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铜鼓:“绿海”点燃火药桶
作者:徐楠 三农中国
江西铜鼓县,是赣西山区的一片平静山林。1548平方公里的面积中,山地占去87%,14万人口散居其间,是典型的地广人稀山区县。
10月23日至24日,在这个原本平静的地方,一场纠纷迅速演变成一场暴力流血冲突,又升级成为一场大规模群体事件。
先后两天里,11位村民、4名特警、一位镇长受伤,一名特警一度生命垂危。保守估计围观者多达数千,当地有人称:“我们这里是老区,秋收起义都没这么多人参加。”
在它的背后,是一场多年来深埋隐患的林权纠葛,更是一场“资本下乡”后影响深远的山乡剧变。
“书记的腿在不停地抖”
事发数日后,位于三都镇的绿海木业有限公司,依然处于铜鼓县有关方面的值守监控状态下。
大门一侧,同为公司名称中的浮雕大字,“有限责任公司”的字样依然完好,“绿海木业”四个字,却已经被完全砸毁。
这是一家加木细木工板的企业。2004年,它与当时正在江西开展试点的新集体林权改革,几乎同时来到铜鼓。几年内,绿海公司收购了7.8万亩的山林林权,建立了自己的原材料基地,林区涉及铜鼓多个乡镇。
事件的导火索,是绿海“护林队”在双红村没收林木。
绿海雇佣当地人组成的“护林队”,职责是防范公司的财产损失。在大段镇双红村,承包管理者是本地人时历阳。10月23日,他称村民盗伐绿海公司林木,要没收全村砍伐的林木。村干部不同意,双方发生摩擦。时历阳等人砍断双红村检查站的横杠,持长刀砍烂房门、砸碎门窗玻璃。双方发生肢体冲突,绿海公司的一辆小车被掀翻,两辆摩托车被砸。
事态不断恶化。大段镇镇长帅江、派出所民警、绿海公司负责人等人晚上赶到,分头劝说,并拨打110,请求警力增援。
然而,时历阳招来的一辆考斯特中巴车和三辆出租车拉来几十名帮手。记者在大段镇遇到的所有村民都说:他们是罗汉。在铜鼓,罗汉是人们对地痞的称呼。
家住几里外的村民陈厅,当晚闻讯赶到现场时,已近零点。他家的林地,与绿海公司没有任何瓜葛。在镇长等人的劝说下,众村民退后、承诺确保绿海人员顺利离开,陈厅也跟随其中。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从20米外手持凶器冲上前来,第一棍就打在头上,后来缝了四针,至今肩背瘀青。
他跑出五、六十米,直至拐弯,才摆脱追击,后来被警车送到医院。
“不分青红皂白,疯狗一样地打,武装部长在旁边保护都保护不住。”陈厅回忆说。
镇长帅江当场被绿海公司人员掷的大石头击中头部倒地,流血不止。大段镇迅速组织人员将伤员送往卫生院,路上遭到绿海人员的再次殴打。村民陈世林头部、背部被砍5、6刀,伤势严重。
当晚,县公安局抓捕了绿海公司纠集人众中的4人。事发时接近凌晨1点,人员分散后未能及时抓捕到全部肇事者。
1982年出生的时历阳,至今在逃,通缉令贴遍了铜鼓县境。
10月24日上午8点50分,双红村150余人来到绿海公司,要求讨还公道。至上午10点,围观者达到数千人。
铁门被冲开,打砸随即开始。一楼的玻璃全部被打烂,沙发被碎玻璃划烂,桌椅被打翻。
场面失控后,有人开始拿走绿海公司的办公用品,包括部分已经打烂的家具,甚至最普通的拖把。
一位出租车司机说:当天中午以后,事发现场的道路就无法通行了。
当从宜春市和周边县抽调的警力赶来时,群众的情绪进一步被激化。特警手持盾牌,整齐划一,现场人群却毫不躲闪、直冲上去。人们向他们投掷石块、投掷院子里堆积的木材,有人看到一块石头打过去,一位特警的眼角、嘴巴上马上迸出了鲜血。
特警们撤到对面的药厂,依然无济于事,于是分散撤退,有的往三都镇跑了,有的奔往县城,有的特警不得不翻墙而出。一位特警摔倒了,马上遭到人群围攻。
场面失控,三都镇的一位目击者说:“那时候起,领导、警察就只能看着了、没办法了、制止不了。”
人群从各地云集而来。连距离县城60余公里外、比邻湘赣边界的幽居村,也有几十人闻讯赶来。一位村民说:“要不是离得远,还会来得更多。”
据中新社报道:晚上22时许,绿海公司一间近千平米的车间被点燃,消防队马上灭了火。厂区不少木材被林农搬走或用车拖走。当晚23时下起大雨,人群才慢慢散去。
一早就赶往现场的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受了伤。一位接近现场的公务员说:局面失控之后,县委书记不得不进入附近某村委会,“看得出来,他的腿在不停地抖。”
