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至高考时节,中国必有教育改革狂热呼声,然而,年复一年,改来革去,呼声却是随时高涨,并伴有高分贝的怒骂与嬉笑,由此看来,教育改革并不成功,有陷入僵局情状,若不交付与全民讨论,继续推“精英”与“顶层”方案,育人制度很可能变成害人制度。
客观上讲,几千年下来,大家必须要承认一个事实:教育之重居社会之顶,改革确有特殊属性,若有不慎,则有可能造成颠覆之患。教育既是全民之事,若要避免受全民声讨,唯一可行之方式是把方案交与全民讨论,舍此无它。
教育改革必须基于适合中国国情的独立的稳定体系,这个体系生存的根本是公平,公平的最重要方面是设校与招生,这是教育的生命。
目前,教育主管部门正在进行方案设计,媒体流传的改革版本五花八门,而真正的权力部门又不给出完整的方案选项,给社会民众制造了无穷的神秘感,这完全不符合党的群众路线,神秘的改革一定会是失败的改革。
按党的群众路线要求,改革部门必须适时推出设想中的“改革方案组合”,由老百姓公开讨论,提出修改意见,再综合各方面意见制定出最终改革方案,只有这样,“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优良传统才能复活党的生命与教育的生命。
就我个人而言,由于没有看到具体的方案,不好提具体意见,但是,很想提一些原则性建议:
其一:教育改革必须放弃“天才追求”的目标。教育的意义是基于人类文明的普遍性,而不是寻找天才和精英,天才不是正常教育教出来的,天才是天生的。我们的教育搞了很多变相的招生,理由都是招收奇才怪才,也即天才,结果,没有看到哪位奇才真的奇了,非但不奇,绝大多数通过非常规模式进入大学的生源质量低于正常生源,即使是单科特长生也没有展示单科优势。大家还不妨整理一下近几十年“中科大少年班”的天才们,看看这些“天才”都在干什么?老百姓有理由怀疑“天才说”演变成“权贵化”。精英化改革的归宿必然是权贵化,权贵化的下一步结果就是穷人的怒火。
顺带提一下有关“综合素质”的话题,这也是个软指标,很难定标准,把什么吹、拉、弹、唱的艺儿当素质因素,那农村孩子的放牛、养猪、种地在专家眼里就没法跟它们比了,他们的“素质”就这么被比下去了。然而,会吹拉弹唱,是否就综合素质更高了呢?不见得。凡把软指标纳入人才取舍的过程都会出现阶层性的不公平,应当控制得越少越好。
其二:教育改革必须放弃“效益追求”的实用性。实用主义是教育之后的工作,而不是教育中的主体工作。我们的教育改革决不能成为利益集团博弈的战场,谁拿教育改革作为效益最大化的战场,谁就是中华民族的罪人,谁把教育引向权贵化和利润最大化,谁就是亿万人民唾弃的对象。事实上,我非常担忧教育改革被引向市场化,“要钱、讨钱、收钱、分钱”在教育系统早已经成为常态化旋律,教育工作者烦恼,人民群众愤怒,培养的对象缺乏信仰崇尚金钱,资本控制教育让知识分子失去应有的独立性是极其可悲的,一旦80%以上的中低层老百姓对教育体系失望了,后果不言自明。
其三:教育改革必须抛弃“轻松学习”的理想化设计。中国人向往轻松学习,经常拿牛顿等科学巨匠当指引,事实上,欧洲历史上成功的轻松学习故事所产生的创造力并不会在现代社会具备推广空间。媒体近些年来一直在抨击中国的应试教育,说这种教育模式让青少年感到痛苦,遏制了他们的创新能力。我想质问的是:学习科学文化知识是一件开心的事吗?除了天才,能有几人可把学习变成乐趣?应试教育挑选人才一定是坏模式吗?不见得。美国为什么喜欢来中国挑北大清华的学生,他们不也是应试考上去的吗?美国媒体曾经在学生中发起了一个调查,问他们面对镜头最想说的一句话是什么,60%以上的学生观点集中在:讨厌上学,不喜欢做作业,明天可以不上学吗?说明美国孩子也不把读书当兴趣。有些人盲目回忆十八世纪和十九世纪的欧洲浪漫式科技革命史,认为只有轻松学习才能培养出真正的科技人才。不过,到了今天,欧洲人自己也不能再拷贝历史了,因为今天已经是大众教育,不是精英教育。
十多亿人的中国,优质教育资源就只有那么多,每个家长又都希望自己的小孩拥有优质资源,哪来轻松学习的可能性?谁都别吹牛自己可以制定出一套让中国学生轻松学习的好政策。创造力是要培养,但创造力也多来源于刻苦努力,轻松出创造力必源于其文化知识与思想的积累。
其四:教育改革必须抛弃“定向排斥”的极端观念。英语的进退是重要考核指标。考与不考必须是理性思考的结果,不能是部分人文化排斥的结果,过去,一边倒学俄语,后来,一边倒学英语,现在,又要以“文化侵略”为名疏远英语。对于英语的问题,必须着眼于现实考量,当今世界离不开它,就必须在一定程度上学习它,也就是说要有个基础性的学习保障,比方说,英语就学到高中阶段,进入大学之后,可以根据各自的发展方向选择学与不学,工作以后,不再设置职业英语考试。
