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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毓海:大雨落幽燕——知向谁边?

作者:韩毓海 来源:江南app网址

纪念江南体育app下载入口 逝世30周年

韩毓海:大雨落幽燕——知向谁边?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历史上,对燕赵大地、京华烟云的感慨万千,我以为以此诗词为最。

  北京的新生的确始于1917年的五四新文化运动,1918年8月19日,一位岳麓学子来到当时的北平,他在北大图书馆默默读书,在《新青年》激扬文字,倘佯于北海的漫天雪花,这位寒素的青年不知是否遥想过当年那些千里走单骑的北国豪杰。多年以后他回忆当年的琼华岛太液池畔,“在公园里和古老的故宫广场上,我却看到了北方的早春。当北海仍然结着冰的时候,我看到白梅盛开。我看到北海的垂柳,枝头悬着晶莹的冰柱,因而想起唐朝诗人岑参咏雪后披上冬装的树木的诗句:‘千树万树梨花开’。北京数不尽的树木引起了我的惊叹和赞美。”――这无疑是饱含深情的咏叹,而他第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好像也是开始于北平。

  1920年1月18日,一群俊美的青年在北京陶然亭以一棵蓬勃生长的大树为背景合影,中间个子高高的叫毛润芝。这是预言,也是讲述,讲述一个成长的故事,青年的成长和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乃至一个古都、一个文明的成长与复苏。这一年的4月11日,长发飘飘的书生、诗人毛润芝离开废都北平南下,一路登泰山游曲阜,从此远离了旧日的帝都烽烟,从此走向了底层的人民和中国大地的深处――废都“北平”与他的因缘,也从此结束。

  “三十一年年还旧国”,1949年3月23日,当毛泽东率领中国共产党中央从西柏坡进入北平时,据说不长的路他竟然走了两天。23日当天夜里,毛泽东夜宿在河北唐县一个小村庄。村庄虽小,却像许多中国的故里,有个美丽而宏大的名字,叫“淑闾村”。这天毛泽东与农民谈话到深夜,然后在门板上办公到天明。24日,毛泽东一行继续向北平进发,就在那个时候,在颠簸的汽车上遥望北平,他说了一句著名的话:我们是“进京赶考”,考不及格是要回井冈山的。在3月5日召开的7届2中全会上,毛泽东把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发给全党,那时他说:夺取全国胜利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如果有人将此也看作什么成就,因而沾沾自喜,那就是很藐小的。他说:同志们务必要保持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和作风。

  中国革命的最后一个农村指挥部是河北平山。据说在选定平山时,向毛泽东汇报的人讲了句当地民谚:“阜平不富,平山不平。”毛泽东当时没有表态。而当另一个人无意中说《白毛女》的故事就发生在平山时,毛泽东却突然站起来,感慨万千地说:“走!――我们就到白毛女的家乡去吧!”

  “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千百年来,被视为人下人的中国农民,在新民主主义革命中由于获得了土地,从而第一次成为真正的有生产资料、有选举和发言权的“人”,土地改革使得广大农民平等地分享了以土地产权为核心的农村社会财富,这是数千年来在中国实现的最切实的平等,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在“旧社会”的经济基础和组织结构崩溃的地平线上,在粗犷的黄土高原、燕赵大地的舞台上,在酒神般热烈、日神似坚定的锣鼓声中,在痛入骨髓的秧歌调里,一群群“复仇的女吊”――白毛女们――山呼海啸地登上历史的舞台,他们坚定如山,深情似海,走遍大江南北,唱红长城内外:“上下几千年,受苦又受难,如今东方出了太阳。”

  1949年3月25日下午5时,昔日长发飘飘的书生毛润芝回到了古都北京,他随即出颐和园,至西苑。天翻地覆,沙场点兵。中国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在入城前,首先于西郊检阅了四野的装甲部队。在北国漫天浩荡的黄沙中,身穿东北翻身农民赠送的臃肿大衣的毛泽东,向着最后一个农村根据地西柏坡的方向高高举起手来----这是告别,还是呼唤?