卖山
“绿海”,这个颇富诗意的名字,被一些当地人称为“铜鼓的火药桶”。
2004年,浙江老板许伟林被引到铜鼓。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郁郁葱葱的大片优质山林。80年代中期开始,在世界银行贷款的支持下,铜鼓县的人工造林轰轰烈烈地展开。
20年过去了,优质的杉木正在进入最佳砍伐期。
从造林时的国乡联营模式、到林业“三定”政策的实施,再到2004年在铜鼓开始试点的新集体林权改革,林农们拿到了最新的绿皮林权证,上面写明:林地所有权归村集体所有,林地经营权、林木所有权和经营权都归林农个人。
在铜鼓人的记忆中,很多事情都与2004年有关。
这一年,启动林改前两个月,绿海公司进入,在铜鼓提出了建立原材料基地的计划。县里的文件精神一层层向下传达,要鼓励“流转”。很多林农至今记不清,是“流转”在先、还是林改在先。
好一些的林子,林农得到的价格是每亩80元;略差一点的,70元。后来每年每亩补偿5元,补到2014年,到时每亩的价格就会达到125元。
当时林权改革刚刚启动,木材价格尚低。2005年4月,大塅镇新木材交易中心收购木材的保护价是260元每立方。据当地有关人士评估,当时的山林市场价格,约在每亩400元上下。
今天,这个数字已经涨到了三、四倍。
每亩林地上,能够生长约140棵杉木。当年每方木料200余元的市场价格,没能激起林农们对卖山的强烈警惕。
尽管这样,还是有众多的村民表示反对。
“一开始,绿海的人来买山,是县上的国营林业公司、和县上林工站(林业工作站)的人带着一起来的。”一位村书记回忆说,“来了几次我们都不同意,当时林改的精神刚刚下来,村里想自己经营。”
“县里也开过会,镇里开的会就更多了,村上再给村组干部开会。”柏树村原村主任说。因为坚决抵制卖山给绿海公司,他在后来的换届中放弃竞选。
“说是要发展县域经济,要把县财政做大。财政上不去,我们这个穷县都有可能被并掉。”
“县上当时的宣传是:绿海来了,我们的林木可以不用卖给外面,在本地消化加工,是铜鼓的福音。”一位公务员留下了这样的记忆。
另一位村支书说:“从没给村干部搞过养老保险,那一年搞了。”
县里出4000元,镇上、村里、个人各出2000元,一次性缴清,村干部到一定年龄以后,可以每月支取90元。
类似这些突如其来的待遇,被人们理解为动员向绿海卖山的筹码。
当时,幽居村村民黄飞正在外做生意,听说此事后的第一反应是:不卖!他不去村委会签字,也不领钱。
然而两个月后,父亲告诉他:90亩山林,卖了6300元,钱已经拿了。黄飞认了——他的姐姐在村上做妇女主任,与村支书也沾亲带故。
在不大的山乡村庄里,人与人之间是一张广大的亲戚关系网。卖山的“工作”就这样一点点推进下去。
一位村民的儿子是某镇公务员,有关人员做其儿子的工作,父亲最终为了儿子签字卖了山。
最后,除柏树、赤都、大段等少数一些村庄坚决顶住,众多村庄做通了林农的“工作”,绿海公司在进入铜鼓的两年内,成功收购到7.8万亩的山林经营权。
此次群体事件事发后,棋坪镇党委书记王耀显对媒体表示:至少90%的农民签字同意后才会流转。林改前,在上交提留、税费之后,木材价格每方100元左右,当时的经营权在林业公司,农民也有意见,因此当时农民是很支持流转给绿海的,因为有现钱可以拿。
一份当年签署的《国乡联营造林山林转让协议》附件有这样的表述:“根据县委[2001]1号文件精神,经本村___年___月___日全体责任山主(含自留山)代表会议一致通过,同意将本村____至____年期间营造的国乡联营人工林面积______亩的股份,全部转让给江西铜鼓xx林业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经营,转让价格和转让期限按双方协商的转让合同为准。”日期和数量,专门留出空格,其余直接打印。随后附上的表格,详尽列出全村所有山林及其山主情况,后面的空格留给山主签名。
黄飞的父亲,正是在这个空格里,签下自己的名字,领走了6300元钱。
前面的合同条款,他没有看,大部分村民也都没有看,直到近年价格反差日渐强烈,才痛感吃了亏。
现在,黄飞每次出入村庄,都会经过原本属于他的一块山林。34.7亩,绿海公司付给他的总价是2300元,而去年这里砍伐木料的售价,约在1,8000元,仅砍伐劳务一项,也有1,2000元。
他看着这块山,就忍不住眼馋:“我真想造些林、搞一下保育,等它长起来,可是不敢啊!”
