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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跳跃(下)·非常轨迹⒁》

作者:双石   来源:江南app网址   

第七章 跳跃(下)
  

  茅台酒池洗脚,是讹传也是韵事/“匪必西窜”,蒋公上了“高科技”的当/难得共识,“龙主席”和孙司令官一起发牢骚/准备起跳,“朱毛”要再渡赤水寻求机动/打回黔、大,彭德怀提出建议也吐出怨气/滇军难调,“龙主席”还是拗不过孙将军/迷信碉堡,蒋公想锁别人却先锁了自己/不敢乐观,“朱毛”出了小圈子外头却还有个大圈子/权衡利弊,南下是高棋也是险棋/二度起跳,“朱毛”透过“遵仁封锁线”/“匪过乌江”,离得远的比离得近还看得清楚/三跳连环,蒋公又被涮了一把/错过时机,红九军团孤悬乌江北岸/孤军英勇,这也就是共产党的队伍



  

  “朱毛”一过赤水河即转向南进。
  21日24时,中革军委下达电令:“我野战军渡河后应迅速南移,先敌到达遵义、仁怀的中间地段,以便实行新的机动。”(1)显然,中央红军东渡后的意图为;穿过中央军、川军在遵(义)仁(怀)一线比较稀松的“封锁线”,转到周浑元、吴奇伟的侧后以“寻求机动”。
  22日,红一军团由园子经林家庙进至回龙寺以东10公里处宿营,红三军团进至临江庙、回龙场地域,红五军团渡河完毕后,进至乌头垭宿营,红九军团在二郎滩附近警戒,军委纵队则暂留下寨地域休整。而周浑元也好吴奇伟也好,这当口脸儿正朝着赤水河西岸,准备“堵剿”哩!
  蒋公及麾下诸侯对于中央红军的突然东渡反应相当迟钝。
  注意,笔者说的是“反应迟钝”,并不是说全无知觉。至少,21日中央红军开始渡河的当天,跟追得最紧的郭勋祺部即有觉察,而“四川南岸剿匪总指挥”潘文华将军当天也向蒋公报告:“3月21日,匪主力已由董华溪、夹石、走马场,向太平渡窜去,另一部约数千人,已由林滩、太平渡、二郎滩过河,先头距土城甚近”(2)。
  这个信息应该说相当及时准确,毕竟双方靠得太近了。
  按理,由这个信息不难作出判断:“朱毛”并非“西窜”,而是必欲“东渡”。
  然而同样的信息在心态不同的各色人等眼中可以产生不同的观察效果,也可以生出不同的判断。此间眼力件儿最好的潘将军肯定是从川军切身利害上来解读这个信息的:“朱毛”东渡对自己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们又被“逐出川境”,忧的是他们此番又有可能北渡长江或威胁重庆。出于这种心态,潘将军除令“田(冠五)旅到合江,张(竭诚)旅到江津”预为准备,郭勋祺部继续“追击”外,基本上还是维持着“防匪西窜”的原部署,只是要在叙永至赤水河镇一线担任防堵任务的川军第五师师长陈万仞在“仍守原防,与滇军联络制匪西窜”的同时,“斟酌当面情况,向太平渡、二郎滩,乘匪半渡击之”。(3)
  陈万仞是如何“斟酌”的我们无从得知,但22日那天他和郭勋祺好像都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动作。陈万仞还好理解,毕竟他离着老远,要想“乘匪半渡击之”也得有那个功夫。而郭勋祺此间的动作却有点让人费解了:本来他与中央红军后卫部队已处在交战状态,但却在可以“乘匪半渡而击之”的节骨眼儿上突然与之脱离了接触。
