能有钱赚。一旦被广泛模仿,赌博业的辉煌成果就不可能,就好比家家户户自己打麻将赌博,不光赌场没生意,对社会整体经济也没有任何益处。除非动用特殊手段,只允许某些特殊人物开赌场,变相地保证赌博“发财”的垄断。因此,我不希望茅于轼先生《赌博在美国》一文是呼吁中国开放赌博的预热。如果大经济学家呼吁开放赌博被中国政府采纳,可以想见,结果之一是,赌场遍地开花,后果如何可想而知;结果之二是,个别人近水楼台,拥有开赌场特权,从而赚大钱。但愿我是多虑。从更深入的角度说,赌博的收入和花销都将计入GDP,政府也可以增加税收。但这种GDP计入没有任何意义,政府的赌博税收等于饮鸩止渴。当赌场很少的时候,这一GDP水分还不严重,毒性还不大;当赌场遍地开花,这一GDP水分就是巨大的泡沫,就是彻底的虚假繁荣。并且,它会严重毒害社会,从经济到家庭到个人,都将被毒害。 离开赌博再多说几句。我曾经指出,美国的经济模式不可复制、不可模仿,道理同赌博不具备推广价值差不多。美国的经济模式无非是把其他国家的真实财富想办法弄到美国去,美国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它有特殊手段,实现了类似个别允许赌博这样的垄断。如果全世界所有国家都像美国一样,其结果或者是谁也发不了财;或者是大家的水平拉平,谁都无法一枝独秀;或者全世界一起倒霉。尽管美国现在有特殊手段保证自己的垄断,但是,在没有武力保护的状态下,这种垄断是难以实现的。即便有武力保护,这种垄断也很难长期维持。因此,美国的经济模式像赌博一样,不具备在全世界普遍推广的价值。不知道茅于轼先生对本人的这一观点是否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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