一年来,他一点点地试图收购依然掌握在乡亲手中的林权,并开始对一些原始林进行除杂、培育,期待着日后更高的市场回报。然而倍感艰难。村里有两户人家当初坚持不卖山,钱打过来了,他们不去领,也不签字,至今留在村集体帐户上,于是成了幽居村硕果仅存的自有林地。黄飞把他们的门槛都快要踏破了,愿意出每亩580元的价格,依然谈不下来。于是,这个在幽居村经营山林决心最大、也最有实力的林农,至今只有80亩山林。
而绿海公司在这个村庄,拥有3000多亩的林权。
进入2007年,几乎所有林农都为巨大的价格反差而不安:“当年卖一亩山的钱,现在连一棵树的价钱都赶不上啊!”
今天,林农在山上被蛇咬了,打一针的价钱是240元。当年,他们的一亩山林,仅换来70-80元。
江西省林业产权制度改革领导小组发于2005年7月15日的一份内部明电,证实了一些普遍情形:“当前,林业产权制度改革工作正在全省各地稳步推进,进展比较顺利。但也存在一些问题,特别是在林木、林地的流转方面,一些地方片面理解省委、省政府赣发[2004]19号文件精神,甚至违背《江西省森林资源转让条例》的有关规定,借林改之机,低价转让森林资源,导致国有、集体资产的流失,损害大多数林业经营者的合法权益,也影响了林改工作的正常秩序。”
这份明电的标题是:“关于林改期间暂停森林资源流转的紧急通知”。
从铜鼓县的情况来看,绿海公司2005年的放行木材数量已经达到47000多方,2006年起达到67000多方。
林农心中合法性的杠杆,悄然发生了偏移。
人心之变
2008年夏天的一个黄昏,村民陈以平提着毛刀走在路上,被绿海的护林人员指为盗伐,送到林业派出所。数百村民的不满情绪旋即被激发,他们围在绿海护林员的房子周围,不肯散去。直到干部出面协调,派出所放人回家,村民才让开道路,放走了绿海的护林人员。
“那天,至少有300多人围在那里,要是不放人,难保出什么事。”村民老王说。
在幽居村,至今张贴着铜鼓县森林公安局关于严厉打击棋枰镇炉湾村、幽居村盗伐人工林违法犯罪活动的通知,再次明确盗伐活立木2立方以上的,追究刑事责任。
铜鼓县委宣传部对此的概括是:“随着集体林权制度改革的深入,林业规费大幅减免,木材价格大幅上涨,林农觉得当初与绿海公司签订的山林转让合同吃亏了,时有偷盗绿海公司林木现象。”
在铜鼓县人大常委会、铜鼓县政协委员会组织的林业产业调研报告中,特别提到了林政管理方面的问题:“(一些不法分子)携带油锯、开着小车,昼伏夜出,大肆偷盗。更有甚者,一些偷盗者改变‘战术’,公然偷盗堆放在公路两旁的木材。”
祖辈与山为邻的人们,将木材堆放在路边,以前从不担心。
2007年一个冬天的晚上,村民陈飞群和另一人合伙进山盗砍,正巧碰到绿海公司的白色双排座,4个人正在夜间巡山。
陈飞群同伴驾驶的三轮车慌不择路,翻下水沟,陈被甩出车外,同伙逃跑,而他被绿海的人逮个正着。
不由分说,手电筒先朝头上打来,后来被踩在地上打,接着,“晕晕地被送到派出所,警察给把血擦了”。陈飞群说。后来,同村人为他凑齐6000元钱罚款,保释其监外执行劳动教养,这才回到家。
村民老王的自有山林,与绿海名下的山林比邻。有一次对方错砍到了老王的林子,老王提出意见,得到的答复是:“去跟林工站说。”
铜鼓县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公务员说:绿海,就是铜鼓的“南霸天”。“他们几乎拥有执法权,对于其林地的盗伐者,绿海的护林员可以扣押车辆、罚款、甚至没收林木。”
此次双红村爆发的冲突,也正是这样的起因。
铜鼓县宣传部在此次突发事件后起草的消息稿称:“由于行政命令,林农的山卖价很低,加上该公司(绿海)不少护林人员素质低下,方法简单粗暴,与当地群众关系十分紧张。”