  20日那天,正拟东渡的中革军委得悉郭勋祺部3个旅将从茅台西渡,急令红五军团派部队前往阻击,以迟滞追敌前进掩护主力东渡。当日11时许,红五军团第三十七团两个营在草子坝与廖泽旅、潘佐旅各一个团遭遇。双方交火几个小时后,红五军团部队撤出战斗,于黄昏前退至两河口(今丹桂),尔后秘密脱离追敌,进至善人场与主力会合。
  而此后整整两天,郭勋祺再无任何象样的“追击”动作,甚至连两河口(今丹桂)都未进。
  个中缘由,时任郭部副官长的胡秉章老先生有段回忆:
  
  (3月)21日,得刘湘及潘总指挥电令:有红军一部,由我前线设防部队的空隙中消逝,窜入永宁(即叙永——下同)附近20余里的附城阵地向我方袭击。查永宁距泸县仅270里,为泸县及南六属的屏障,如永宁—失,则上川南皆因而震动。该师长即火速率部驰赴永宁增援为要!这时郭勋祺正在古蔺西南面地区,立即放弃对当面之敌跟追,转向永宁急进。22日到达永宁时,敌又退却无踪。我乃向县长侦讯敌情时,始悉敌仅200余人悉向我作威力搜索。傍晚,蒋介石电令:红军得知我大军在各路截击,又知后方无追击部队,便复掉头东进,可转头再东渡赤水河,向黔北、黔中觅突围出路。永宁既无敌人,该师可速向马蹄场、二郎滩、太平渡跟追,勿失敌踪为要!郭见永宁、古蔺、兴文(今兴文县晏阳镇)、珙县均无敌情,确知敌已东渡,恐黔北有失,遂率部向东急进。(4)
  
  此说与潘将军那个《剿匪军事工作报告书》所言既有吻合也有矛盾,笔者也尚未查到其它确凿旁证,不过这似乎也是郭勋祺部这21日至22日两日间没有追击东渡“赤匪”的一个合理解释。如果此说能得以确证,那一则说明“朱毛”向叙永佯动的疑兵动作的确卓有成效,二则也说明刘甫公潘将军等对“朱毛”离川“东窜”的关注,还是远远迟钝于恐其“西窜”威胁川境的疑惧。
  至于蒋公,虽然也于此间得到了黔军侯汉佑和川军潘文华“匪已向东回窜”的报告,但或许是此前被“朱毛”或自已下属糊弄得太多,其态度却显得含糊不清犹豫不定:“匪素用曲线运动,是其主力东窜,抑以一部东窜,而主力仍西窜,不得而知”,作出的反应也是模棱两可不痛不痒的,除“郭勋祺部跟追”和“上官(云相)总指挥所部及第五十三师在遵义、桐梓、松坎各处严阵固守”这两项说与不说都意思不大的话外,基本上没有任何与“匪已东窜”相应的部署调整(5)。
  滇军方面更是一团浆糊,蒋公22日那天给孙渡的命令是“出白沙、麻线堡之线截剿”,“龙主席”则在此前已对孙渡“训戒”了一番:“此次剿匪,系大军会战,各部队之行动均有一般计划,不能单独个别移动而置全局于不顾。……未奉其他命令时,切不可自由变更一般计划也(6)”,22日这天则换了一副面孔,对这位老爱顶撞自己的下属来了个“既往不咎”,称这是“大军会战必然之现象”,而“现查匪情,多向西窜,匪之实力,确只有14团,武装者不过万人”,孙渡“到后,务需独立作战之精神,取速决之手段,努力杀敌,以建殊勋”(7)。
  对于老是想让别人当出头椽子自己得便宜的薛岳,“龙主席”放胆拿出了“剿匪军第二路军总司令”的长官派头,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现委座亲颁计划,蹙匪于赤水河、永宁河之间,除任追剿者外,余皆凭河固守,办法极为扼要,地区既窄,歼灭自易收功,惟能否达此目的,全视各将领之能力与热心耳。……务各激发天良,恪遵画责任,勿使残匪稽诛,赤祸久蔓。倘仍蹈前辙,邦有常例,亦不能再予曲贷也。(8)”