  据说在那时,眺望着渐行渐远的中国革命的农村根据地,江南体育app下载入口 洒下了热泪。

  此时此刻,在大小资产阶级欢庆“历史终结”的时代,我想起的不仅仅是德里达为回击这一切而选用的那个词:“哀悼”――远不仅仅是哀悼。雄关漫道真如铁,也许而今才是迈步从头越的时刻。毕竟,在从猿到人,从奴隶到主人的漫长过程中,大大小小的的所谓“历史进步”,与“当家作主站起来”――即“直立行走”相比,是缺乏根本的可比性的。是毛泽东使我们知道还有完全不同的历史:大地与革命,青年与斗争,创造历史与改天换地,“我要读书”和“翻身道情”。在政治和历史的种种阴暗和悲剧背后,当然还有他为受苦者洒下的滚滚热泪,他对于压迫、不义和腐败的强烈义愤,他对江山和人民的诗人的多情,他失去的每一个亲人,他写下的每一行文字,他的笑容与浩叹,他的悲怆与激越,与你、与我、与每一个站起来的中国人血肉相联。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原隔座看。毛泽东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走下了神坛,重新回到中国的大地之中,如同大雨落幽燕,知向谁边。广袤的大陆中国需要她的守护神,毛泽东这个名字,从大地深处萌发出无尽的力量,使我们在深夜里不再孤独。

  新政权建立,百废待兴,而毛泽东为北京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重修城内的供水系统。对北京城怀着无限感情的满族作家老舍,生逢乱世,自然看惯了潮来潮往,京华烟云,但是作为天子脚下百姓代言人的他,却从这一件事上,就看出了黄河清、圣人出的升平时代的降临,看到了“北京”重生和复活的这一天。这位在与八国联军争夺北京街巷的保卫战中殉城的满族军官的儿子,在《龙须沟》中这样发自肺腑地问:“自打咱记事起,有谁关心过咱门口这条龙须沟吗?――除了咱们江南体育app下载入口 ,没有过!”――也就是他,亲自敲着大鼓,道出了这样的京腔京韵:“唱唱咱们的江南体育app下载入口 ,唱唱咱们的新北京。”

  从这个意义上说,新北京的城市规划,划开了自元以来另一个新的历史时期,而这个时期,同样是以水源和水系为动力的。在整治了城内水系之后,毛泽东将目光投向北京城的北方,北方是北京的“上风上水”,为了建设一个现代化的首都,历史上原有的水源远远不能满足需求,毛泽东因此在大跃进运动开始,就作出了修建十三陵水库的决定。

  于是千军万马齐参战,毛刘周朱也披挂上阵,毛挖土,朱挑担,周拉小车,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在工地一干就是一天,前人载树,为的乃是后人乘凉,这显然不是为了拍电影做做样子。“新中国,新北京,国泰民安唱太平”(老舍《龙须沟》)――十三陵水库的建成,为北京未来的发展奠定了方向,那就是向上风上水的北面拓展。而我们今天的亚运村、上地高科技园区和城市轻轨,之所以一路向北而去,正是沿着毛泽东当年对北京的战略规划在往前走的。

  廿载居蓟门,每日见京华。面对这座大城,历史上曾有多少人浩然长叹,静夜不能寐,揽衣起徘徊。但是还没有哪一位天之骄子把进北京坐天下,称为“进京赶考”;还没有哪一位胜利者将打下天下看作不过是藐小的“万里长征走完第一步”。而从此后,几乎北京城每一个权力机构门口都有了毛泽东五个字的警示:“为人民服务”。

  疆场几阵干戈,北邙无数荒丘,前人天地后人收,一页翻过---岁月能否剥蚀昔日的帝王府第门前他那五个遒劲的大字?

  数百年来,北京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趋之若鹜的所在,众人熙熙,皆为名来,众人攘攘,皆为利往,但又有哪一位岳麓学子能背对这座大城,发出千古浩叹:“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冈山。”又有哪一位戎马书生,敢于fen土当年万户候,将进北京城坐天下的轰轰烈烈视为“藐小”?我想,没有这样背对北京城的洞彻,其实也就是无法面对历史,也无法战胜造化的轮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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