大段镇村民陈厅说:绿海公司整体砍伐以后还要明火烧山,然后种上速生林。
而山乡的一座座木屋墙壁上,经年的标语在不停地告诫着林农:“烧山罚款坐牢”。
这些世居山林的农人们,历来相互监督,不齿于盗伐行为。随着矛盾愈演愈烈,林农们心中那杆合法性的天平,日渐偏向另一侧。
比邻湖南的棋枰镇,72岁的村民王彦兰除了林地,便没有其他生活来源。他常和村民王诗洪一起谈及此事,虽有不满,却不曾盗伐。据棋枰镇一位工作人员介绍:2007年开始,来自外村、外县、甚至外省的盗伐者越来越多。
“刚开始只敢晚上去,后来就白天去,一伙人一起去,大摇大摆的。有的套马车,有些是板车,尤其是到了今年,简直已经不怕绿海了。绿海的人要是来了,一大帮人围上去。绿海的护林员没有办法,渐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见到砍了树的人,还嘱咐他们别放在路边,别太张扬,回过头来到绿海说几句好话,缓一下;村民给他们一点药材、山货什么的,也就这样了。”前文所述的那位公务员说。
终日出入于山林间的人们,皮肤皲裂,脸膛黝黑。在大山深处的一个个村落里,还有大片的砖坯房、木板房。如果没有打工收入,超量采伐便难以遏制。
王诗洪说:“到处有人来偷,山归了绿海,我们也管理不下来,公不公私不私的,我们心里不舒服。”
棋枰镇一位村支书说:“人们都说吃了亏,划不来。村上没法说人家(盗伐),说了要打人的。”
怎样的公司?
2006年,13万人口、数千公务员的铜鼓县,财政收入首次过亿。
绿海木业的引入,曾是这个贫困县的一大政绩。
2007年,绿海老板许伟林在铜鼓病逝。县委官员亲往浙江吊唁。
宜春政府公开的企业信息介绍称:由江西绿海木业有限公司与落户于江西德兴的江西省绿野木业有限公司和浙江松阳绿野木业有限公司组成的企业集团,是目前国内细木工板行业生产规模最大、产品档次最高、市场品牌最响、资源综合利用利用率最高、产品产业链最长的一家企业。
2004年5月绿海与铜鼓县签订项目投资协议,2004年8月1日进入园区开工建设,2005年1月18日投入试生产,年产高档细木工板4.5万立方米。
2006年,绿海被认定为“江西省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和“江西省重点保护产品”,并被评为宜春市“民营企业100强”。
然而,一份2008年9月由铜鼓县人大常委会、铜鼓县政协委员会呈送县委的林业产业专题调研报告显示:铜鼓县三家主要的细木工板加工企业中,绿海公司的每方税负最低。2005年华辉公司放行木料3181方,每方税负80.2元;而绿海公司放行木料47137方,每方税负仅为18.2元。2006年依然反差极大,华辉公司放行木料4342方,每方税负92.1元;绿海公司放行木料67177方,每方税负30.8元。2007年反差缩小,放行华辉公司7628方木料,每方税负83.4元;绿海公司放行木料67302方,每方税负50.3元。
2006年和2007年,与绿海公司获得放行的木料数量(分别为67177方和67302方)相比,同样生产细木工板的另外两家企业——华辉公司和香杉公司获得放行的木料数量,仅是绿海的零头(分别为4342方、1721方和7628方、7100方)。
2004年,绿海公司放行木料208方,税收上缴为0。
在这份公开统计中,近两年绿海公司每年获得放行7万方木材,已大大超出其4.5万方的砍伐指标。
铜鼓县一位干部说:“作为一个投资2000万的企业,每年的纳税大户榜上却没有绿海。原本每年上缴200余万元税款,后来开办活性炭车间,享受了税收返还政策,于是纳税不足200万元。”