  然而孙渡依然不想动作,恰好这当口部将鲁道源又向他传递了一个谣言:“据报匪皓日(3月19日)已陷古蔺。其一部马窜至麻线堡一带,……”,他便以追击“恐已不及”为由,并将“川境人民一致拒用滇币”的老话重新念叨了一番,要求将已进至瓢儿井的安恩溥旅调回,并称其“主力梗午(3月23日11~13时)完全可集结于赤水河附近,以后当应情况寻匪截击”。(9)
  蒋公及麾下诸侯在研判上的一团浆糊,为刚完成跳跃的“朱毛”再度起跳狠狠助了一臂之力。
  23日,中央红军继续南进,军委纵队由下寨子出发,经桃竹坝、临江庙,进至李子坝,红一军团经林家庙、回龙寺,进抵火石岗;后卫红五军团则沿赤水河西岸南移,由乌垭头经仙人坳、鸡扒坎、顺江场、二郎庙、两河口(赤水河东岸,仁怀市沙滩乡所属)进至马桑坪……
  这时候,有点回过味儿来的薛岳感到了侧背生出的阵阵寒意,开始部署“遵(义)仁(怀)封锁线”,令周浑元纵队以两团向枫香坝、白腊坎急进,主力进至坛厂、长干山、倒流水、枫香坝、白腊坎、鸭溪之线构筑碉堡区;吴奇伟纵队主力集结于仁怀、茅台,并在坛厂、仁怀、茅台之线构筑碉堡区,而刚从乌江东岸赶至遵义的湘军第五十三师李韫珩部则负责构筑猴鸣关至遵义、遵义至鸭溪、遵义至刀靶水之间的碉堡区(10)。
  24日16时,蒋公由重庆飞抵贵阳,薛岳、王家烈等到清镇平远机场迎接。
  当夜,蒋公下榻于贵阳六广门外绥靖公署。这时的他虽然开始感到自己已被“朱毛”小小愚弄了一把,但依然抱定了与紧锁“遵仁封锁线”迫“朱毛”于穷途末路之际与之决战的决心。那天一抵机场,他对前来迎候的人们发表了一番乐观的训话:“共军已是强弩之末,前遭堵截,后受追击,浩浩长江俨如天堑,环山碉堡星罗棋布。……(11)”
  蒋公这人比较迷信碉堡,从江西得出的经验使他更加确信碉堡战术能锁住到处游动的“赤匪”。殊不知这碉堡要锁别人的同时也锁住了自己的机动性,锁住了自己的机动性就相当于扩大了人家的机动性,更何况现如今的对手也不是江西那会儿的对手。他这种不计成本不管效率的执着把麾下诸侯们累得死去活来不说,而且真到了该他们动的时候他们压根儿就不想动起来。更何况此公一旦由统帅变成了战场指挥官反而更加坏菜,他老人家直接握住发令枪整天价面红耳赤吵吵着“娘希匹”,别人也就统统变成了侍从官或者传令兵,什么事儿也作不了主也不敢去作主,如此也大大降低了他那个“剿共”系统运转的效率。
  在由重庆飞往贵阳途经遵义上空时,蒋公还给第四十七师师长裴昌会将军投下一纸命令:“裴(昌会)师速开桐梓固守”(12)。而裴师19日刚由桐梓进抵遵义,现尔刻正着急忙慌地紧赶着修碉筑垒。很显然,蒋公此间忐忑的心结是唯恐“朱毛”上月底那个“桐遵大捷”再度登台亮相。然而他老人家这么着一差遣的结果却是此间的裴昌会重复演绎了月前的万耀煌:与“朱毛”你来我往平行对进,擦肩而过却互不相扰。
  饶有趣味儿的是,裴昌会启动北上桐梓行程之时,正是“朱毛”南下进抵“遵仁封锁线”之时!而且裴师上路后蒋公仍不放心,又令已到遵义的湘军第五十三师李韫珩部派出周启铎第一五七旅随后跟进为增援(13),而月前刚从“追剿”红二十五军的鄂豫边区紧急调来的第五十四师郝梦麟部亦由重庆、綦江向松坎、桐梓疾进(14)——在战局如此紧迫的关头,这几支新入战场的新锐之师就这么着在距对手相距咫尺的平行道上操演着长途拉练,这让多年后洞悉了双方黑匣子的笔者乍看之时大吃了一惊——当然回过味儿来又是忍俊不禁。
