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女投江:壮烈殉国,万古流芳
师伟
以前读史、往往简单背诵、不免其淡如水,如今再读、尝试以身代入、才觉其香如茶。
八女投江的故事也是这样。
不记得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是什么时候了,对这四个字没有特别深刻的感觉,觉得在历史的长河中也只是载于史册的四个字而已,之前写《冷云传》,多方查阅资料细研之下,一个个人物形象立体起来、血肉丰满起来,一个个故事框架浮出水面、细节清晰起来,才发现历史是如此深邃醇厚、引人深思!
这个故事最早见于周保中的抗联日记(下图左)——
上图合影前排居中者就是周保中,这是他率部转移到苏联休整时的一张照片,左手紧挨着的是金日成,算来金正恩该叫周保中老爷爷。
周保中(1902~1964),原名奚李元,号绍璜,云南大理人,白族。1927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此时正值共产党员被血腥捕杀,足见其胆识立场。1935年到东北参加抗联工作,1937年任抗联第二路军总指挥(抗联组织过三个路军,总指挥分别是杨靖宇、周保中、李兆麟),1938年,为打破日伪近七万人对佳木斯地区的“讨伐”,周保中指挥第二路军主力从依兰地区向五常地区西征,自己则亲率留守部队坚守根据地。八女投江的故事就发生西征部队失败后向东返回根据地的途中。
周保中在抗联时期坚持写日记,高达100万字、保存下来的有70余万字,成为研究抗联工作的珍贵资料。抗联的斗争艰苦卓绝,每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所以周保中的日记其实不是不是给自己写的,而是给后人和历史写的。八女投江的故事最早载于他1938年11月4日的日记——
“我五军关师长书范于西南远征归抵刁翎,半月前拟在三家方向拟渡过乌斯浑河,拂晓正渡之际,受日贼河东岸之伏兵袭击。高丽民族解放有深久革命历史之金世峰及妇女冷云(郑XX)、杨秀珍等八人,悉行溺江捐躯……乌斯浑河畔牡丹江岸将来应有烈女标芳。”
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5月,原抗联第三路军政委冯仲云等人撰写了《东北抗日联军十四年奋斗简史》,其中提到了八女投江。而让八女投江真正广为人知的是作家颜一烟——1948年她在东北电影制片厂当编剧,开始创作反映东北抗联的电影剧本,核心故事就是她听人讲述的八女投江。为此当面请教了冯仲云,由于冯仲云不是亲历者,所以帮颜一烟联系了很多抗联老战士做采访。
剧本《中华女儿》完成后,颜一烟有些顾虑,因为当时八女投江的细节还不是很清楚,剧本是很多抗联女战士故事的集合。为此冯仲云鼓励她“你这样写,虽然对八位女英雄来说不是真人真事,可是对整个抗联来说,就是真人真事,因为你表现了当时抗联的真实”。《中华女儿》上映后大获成功,影片首次塑造了八女投江的银幕形象,以她们为载体、展现中华儿女在面对强敌侵略时的不屈和英勇,感人至深。八女投江的故事也随着这部电影传遍中国乃至世界。
因此颜一烟是第一个对八女投江进行考证的,只是偏于艺术加工——其实她即便想详细考证、条件也不成熟:那时全国尚未解放、周保中忙于东北战事、虽曾在病榻上接受了颜一烟采访,也只是对抗联日记的补充,帮助有限且不系统。八女投江是抗联战士英勇斗争中的短暂一幕,枪林弹雨中的人们哪里会想到后人缅怀的需要,不可能对每个细节都关心——顺便说一句,基于这个原理,记载越细致的历史越有可能是编造,除非你确信那是严肃细致考证的结果。网友们读史时不可不察。
真正意义上的八女投江史实考证是1962年开始的,来自专业的历史研究者。
事情要从1948年10月10日建立的东北烈士纪念馆说起,该馆是新中国建立的第一座革命纪念馆,诞生早于开国大典。位于哈尔滨南岗区一曼街。
1957年,刚从吉林大学毕业的温野被分配到这里,此后一直在这里工作、直到以副馆长的职务退休。