高考改革决不能一边喊退出,一边搞社会化考试,这样搞,既不会减轻学生负担,还会导致很多教育性腐败,一个更为核心的问题是高校录取与社会化考试结果的关系,社会化考试成绩是录取参照还是硬指标?若是参照,全国性标准怎么定?若由各校定标准,公平性何在?如果名校的英语要求更高,学英语的痛苦指数将更加提高,谁不想考名校呢?“拼英语”会进一步加剧。若不是硬指标,那谁还会参加社会性考试?英语四六级考试并非没有问题,只是因为不涉及到升学就没有暴露出来,大家都不是非常看重。一次高考,动用那么大力量都阻止不了舞弊,“社会化考试”和“多次考试”将会腐败成堆。
我个人的看法是:要么降低英语单科分数纳入统一高考,要么让英语彻底退出高考,社会化多次考试不应成为选项。
其五:教育改革必须抛弃“完美体系”的思想。教育是之于人的补缺过程,是之于人的文明驯化过程,而人的一生经历很长,社会化补缺实际上远大于教育的补缺能力,不要奢望学校教育是一个让人完美化的过程,它本来只是让人懂得如何完美化的过程,所以,教育体系的不足需要逐步完善,而不是革命性突变,寄希望于颠覆既有体系而塑造一个完美体系的改革思路注定会造成更大的问题。把中国缺乏创新能力全归咎于教育的不完美是不客观的,社会用人制度和人才评价体系的庸俗化才是根本的原因。在曾经的艰苦年代,无论是归国人才还是国内人才,都能够脱颖而出,依靠他们,中国构建了一整套独立自主的工业体系、科研体系和国防体系,而近几十年,无论海龟还是土龟都不灵效了,几乎绝大部分产业都要依靠引进求生,还需要争论吗?教育的功能是打基础,社会的合理用人才是关键。
其六:教育改革必须抛弃“引诱愚昧”的思想。权贵精英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习惯于提前制造很长时间的引导性舆论,试图让社会多数跟着他们思想走,将大众愚昧化。教育产业化、自主化、贵族化等理念就是这么被推广的。如何走出多数人的愚昧?高考招生改革正在进入“多数人的愚昧阶段”,现在,反对“一考定终生”的人多起来了,随着媒体煽动的调子提高越来越有颠覆的味道,似乎是想推动中国教育部制定出一套不唯分数的人才录取优质模式,实际上,这些人是想干什么呢?是想利用教育把社阶层固化,多数人注定会成为“灵活录取”的牺牲品,除非你的后代属于中国人口中极其聪明的那一类天才,否则,你就是被排斥在优质教学资源之外。
有人会说西方国家的名校不是也搞得好好的吗?不错,哈佛、耶鲁、剑桥是搞得好,但决不表明这里面的关系生很少,牛津、剑桥、哈佛都不乏关系生,一个名校只需要依靠部分顶尖人才就可以支撑,而不是取决于平均数,中国的北大、清华也是这样,他们能把中国最好的人才招进去,留下一部分名额给关系户,他们还是能够依靠顶尖人才优秀下去,而本该进去的普通家庭优质生源便失去了进入名校的机会,对其它各梯次名校可以同理推定。中国的中底层平民,请不要盲目支持“灵活招生”,一灵活,倒霉的就是你自己或你们的后人,走出跟风媒体的愚昧很重要。
其七:教育改革必须走出“相互矛盾”的怪圈。一边强调高等职业教育的重要性,一边批发“专升本”的执照,让很大一部分职业教育高校上升为学历教育为主的学校,批发的队伍越来越长。更为可笑的是,职业教育学校又推什么“专、本、硕、博一条龙”模式,职业院校的专业也是大而全,还准备把部分“211、985院校”也有限性改成职业院校,这不又是矛盾的吗?这不是在强化职业生源的学历化趋势吗?这是想干什么?什么学校都升本科,都主推学历教育,那职业教育谁来承担?
教育部,不能再这么瞎闹了,你们在改革前,请弄懂一个概念,什么是职业教育?没把这个东西定位好,改革纯属花钱闹折腾,纯属挥霍浪费纳税人的血汗。讲得难听一点,如今的职业院校毕业生,其技能远不如三十年前一个大型工厂技校的毕业生。
在我看来,职业院校的目标就是培养初级工的地方,就业以后,他们可以随着技能的提高进入中级工、高级工、技师和高级技师的行列,你不愿意从事这种职业,就不要进这类学校,进了这类学校,就不能埋怨学历不如意,因为职业院校本就不是学历教育,要不,你就考研究型院校去。中国每年招收接近800万的应届高中毕业生进入大学,必须有50%以上定位在技术工序列,应用研究和基础研究不需要那么多人。
其八:教育改革必须放弃“复制美国”的倾向。现在,主导中国教育改革的大部分专家都有留美经历,复制美国教育模式是他们炫耀自己教育思想的重要依托,好象只要复制了美国教育模式,中国就会出现象美国一样的科技革命与工业革命。无论从基础教育还是高等教育看,中国的实际情况与美国千差万别,尤其是教育历史观大相径庭,它比复制政治经济制度还更容易失败。教育强调开放性是没有错的,但开放性主要指其知识与思想的开放,不是教育体系的简单复制。
教育改革的广域性设定是保证国民竞争力的不断提高,包括劳动者的技术竞争力和科研竞争力。教育改革部门决不能闭门造车,决不能把改革方案神秘化,不要试图推出“惊天一雷”的轰动性改革,不要逼老百姓接受无可选择的唯一方案,请你们把关系全国人民世代利益的教育改革权交还给全国人民,请你们听听人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