  24日那天,军委纵队进至火石岗,红一军团进至三元场,后卫红五军团也由马桑坪经沙滩场、苦老坪、三合土进至大沙坝。当晚23时,中革军委下达各军团25日行动部署:“我野战军以遭遇敌人恣势赶快通过遵仁之线,向北(15)寻求新的机动”,为各部指定的25日行动位置为:红九军团“应提早(超过三军团之前)进到楠木坝,向仁怀侦察警戒并散布我主力将攻取仁怀谣言”;红三军团“应进到平家寨附近地域,向坛厂警戒,并侦明长干山是否有敌电告”;红一军团“应进到狗坝、两河口(似在遵义境内的纸坊附近,待查证)、观音寨地域并以有力之一部进占花苗田,向枫香坝、鸭溪线上之敌侦察警戒”;后卫红五军团则“应到水淹荡向仁怀、茅台警戒”。部署还特别强调:“各军团应乘月夜运动,在白天飞机活动时间,则区分各分队成梯队,伸长距离,加意对空伪装,逐段前进,黄昏进入宿营地,并要加强政治工作,使指战员努力争取南下先机”。(16)
  25日中央红军继续南进,军委从火石岗经马家湾进至窑坝(今尧坝)附近之小箐沟、闷头台地域,红一军团进至袁家沟,后卫红五军团亦进至窑坝附近。当晚20日,中革军委向各部通报了当前详细敌情:
  
  甲、蒋敌现抵贵阳。
  乙、周(浑元)敌万(耀煌)师(缺一团)本日集中枫香坝,谢(溥福)师两团二十六、七两日可赶到枫香坝,萧(致平)师仍分在枫香坝、白腊坎、鸭溪。其余万、谢两师各一团尚在新渡、大渡口、赤水镇之线,待黔敌何(知重)、柏(辉章)两师各一团接防。周敌并有酌派一部至长干山、泮水等处筑工消息。
  丙、吴(奇伟)敌欧(震)师两团在仁怀,一团两路口,梁(华盛)师茅台及其附近,唐(云山)师两团在仁怀、茅台间筑工。
  丁、黔敌何知重有两团在毛坝,柏师两团在鲁班场,有各派—团接周敌赤水上游防务消息,李成章旅到鲁班场,分一团到观音场,犹禹九旅分在新场、岩孔、吴马口筑工。
  戊、魏(金荣)、蒋(德铭)两部仍在遵城,李(韫珩)、裴(昌会)两师有派别动队向桐梓前进。
  己、川敌昨二十四日潘(佐)旅抵龙新场,廖(泽)旅太平渡东岸,袁(治)旅土城,今日续进,田(冠五)、刘(兆藜)、张(竭诚)三旅将在赤水、习水、松坎防我。(17)
  
  这个敌情通报相当准确,如此看来,刚跳出圈子的“朱毛”似乎又被圈进了一个圈子——四面皆敌,四面受阻:东面,裴昌会第四十七师布防于遵(义)桐(梓)之间,刚从乌江东岸赶来的湘军李韫珩第五十三师布防于遵义、鸭溪和刀靶水之间;西面和西南面,周浑元和吴奇伟正在遵(义)仁(怀)之间扯起一条碉堡封锁线,还有黔军约10个团作二线防堵;北面,川军郭勋祺部3个旅已进至赤水河东岸,正在土城一带布防,而田冠五、刘光藜、张竭诚3个旅则把住了赤水、习水、松坎一线……
  看来形势相当严峻紧张。
  然而这却是一个松松垮垮的圈子。 


  

  虽然四面受敌,但这次东渡赤水却给中央红军挣来了一个相对主动权。
  北面川军跟过赤水河后便不再尾追,关注点转向了“防匪入川”,东面何键的湘军主力坐拥乌江东岸,操心的是“防匪东窜入湘会合贺肖”;裴昌会、李韫珩初来乍到,怕的是中央红军“回窜遵桐”;周浑元、吴奇伟和助阵的“九响棒棒”们前不久都被“朱毛”给狠狠地敲打过一把,现刻正整理补充兵员(有不少连队只余二三十人),压根儿就缺乏再战的决心与勇气;滇军虽被“龙主席”骂出了点勇气,有了与“与匪一战”的积极性,也算是装备精良人员充实,但又跟“朱毛”离着老远……
  更重要的一点,是蒋公非常迷信的那个“碉堡战术”把他们中的大多数给锁住了——或许他们正乐得被“”。虽然“赶筑碉堡”也是一件辛苦活计,但跟翻动脚板疲于奔命还处处劳而无功比起来,那已经算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了——此间有个现象很有意思,蒋公到贵阳这天好像成了个临界点,此后用于应付“朱毛”的机动兵力竟然比此前更少!