当时纪念馆工作尚在起步,专业人员很少、史实介绍简单。关于八女投江只有一幅油画、附有冷云极简单的介绍,其余细节则不清楚,讲解员以电影《中华女儿》为基准来讲述。温野认为纪念馆的陈列必须是真实的,否则便失去历史价值。1962年,在温野的申请下,八女投江史实调研被列入了纪念馆的主要研究课题。
当时温野手头资料很少,甚至需要找颜一烟等人询问八位战士的姓名,辗转得知是冷云、安大姐、胡秀芝、杨贵珍、黄桂芳、王惠民、郭桂琴、小于。温野的收获还不止于此,他渐渐注意到了八女所代表的、长期被忽视的一个群体:东北抗联女战士。
赵一曼和八女是抗联中最著名的女性,而默默无闻,甚至没有活着看到抗战胜利的女战士更多。经历过那个战火纷飞、戎马倥偬的战争年代,能够留下姓名的抗联女战士不足百名。巧的是,温野调查工作开始时,回忆抗联女战士的《英雄的姐妹》出版了,作者正是当年冷云的战友徐云卿——很遗憾徐云卿老人已经于1984年去世,我也未在网上找到她的照片,希望得到网友的协助。
徐云卿回忆,她和冷云并肩战斗、一起参加了1938年的西征,西征遇阻之后,部队分兵行动,她就是那时和冷云分开的,一年后,她才得知冷云牺牲的消息。徐云卿给温野提供了不少线索,另外她给温野介绍了一个给抗联领导当过警卫员、名叫金寿山的战士,他因为紧随领导、知道很多细节。温野当即赶到金寿山所在的吉林市,金寿山则带他去找自己知道更多细节的父亲金尚杰:一位吉林市郊区大屯公社柳树屯大队普通农民。很多人不知道他曾参加过抗联、更不知道他曾经的名字:金世峰——他就是周保中日记中记载的与八女一起投江牺牲的金世峰(1970年去世、网上也没找到照片)!
他是事件最近的目击者、也是幸存者!
八女投江的壮烈场景终于清晰起来!
金世峰原是抗联第五军一师参谋,八女投江战斗后,他与抗联失散,一直隐姓埋名。
他向温野讲述了战斗的细节——比如八女投江的具体地点。确切地说,并不是江、而是乌斯浑河(满语:汹涌的河流)。它在八女牺牲地的两公里后向北汇入牡丹江。八女投江的说法,说的是殉难牡丹江,并非错误,但不准确。
当时部队走到乌斯浑河西岸徐家屯下边柞木岗子河口处休息,准备过河东岸去找军部。连日征战,这支队伍只有一百多人。其中妇女团原本有二十多人,这时仅剩八人。部队选择的宿营地在乌斯浑河西岸,这里平时是一处渡河道口,水浅,人车马匹都能涉水通过,是抗联秘密交通线的隘口。然而当年气候反常,秋雨绵绵不绝,河水暴涨导致河面宽达百米,部队无法夜渡,只能宿营待天明再行动。夜间生火取暖——这对隐蔽疾行的队伍来说是大忌但不得已而为之,当时正值秋末,天已大寒,夜间更是寒气逼人,河边沾水的草稞灌木已有冰凌。长途跋涉后战士们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连日的阴雨使衣服就没有干过,深山的跋涉只是野果蘑菇充饥、吃饱是奢望。所以生火取暖是他们露天宿营时熬过寒夜的唯一办法。
最终火光引来了敌人!
第二天拂晓时刻,偷袭的敌人开始进攻了!
当时战士们正准备渡河——没有渡船、只有淌水而过,深的地方要游。金世峰水性好,师部派他下河探路。抗联战士们并不是都会游泳,特别是还有八位女战士,师部仍寄望于金世峰找到能涉水过河的通道。下水后,金世峰没走多远就无法站立,不得不改成游泳,边游边努力试探水深。大概到河中央的时候,枪炮声在西岸响起来了。
乌斯浑河两岸到处都是柳树丛,当地叫“柳条通”。这种柳树,通常为手指到擀面杖粗细,三四米高,密密麻麻沿岸铺排,下面是膝盖高低的茅草。冷云等八位女战士就隐藏在柳条通里。起先,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因为前一晚宿营时,按常规男女战士分开宿营。师部原计划金世峰探出涉水通道后,八名女战士率先过河、大部队警戒掩护。当战斗打响时,八位女战士已经移动到了岸边的柳条通里。敌人一直未发现她们,所以一开始的火力都向着男战士的营地。抗联战士身经百战,遭到袭击后很快组织起反击并转移。当时有两个方案,一是向东渡河、二是向西进入密林。显然方案二是更好的选择,但此次敌人人多火力猛、紧咬不放,形势越来越危急!