在铜鼓,每年10万方林木砍伐指标中,有4万多方归于绿海。棋枰镇一位村主任表示:属于林农的砍伐指标,从林改前的近6000方,减少到现在的每年1000多方,相当于人均1方左右。以每方几百元的市价计算,林农已无法靠山林维系生计,不得不外出打工。
2006年至2007年,绿海公司扩建厂房近3万平方米,200万元左右的相关建筑规费被全予免除。
许伟林病逝几个月后,2007年12月24日,一纸股权转让协议在铜鼓签订。德华兔宝宝装饰新材股份有限公司(002043)成为绿海木业的控股股东,合计持有绿海木业51%的股权。
这意味着:绿海的股东们以1,134.30万元转让了公司控股权。而在宜春市政府对“宜春企业”的推介中,声称绿海木业“项目总投资8000万元”。
浙江勤信资产评估有限公司出具的字(2007)第220号《资产评估报告书》显示,截至 2007 年 11 月 30 日止,绿海木业的账面资产总额为人民币 6,852.30 万元,总负债为人民币 5,421.78 万元,净资产为人民币 1,430.53 万元。
《股权转让协议》这样评估这宗收购的风险:“绿海木业目前的原木库存较大、堆放无序,短期内无法组织人员盘点……绿海木业的财务制度尚未健全,本次收购完成后,公司将进一步健全财务制度建设,加强财务管理和控制,严格按照上市公司的要求规范运行,控制关联方占用公司资金行为,减少现金交易,杜绝不规范现象的发生。”
“光头队”
2006年,绿海公司开始砍伐,很快得了个外号——“光头队”。
栽下树苗,经过六到七年的抚育,三年的除杂,再等到木材成林——以十数年为周期的林地栽培,构成林农们的生活方式。
他们从小谙熟一个法则:砍下成林,留下幼林,木材才能一代代延续,山林才不会枯竭。
在铜鼓县人大常委会、铜鼓县政协委员会联合开展的生态林业产业专题调研报告中,专门提到:“有的林农超计划采伐,采伐的木材甚至超过计划的50%。一些买山经营者为了尽快收回成本,采取‘剃光头’的做法,超计划采伐,掠夺性采伐。”
在铜鼓,一些山包上只生长着细小的幼木,或者稀稀落落的树苗。林农老王说:大片疯长的荆棘,会与幼苗争抢地力、养分。
棋枰镇一位熟悉绿海公司的林农说:“林农自己造林,现在每亩的成本是370元左右,加上三年抚育的话,现在物价上涨,每亩得投入600元。而绿海花在造林上的钱,每亩只有120元。”
“它造的林子,成活率可能只有我们造的三分之一。”这位老林农痛心地说。
当地一位熟悉林业的人士向记者解释:“假如低成本购进山林,一次性采伐后加工制售出去,再享受一系列的优惠政策,就已经有足够赢利了。”
“剃头式”砍伐带来的生态后果,正在逐渐显现出来。
在红苏村,这个以“红色苏区”得名的村庄,百姓至今为当年彭德怀打游击途经这里而感到自豪。村民陈厅说:“现在乡村小水电根本不能蓄水了。”
绿海曾宣称:该公司“以‘保护环境,造福人类’的社会职责为己任”。
2004年,抵制了卖山的大段镇红苏村(现已并入双红村),不久后得到了新的“上面的精神”。
2004年12月28日,关于申报江西官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关问题的会议召开,《会议纪要》显示:红苏的山林被划进了官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范围之内,这意味着:相关林木不能再作为商品林砍伐,村民依法对其进行管护。红苏和九龙等地村民得到的管护费,是每年每亩4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