  如此,虽然大环境依然非常紧迫,但“朱毛”可谋划的“机动”,竟然有了更大选择空间。
  当然,这中间没有一个是万全的,但也没有一个是万难的。
  在军委的“敌情通报”发出两小时后,红三军团军团长彭德怀、政治委员杨尚昆致电军委提出建议:目前向西南寻求机动很困难,首先要突破周、王、孙纵队的防堵,在战役上很难完成达到黔西、大定(今大方)的战略任务,还是以转向东南之乌江流域比较有利。并称,根据侦知的情况,茶山关、桃子台之线,如有准备,两岸可架设浮桥(18)。
  这大概是提出“再过乌江”的第一篇文字。但这个建议关于渡江地点也有些问题:那时中央军第九十三师唐云山部集结于横跨乌江南北的刀靶水至养龙场一带,刚到遵义的湘军五十三师李韫珩部正与之合拢构筑封锁墙。中央红军要迈过这道坎去茶山关、桃子台这些年初北渡乌江的老渡口,难度系数和风险系数都相当高。
  此间毛泽东等肯定也在作研判和斟酌,权衡向各个方向机动的利弊:东行去捏一把新来乍到的李韫珩或许会小有收获,但再进黔北又将挤进乌江环阻的局促空间,况且乌江西岸的何键部也会拥来相逼;西进寻周、吴两军或“九响捧棒”一战或许是恰逢其时,可他们背后还蹲着一支装备精良人马充足的滇军,这一去搞不好又会重复遵桐之战后辗转长干山区屡屡寻敌决战不果那一幕,……
  权衡一番,毛泽东等还是决定采纳彭、杨建议的基本内容,硬着头皮再作两步跳跃:跳过“遵仁封锁线”,再直接南下跳过乌江!遵(义)仁(怀)间的这道封锁墙薛岳与李韫珩正在联手拉扯构筑之中,有厚得象板砖的地方肯定也有薄得象宣纸的地方;中央军都挤在乌江这边儿江防大概也不会不受影响,而一过乌江马上就可威胁贵阳,又闪在圈儿外不说,还有可能把此前没能调动的对手给调动一把!
  但这个选择的风险也极大,中央红军要透过“遵仁封锁线”而不被对手察觉那是不可能的,而一旦渡江不成,就被有可能被对手们逼迫至背水决战的危殆境地。这或许是一步好棋但也是一步险棋,走不好那就有完全有可能是一步死棋!
  26日凌晨,中革军委下达命令,集结主力改经长干山与枫香坝中间地段南下,“如周敌由长干山截击时,则以运动战消灭之。”(19)晨6时30分,军委纵队从窑坝(今尧坝)出发向干溪疾进,红五军团在军委纵队右侧护卫以为掩护。红五军团从石坎坝、中村台进至楠木坝时发现敌情,即改变原路线,经四牌绕道蔡家凡向平家寨疾进,接近烂坝子附近时,又发现敌之别动队一部在平家寨拦阻,便再度改变路线,当晚进至干溪附近。
  与此同时,红一军团主力也由袁家沟进至纸坊。
  担任右翼掩护的红九军团进至坛厂附近时,与第九十二师梁华盛部发生激烈战斗。
  是夜,中央红军各部陆续进至干溪、花苗田、枫香坝、白腊坎一线。
  眼皮子底下就是“遵仁封锁线”。
  27日晨6时,中革军委根据当日敌情紧急发出电令:“野战军原定从长干山、风香坝之间突围行动已不可能,决改从鸭溪、白腊坎地域向西南转移”,27日红一、红三、红五军团以梯次队势平行开进,红一军团“由纸房、狗坝经过花苗田后隐蔽休息,然后分两路于黄昏时进抵鸭溪地域,监视和包围鸭溪之敌,切断其通遵义、白腊坎交通,右与三军团联络”,并侦察鸭溪附近经底水渡过泮水河(亦称扁岩河)的道路,准备次日于下游渡河;红三军团于红一军团右侧跟进至白腊坎地域,“监视和包围该地之敌,并向枫香坝进行佯攻切断白腊坎通各方交通。侦察白腊坎经平桥、青冈坝到扁岩塘、官村渡河的道路”,准备次日由上游渡河;红五军团;红九军团“由干溪与三军团取平行路,经庙林坝开至花苗田以北隐蔽休息,然后随三军团后跟进至白腊坎以北地域”,准备次日在红三军团右侧行动;红九军团则“转至于溪地域,向平家寨、长干山之敌佯动”。(20)