此时,敌人的侧后方忽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八位女战士开火了!当时,敌人仍未发现她们,如果隐蔽不动,就有机会脱离险境而存活。然而,她们选择了主动暴露、掩护战友和首长。其实仅仅八位女战士,不可能对敌人(后来的考证得知敌兵上千!)形成有效的打击,何况身处毫无退路的河岸!她们的目的仅仅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吸引敌人的火力,给主力换来更多突围的可能!
女兵们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敌人产生被包围的错觉,一时陷入了慌乱,此时撤向密林的抗联主力这时反倒像是诱饵。由于敌人的慌乱和调整部署,大部队得以安全转移,然而当他们发现八名女战友深陷死地,立即返回接应,但战场已经被敌人控制,两次冲锋后,减员越来越多,救援已不可能,只能忍痛在女兵们要求他们撤退的呼喊中退入密林深处。这样敌人的所有火力向河岸集中过来,女兵们在硝烟烈火中苦苦支撑,渐渐不支。越来越近的敌人终于发现让自己胆战心惊、以为是抗联主力的,竟然只是几个女兵!气急败坏的敌人发起冲锋,想抓活的。这时,八位女战士互相挽臂搀扶、转身踏入了冰冷的乌斯浑河!
八位女战士无法亲口讲述下河的目的,但我们知道那是求死殉国——她们都不会游泳!而且即便会游泳,虚弱负伤的身体也无法对付急流。她们一直奋战到最后一刻,她们不愿被俘受辱,更拒绝投降,她们直面死亡,而且选择了有尊严的方式!这份尊严,属于八位年轻的女战士,属于饱受欺凌蹂躏却从未屈服的中华民族!
凶残的敌人并没有放过她们,炮弹、子弹向着乌斯浑河倾泻着。当时,鲜红的太阳刚刚升起,河面一片通红,我们不知道哪些是阳光的映射、哪些是战士的鲜血!八位女战士最终消逝在汹涌不息的河水中……后来,她们中几位的遗体被找到,浑身弹孔累累。战友们将她们就地掩埋。此后的几十年中,乌斯浑河曾经改道,牡丹江几次大水,烈士遗体的掩埋地再也无从查找。
八女殉国时,金世峰已经游到了对岸,心焦无奈,只能趴在草丛里,远远看着对岸的战斗、看着河水吞没了八位女战士。此战之后,金世峰与抗联失散,成为一位活着的烈士,直到温野找到他。
温野的考据是对八女投江的第一次史实调查,金世峰的讲述和周保中、徐云卿的记载一致,八位战士牺牲的情形终见天日,八女投江的史实也已调研清楚。
温野的史实调查不但是第一次、而且是成果最大的一次。在后来的历次考据中,更多细节被发掘,包括战士的姓名、生平及具体日期等更多线索。
比如在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第二次考证中发现,宿营的战士并非日寇直接发现的,而是因为一个叫葛海禄的抗联叛徒、汉奸的告密——此人在1955年已经以叛徒、汉奸罪行被公审枪毙,而其告密血债死后三十年后才被发现。葛海禄原是抗联某师副官,后叛变投敌,成为日本的密探。他在侦查守望哨查看时发现远处有火光闪动。他是当地人、熟悉地形,又了解抗联的活动路线和行动特点,猜到抗联战士在此处宿营。于是立即向驻扎在样子沟村的日军小队长桥木报告,桥木又报告了上司熊谷大佐(此人不久后被抗联攻击、兵败剖腹自杀)。因这一带活动的抗联较多,熊谷不敢大意,亲率三十来名骑兵,调集包括熊谷兵团、伪军、森林警察共千余人的“讨伐队”,携带迫击炮、机枪等重型武器,趁夜幕悄悄地对露营的抗联部队形成一个半包围圈。由于搞不清底细,一时未敢轻举妄动,待天亮看清情况才发起攻击。
查清烈士们的英名则相当不易——抗联的斗争环境异常艰难,人员档案无法精确记录和维护,有太多的人牺牲了却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此外加入抗联是要冒生命危险的,很多人用了化名。封建时代下有些人、特别是女战士,加入抗联时连正式的名字也没有……这些都导致困难,进而阻碍了对烈士生平的调查。
