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卫华：是什么把腐败20年的陈良宇送上了权力峰巅

　　在今年3月的“两会”上，官方不仅仍然称呼陈良宇为“同志”，而且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席位上，仍给这位程序意义上的“同志”程序性地预留了一个空座位。但是，从2007年7月26日起，这个姓名后面的“同志”，注定要从中国共产党的词典中消失了。因为从这一天起，《中共中央决定给予陈良宇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送司法机关处理》——新华社的这则消息再次让“陈良宇效应”升级。如果仅仅是“双开”，自然并无多大实际意义，但将其“送司法机关处理”，则不仅意味着案件发生了实质性的升级，而且意味着一场举世瞩目的审判已经拉开了序幕。“中央政治局委员”能否成为陈良宇的“免死金牌”，这是后话。本文所关注的，只是陈案留下的另一个沉重话题：“带病”升迁——官场的致命痼疾。

　　细读下面这段文字：根据中共中央决定，中央纪委自2006年9月起对陈良宇涉嫌严重违纪问题立案检查。经查，陈良宇在担任上海市黄浦区区长、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副书记、副市长、代市长、市长、市委书记、中央政治局委员期间，滥用职权，支持上海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违规贷给不法企业主和有关公司巨额社保基金，危害社保基金安全；为不法企业主收购国有公司股权提供帮助，造成国有资产重大损失；利用职权在项目审批、资金安排、招商合作、土地规划、职务升迁等方面为他人谋利，本人或家人收受他人财物数额巨大；以权谋私，帮助亲属在经营活动中获取巨额非法利益；道德败坏，利用职权玩弄女性，搞权色交易；包庇有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的身边工作人员。陈良宇的行为严重违反了党纪政纪，给国家和人民的利益造成重大损失，给党的形象带来严重损害，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以上报道是陈良宇被“双规”十个月来官方关于该案最详细的披露。这段文字的表述逻辑，准确无误地指向一个事实：陈良宇这位已然进入执政党核心领导层的高官，二十多年来竟然一直“带病”升迁、“带病工作”！“经查，陈良宇在担任上海市黄浦区区长、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副书记、副市长、代市长、市长、市委书记、中央政治局委员期间，滥用职权……”。

　　陈良宇担任“黄浦区区长”是在1987年2月至1992年10月间，从他接任此职到其政治生涯终点长达20载。那时他就已经患上了“滥用职权”等腐败症，但竟然在5年之后被“重用”为“上海市委副秘书长”，比起黄浦区行政首脑的差使，这个“副秘书长”位置绝对算不上是“肥缺”，却意味着他已直接进入上海市权力中心。更为蹊跷的是，他在这个职位上仅仅过渡了短短两个月（1992年10月至1992年12月），便直接蹿入大上海的最高领导层并占据一要职——中共上海市委副书记。

　　既然“带病”，而且病情已经日益加重，却为何得到“重用”，而且竟然愈升愈快、愈升愈高？在陈良宇个案中，他缘何“带病”竟能蹿升不得而知，但这种现象在中国当代官场非常普遍。从倒台的官员特别是高级官员中可以看出，几乎无一不是“带病”之身。除了陈良宇，还有郑筱萸、邱晓华、田凤山、王怀忠、韩桂芝……再算上厅级腐败官员，这一串官场“病夫”的黑名单就更加可观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用官场“潜规则”的话讲，就是“‘带病’升官，‘后台’要硬；官场得意，票子要冲。”

　　从大量的腐败案例分析，在一个相对独立的腐败板块中，总有一个“后台”角色在起决定性的作用，陈良宇就是近年上海滩官场一群“病夫”的总后台，就像王怀忠是他那个“家族权力王国”总后台一样。不仅如此，在一些腐败个体中也普遍存在这种“后台”现象。我们常听坊间议论：张三是谁谁谁的人，所以那里的“第一把手”非他莫属；而李四不是谁谁谁的人，所以他就算是累得掉光了头发也上不去。这个“谁谁谁”就是张三的“后台”。

　　中国执政党的官员升迁制度尚算严格，考核、考查、民调、公示，看上去滴水不漏，可为何“带病”官员屡屡“脱颖而出”？除了升迁制度自身的重大缺陷，“后台”现象无疑是一个重要原因。有人认为扳倒陈良宇并没有遏制腐败，从中国腐败形势总体上看或许确实如此，但至少在他所处的那个腐败板块中，情况发生了向好趋势的逆转，就像中国的药监系统在郑筱萸消失之后要清朗许多是一样的。总之，挖“后台”可以事半功倍，提高反腐败的效率和质量。至少在官员升迁制度发生根本性变革之前，从技术层面上讲，这不失为一条可行的路径。

　　陈良宇在“上海市委副书记”这个位子上经营了十年，而且这正是他腐败的第一个“高潮”期，其斑斑劣迹有关方面竟然一无所知？据媒体报道，陈良宇的问题是中央巡视组到上海巡视时才发现的。无须求证，这种“发现”看似偶然，但决非偶然。如果不是牵着“线索”巡视，偶然“发现”的几率实在微乎其微。特别是在陈良宇挥着“中央政治局委员”的“副国级”权杖登临上海权力极顶时，上海的腐败问题已经不是上海自身所能够解决的了。在其一手遮天的格局中，“钦差大臣”几乎无法突破那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贪渎“王国”。

　　中央巡视组乃得仗上海群众和上层良知人士的助力而建奇功。因为人民并没有沉默，天理并没有沉默，特别是在巨额社保基金被吞噬之后，上海人民对腐败集团的愤怒已经达到临界点。是中央和人民群众的合力摧毁了一个巨无霸型的腐败营垒。应该承认，中央巡视组的这个“发现”可喜可贺，但仍然不能不遗憾地说一句，这是一个迟到了多年的“发现”！

　　陈良宇“病情”不断升级，官职却在不断升迁。如果不是巡视组那个迟到的“发现”，如果不是党中央反腐的“决心和信心”，陈良宇这个病入膏肓的“中央政治局委员”升迁到何位才是尽头？太可怕了！因此，执政党是时候直面这样一个严酷的现实了：我们的队伍中，到底还有多少这样大大小小的“陈良宇”在“带病”升迁和“带病工作”？即使这些人暂时还没有“犯事儿”，也应当毫不手软地把他们清理出执政队伍，因为他们“带病”混迹于各个执政层级，不仅是共和国和人民的后患，而且是中国共产党的奇耻大辱！

　　在举国为“是谁把陈良宇钉上了耻辱柱”而击节赞叹的同时，更应为“是什么把‘带病’20年的陈良宇送上了权力峰巅”而反躬自省——这才是陈良宇案留给我们的最沉重的课题。（2007年7月29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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