  为防止透过“遵仁封锁线”后敌驱兵南下,逼迫中央红军背水决战,军委稍后又向罗炳辉何长工(21)发出了“万万火急”的指示,红九军团“暂留现活动地域,钳制周吴纵队,以配合我主力作战”,“九军团今27号到干溪后应即移狗坝西之马鬃岭,为九军团暂时活动枢纽,并于明28日晨分两部,一向长干山,一向枫香坝,伪装主力活动,特别要注意自己侧卫警戒与封锁消息。”(22)
  至此,中央红军突破“遵仁封锁线”南渡乌江的行动全面启动。
  当日,红一军团由纸坊出发,首先突破白腊坎、鸭溪之间的封锁线,进至底坝地域。李聚奎、黄甦奉命率红一师继续前进,前卫红三团从青塘垭渡过偏岩河,经新寨进至石板水时遭遇黔军一部,团长黄永胜指挥一个营从西侧迂回敌人,将黔军一个营包围歼灭;军委纵队当日由干溪进至横井,休息几个小时后,又于18时连夜向苟坝、花苗田前进;红五军团因与军委纵队参差交错前进,发生拥挤,至苟坝即停止,在军委纵队全部通过后继续前进。
  同一天里,蒋公这边却还是一团浆糊。
  蒋公本人顾虑最大的,是“朱毛”迂回到中央军周、吴纵队之侧后与之决战,唯恐上月底吴奇伟惨败于遵义城下的“奇耻大辱”重演,故于26日急令孙渡“除留有力之一部在赤水河镇与摩泥一带筑碉守备外,其主力最好东移于鄢家渡、毛坝场、吴马口一带,以便就近策应吴、周两纵队”(23)。
  显然,如果仅凭周、吴纵队在鸭溪、坛厂一线与“朱毛”决战,蒋公的底气并不是很足,他还要加上滇军这个举足轻重的砝码。倘如此,“朱毛”西来,蒋公就可以来个“诱敌深入”,待手中砝码凑足份量后,再押上一宝,把“朱毛”一笔勾销。
  对于“朱毛”南渡乌江的企图,他老人家似乎毫无觉察。
  蒋公东调滇军,按理说正是“朱毛”久欲求之而不得的好事儿。真能如此,“朱毛”只要及时常握了其行动进止并逮住了“时间差”,有可能就还会产生另一种选择:不渡乌江,跟孙渡来个你来我往的相向平行对进,直接转向西南,进至黔西、大定、毕节一线“寻求新的机动”。
  然而此间的“龙主席”却显得比较老辣:“匪势现有踅渡赤水,迂回南窜,其企图尚未明了”,遂以“赤水镇与毛坝场等地跨河远隔,距程数日,我军若隔河分驻,一旦有惊,策应不灵。匪若向毕、大西窜,我军又被弃置于侧后方,截堵不易”为由,要求孙渡部“仍置于赤水镇及摩泥”,以求“将来对川叙、黔毕两方截剿均便”。(24)
  刚刚亲手握住发令枪的蒋公却不能容忍属下这般“抗旨”,27日这天他连发两电否定了“龙主席”的高见,继续催促孙渡部主力“限31日前进到毛坝场、吴马口以资策应”(25)。蒋公此时担心的是“朱毛”在滇军到来之前在周、吴两军对峙中“突破一点”或从鸭溪附近“乘隙偷窜”,次日又绕过“龙主席”直接向孙渡下令:“速取直径,以最快速度于本月31日以前赶到打鼓新场与西安寨间地区”(26)。
  生生又给孙渡增加了至少一天的行程。
  “龙主席”这边的反应则是慢慢呑呑,28日他先是一电要孙渡暂守不动,“应俟感申(3月27日15时~17时)电批复,再令遵照可也(27)”,拖到晚上才令孙渡“即日率领全部移驻吴马口、井坝一带策应”(28),而这时孙渡已收到蒋公那个直接电令,在跟蒋公计较了一番“唯摩尼一带距新场、西安寨至少相隔5日以上行程,最快亦需东日(4月1日)始能赶到”的困难后,开始“由现地经普泥、瓢儿井、果瓦、太平场向指定地区前进”(29)。
  在蒋公、“龙主席”和孙司令官都是一团浆糊的状况下,滇军算是真正开始被“调出”了!