然而调查者们怀着对先烈的崇敬,终于寻访到烈士英名:抗联第二路军第五军妇女团指导员冷云,班长胡秀芝、杨贵珍,战士郭桂琴、黄桂清、王惠民、李凤善和被服厂厂长安顺福!调查期间深入抗联曾经的战场、密营,身边是高山险路、狼虫虎豹,必须要携枪而行——四条腿的畜牲已经很难对付了,何况当年两条腿的野兽。
八位烈士的生平则直到今天也未完全查清(也许永远也不为我们所知),但基本有了大模样——
冷云(1915.7.11~1938.10.20)——
黑龙江省桦川县悦来镇人,原名郑香芝,桦川县立女子师范学校读书期间她给自己改名郑致民,意为致力于造福人民。1934年,毕业任小学教员时加入中国共产党。1937年夏,为摆脱死心塌地当伪警察的丈夫、避免暴露身份,和进步青年教师吉乃臣以私奔为名出走,实则一起加入抗联。到抗联后改名冷云,任文化教员,吉乃臣则改名为周维仁,在五军秘书处工作。志同道合的两人在抗日战场结为夫妻,并肩作战。1938年初夏,冷云产下一女,丈夫却在战斗中牺牲。两个月后,抗联第五军开始西征,刚刚经历丧夫之痛的冷云,又不得不忍痛别子,她把襁褓中的女儿托付给当地老乡抚养,随军西征。随军东返时牺牲在乌斯浑河,而她的女儿也再没有音信;1952年《中华儿女》上演,哭瞎了双眼的母亲听人说八女投江中那个领头的指导员冷云就是郑致民,这才知道女儿是上山当抗联打鬼子去了;
胡秀芝(1918.12.30~1938.10.20)——
黑龙江林口县人,中共党员,牺牲时20岁。妇女团班长,作战勇敢,曾带着两名战士潜行到敌哨所跟前,用手榴弹炸毁了日军据点;
杨贵珍(1920.12.22~1938.10.20)——
黑龙江林口县东柳树河子村人,中共党员,牺牲时18岁。父亲眼瞎后,16岁的她被迫嫁人、换回五担包米,半年后丈夫病亡,婆家待她刻薄,准备将她卖到外地。恰逢抗联在那一带活动,妇女团班长徐云卿动员她加入抗联,这才有了自己的名字。杨贵珍聪明勇敢,很快成了战斗骨干,当上班长。牺牲二十多年后,温野找到了杨贵珍的父亲杨景春,他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加入了抗联,是八女投江英雄之一。老人说,她死得值,有骨气!
郭桂琴(1922(或1921).12.19~1938.10.20)——
黑龙江林口县(一说勃利县)东柳树河子村人,乳名菊花,牺牲时16岁。她是孤儿,所以生日不详、出生地亦不确定。被卖到窑子、旋即被好心人救出,后随这家人参加抗联,时间是1936年。牺牲前刚刚和抗联五军教导团分队长冯文礼订婚不久。冯文礼所在的部队在西征中被打散,流落民间。直到65年后的2003年,82岁的他才确认未婚妻早已牺牲。冯文礼是当时能找到的、唯一见过八女的人,烈士容貌的确定主要根据他提供的信息;郭桂琴长相俊秀、天真活泼,我们不难想见冯文礼在回忆时的凄苦;
黄桂清(1918.9.3~1938.10.20)——
黑龙江省林口县刁翎镇南园子人,牺牲时20岁。她的家乡是抗联五军根据地,她家是抗联堡垒户,全家参加抗日斗争。日伪军围剿抗联时,烧光了整个村子;
王惠民(1925.4.1~1938.10.20)——
黑龙江省林口县刁翎镇人。都叫她小王。她的确很小,牺牲时才13岁。她是举家参加抗联、否则太小、抗联也不能收她。父亲牺牲后、大家都瞒着她。徐云卿在《英雄的姐妹》中回忆,小王睡觉时总要抱着她的胳膊。有时徐云卿很晚才回宿营地,小王就瞪着大眼睛睡不着——分明是个还不能独立的孩子,在抗联却已经是战士了;牺牲后半月,战友们只找到她的背包,里面有个拳头大的萝卜,啃去半拉——不知言慌春秋的牲口们是否会借此发挥?