  27日24时,中革军委向彭德怀、杨尚昆、林彪、聂荣臻发出指示信:28日,红一、红三军团主力“集结鸭溪、白腊坎以南适当地域,准备与敌作战,由彭、杨统一指挥,望预筹之。”,红五军团“28日上午通过这封锁线,以一部监视白腊坎,主力则南移于(烂沟、兴龙场地域)适当地点,对枫香坝严密警戒,该军团受彭、杨指挥”(30)。
  在马鬃岭的红九军团这天按中革军委27日和28日的几次电令部署,大张旗鼓地构筑工事,在要道口放烟火扮炊烟,插红旗摆标语,各个村寨里广为宣传,摆出了一副要在此间与中央军决战的架势。而经过连夜急行军的军委纵队于28日晨6时通过白腊坎、鸭溪之间地域,13时到达底坝,休息至当晚23时后,又经官村向大兰头前进;右翼掩护的红三、红五军团在军委纵队之后出发,因白腊坎、枫香坝敌之火力已取上联系,遂改道元宝山、大水井之线,于22时到达大庙场附近地域。
  红一军团主力当日下午从底坝进抵沙土,前卫红三团已直插乌江北岸渡口。
  不知什么原因什么渠道,离“朱毛”已愈来愈远的潘文华将军这回反到是“旁观者清”,竟然基本准确地掌握了中央红军的真正动向:“3月28日,匪大部分由花苗田、白腊坎、枫香坝中间地区南窜,先头已到达沙土”(31)。
  至此,中央红军主力已透过“遵仁封锁线”,并兵分两路,扑向乌江边。 

  中央红军这次南渡乌江应该说比年初北渡乌江更加惊险刺激。
  年初“朱毛”北渡乌江,薛岳心系贵阳,并没有多少“击匪于半渡”的积极性,而百余公里长的乌江防线仅有3个团的“九响棒棒”在蹲守,根本就顾不过来。而这次,可供中央红军选择的突破江段非常有限,守军虽是遵义城下的败将韩汉英第五十九师第三五四团黄道南部和一些民团土老肥,但因江南岸地形险要,地段狭窄,守军兵力火器集中,突破的难度不小。
  而一旦久突不破或渡江不成,那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背水一战”。
  黄永胜、林龙发的红三团是这次南渡乌江的先头团,28日下午他们已进至沙土以南40里的后山。29日,前卫第一营分别从左右两路向梯子岩、大塘附近渡口前进:右路第二连化装成黔军宪兵队翻黄沙坡向黄沙渡渡口前进,左路营主力则直插梯子岩渡口。
  17时,两路人马分别进至江边渡口。
  这一段江面位于乌江上游,亦称鸭池河,江面窄处仅四五十米,宽处也不过百把十米,右路这支化装成黔军宪兵队的红军原计划是让贵州籍的战士“喊渡过江”,然而黄沙渡口的守军是息峰县第七区区长罗开铺所率当地民团常备队,这些土老肥们打仗本事不多心眼儿却是不少,不知是从哪里看出了破绽,不但不发船过江,还拼命向北岸射击,并向县长毛钺和“中央大军”黄道南部报警求援……
  左路红三团一营主力事先已侦知梯子岩渡口北岸有一营黔军,接近江边时即兵分三路悄悄扑进村中,短暂巷战后该敌全部就歼,营长曹德荣被击毙,手下400余人少数被毙伤,多数当了俘虏,一营捡了百十来条“九响棒棒”和30多挑弹药。
  红三团先头部队迅速砍竹扎筏,准备偷渡或强渡。
  黄昏时分,梯子岩渡口的红三团一连先派出一个排在火力掩护下乘筏试渡,不料竹筏一下水就失去方向,在急流中忽起忽落顺流而下,非但没有如愿漂到彼岸,反而三颠两簸后又回到了北岸。原来乌江上常刮“溯江风”,风势顺江而上拐来弯去被南岸高山所阻又吹向北岸,竹筏即或漂至江心也还会被刮回北岸。如此来来去去折腾了一个钟点,一连还是在江北岸束手无策。
  入夜,狂风大作,雷雨交加,为守军追加了麻痹也为红军追加了掩护。22时,一连官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和风声雨声涛声掩护下将竹筏拖至上游,连长朱日亮率黄昏渡江未成的那个排乘筏再渡,竹筏顺流而下,在江心漩涡中转了若干个圈子后,终于靠上了南岸。此刻守军全无觉察,但北岸红军同样也被夜色罩住无法为突击排提供火力支援。
  梯子岩渡口地形非常险要,两岸均为悬崖峭壁,青滕缠绕,荆棘丛生,守军前沿阵地设在半岩上一个岩洞中,离地有80多米,仅一条悬空栈道通往江边小道。朱日亮等白天已经隔岸仔细观察过这里的地形,找好了攀援而上的石缝,但这时黑沉沉什么也看不见,他只好派出3名精悍的战士摸来摸去到处找。折腾了个把小时3位勇士终于找到了这条石缝,随即悄悄地攀葛附滕而上,沿悬空栈道摸到守军驻守的岩洞,接二连三地送上了十来个手榴弹……
  朱日亮等听到手榴弹响知道上边已得了手,也利用绳索、绑腿将突击排吊上80多米高的悬岩,继续摸来摸去向山顶守军发起攻击。
  与此同时,黄沙渡渡口的红三团二连在北岸强大火力掩护下向南岸发起强渡,南岸守军是民团常备队,装备低劣,但却凭借人多势众,死守距岸50米的大岩山阵地,用土炮、大刀力阻登岸的二连官兵,双方在岩上岩下形成对峙……
  30日凌晨时分,梯子岸渡口的红三团一连其余官兵乘竹筏过江,旋即紧随突击排以小群多路分散运动至守军主阵地前发起攻击。3时许,一连突击排攻上山顶,将守军地堡悉数摧毁,守军四散奔逃,红三团一连完全控制了梯子岩渡口。
  梯子岩一失,黄沙渡渡口的民团坚守信心大挫,当即撤逃。
  红三团二连顺势占领大岩山,至此,黄沙渡渡口也为红军控制。
  大塘渡口守军见黄沙渡、梯子岩俱被突破,极受震撼,纷纷溃向流场(今流长镇)。而此间红一师主力已陆续进至江边,李聚奎、黄甦一边组织工兵架设浮桥,一边令黄永胜、林龙发继续向纵深发展进攻,占领流场并向息烽警戒。拂晓时分,各处浮桥先后架设成功,红一师主力分别从黄沙渡、梯子岩、大塘过江,向新场、流场(今流长)一线发起攻击,战至中午时分,将南岸敌军全部肃清,占领新场、流场(今流长镇)。
  中央红军再次突破乌江!