李凤善(1918.10.31~1938.10.20)——
黑龙江省林口县龙爪乡人,朝鲜族。牺牲时19岁,还有11天过20生日;
安顺福(1915.11.2~1938.10.20)——
黑龙江省穆棱市穆棱镇新安屯(今老牛槽村)人,朝鲜族。牺牲时23岁。1933年加入抗联。战友称她为安大姐,其实个子不高、年龄也不大,可能是因为她是被服厂厂长,像大姐一样为抗联战士们缝衣补被。安顺福一家抗战,父兄和弟弟都是党员。丈夫是4师政治部主任朴德山,西征前在依兰县大哈唐战斗中牺牲,西征前送人的孩子是男是女现在都无人知晓。
烈士们的姓名和生平基本考证清楚后,我们才有机会为她们建立纪念碑——
1982年10月在林口乌斯浑河畔建起了“八女投江纪念碑”,由曾经的抗联战士、当时的黑龙江省长陈雷题词:八女英烈光照千秋。纪念碑矗立在乌斯浑河畔东岸的小关门嘴子山坡上。这片山林曾目睹了八位年轻的女战士的慨然赴死,而且将在以后的岁月中永远地陪伴她们。
1988年8月1号,牡丹江市江滨公园落成了八女投江英烈群雕。时任全国政协主席的邓颖超亲笔题写了“八女投江”四个大字。
课文《八女投江》被编入了人教版(人民教育出版社)语文教科书。
上世纪八十年代第二次考证基本查清了烈士们的姓名和生平,于春芳发起的第三次考证确定了烈士们牺牲的具体日期。
于春芳并非文博专业,他的家乡是内蒙古,退伍后来到林口县工作,以县政协主席的职务退休。在配合八女投江第二次史实考证中,有感于烈士高洁,从此醉心于抗联历史资料的搜集整理,包括八女投江。
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八女投江的具体时间长期以来有多达六种的版本,经过于春芳等人综合考证,1938年10月20日最为确切。这个结论已经得到了史学界的认可,八女投江的纪念活动此后都选择在10月20日举行。
于春芳的另一个贡献是还原了烈士容貌——八人中只有冷云留下几张相片,所以另外七人只能以绘画描摹。
其中冯文礼的作用很关键——他当时是第五军教导团分队长和文化教员,亲历了第五军的众多历史事件,而且他文化水平较高,记忆力非常好,能够准确详细地描述历史。更关键的是,由于和郭桂琴的关系,他和妇女团的很多人非常熟识,是在世的抗联老战士中唯一见过所有八女的人。
然而冯文礼记得她们的容貌,却无法用语言描绘出七个人相貌上的差别。
受到刘胡兰家乡为其塑像方法的启发,于春芳等人找了几百张黑白老照片,由冯文礼在放大镜下辨认最接近的脸型、五官、神情。肖像的制作,则请来了牡丹江市公安局的画像专家。最后在没有标明姓名的情况下请烈士们的亲人来辨认,方才定稿。
至此,经过三次大规模的史实考证,八女投江的全貌基本呈现在我们眼前,我们深深感谢周保中、冯仲云、颜一烟、温野、于春芳等人朝圣般的努力!
已知的已经清楚,未知的将来也许逐渐清楚、也许湮没于史海,但英雄们永在,包括我这样的普通人会永远记得她们、并把她们的故事讲给我们的孩子!
八女投江是中华文化基因的新的组成部分!
2008年10月20日,八女投江七十周年纪念日,乌斯浑河畔举行了盛大的纪念大会。冯文礼已经87岁了,他站在乌斯浑河岸边,凝望远去的河水,满眼含泪……
八女投江时,最大的冷云和安顺福23岁,最小的王惠民13岁,平均年龄还不到20岁,正是现在的孩子小学六年级到大学刚毕业的阶段。青春正好,生如鲜花,却在战火中凋零,湮没于乌斯浑河滔滔水波。
然而她们的生命在悲壮中灿烂定格,她们年轻美丽的面容永远铭记在历史中,她们不屈的身姿铸成了永远的丰碑!
此时,我又想起那个朝阳初升的早晨,山岗下的枪炮声渐渐平息,阳光映红了水面,和烈士的鲜血融在一起,八个美丽的女子披着圣洁的霞光,慨然身赴急流,魂归家乡山河!
那一刻,她们得到了永生!
后记——
写下前文《冷云传》,只是因为我上网整理教学素材时偶然看到冷云的纪念碑,《冷云传》发到网上后,自己再读时又对一些细节产生的兴趣,于是继续寻找资料,写成了这篇《八女投江》。
两篇文章几乎耗去了我两天时间,我的情绪始终在激动、亢奋、崇敬、感叹中转换,久久不能平息。
希望两文能让更多读者了解英雄。
因系业余,难免疏漏,请读者指正,共同使记载更为准确,以慰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