  在红一师先头部队突破乌江的这两天里,毛泽东等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29日,军委纵队经老木孔进至大关头。23时,中革军委电告红一师师长李聚奎、政治委员黄甦及随行协助指挥的红一军团政治保卫分局副局长周兴:“据悉,周敌正经太平场向我尾追,我军必须迅速在乌江完成浮桥,方便机动”,“你们须督率工兵与三团,以最大努力务于明30号9时前,在江口架好浮桥一座,不得迟误”,“今晚强渡如成,你们应即率三团主力及电台渡过南岸,控制渡河点。”(32)
  30日晨,可能是还未得到红一师上报的消息,中革军委又通电各部预作准备:“如南渡不成,即向三重堰(今重新镇)与黔西之间西进(33)”。
  幸而这种情况没有出现,否则就玄了!这两天蒋公已发现“朱毛”正透过“遵仁封锁线”南移,但作出的判断却是“匪企图向黔西之西南流窜”(34),故而又把孙渡的行程给加了一码,迭电“龙主席”和孙司令官,要滇军“以全部开黔西堵剿”(35),孙渡在叫了一番苦后,还是表示“遵即向黔西推进,约东日(4月1日)可到”。如果“朱毛”此番东渡不成要从“三重堰(今重新镇)与黔西之间西进”,那蒋公以上的误判和误动作就有可能歪打正着:让“朱毛”在黔西与滇军发生大对撞!——笔者盘算了一把,“朱毛”要转向西进的话,差不多也会在“东日”那当口进至黔西附近。
  幸甚幸甚,真个就是天佑红军!
  其实还是“朱毛”自己佑了自己——再渡乌江靠的不是什么老天爷而是红军战士的勇悍无匹!
  有个怪事儿笔者迄今仍是百思而不得其解:“朱毛”要过乌江,过了乌江,咋靠得近的薛岳、周浑元、吴奇伟、裴昌会、李韫珩乃至蒋公本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离着老远的潘文华洞若观火呢?“朱毛”要渡,已渡,人家都是当天就能知晓——30日,蒋公及麾下诸侯中,好像只有潘文华报告“3月30日,匪先头已渡乌江”(36),而直到31日上半天,贵阳的蒋公得到的信息、作出的研判和相应的部署还是:“查匪主力艳日(3月29日)已到安底、茶园一带地区,此时必续向西南急窜,惟恐黔西将于东日(4月1日)为匪所占,务希孙(渡)纵队本日到达大定(今大方)之安旅,世日(3月31日)急速到达黔西。(37)”
  看来蒋公是不把“龙主席”的子弟兵们给累出个七窍流血不甘心!
  说实在话,对于人们老是津津乐道于毛泽东“用兵如神”最终调出了滇军,笔者很有些不平之气,这事儿咋就能把蒋公他老人家给忽视了冷落了哩?这“调出滇军”是个渐进的过程也是枚军功章嘛,有毛氏的一半也应该有蒋公的一半呀?要不是蒋公这么积极这么有手段,那位滑不溜揪遇事儿总想躲着走的孙渡孙长官,他能这么顺从地听从“朱毛”差遣?
  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那会儿拱卫贵阳的仅有中央军第九十九师郭思演部,而守息烽和乌江江防的第五十九师第三五四团黄道南部和集结于乌江南北第九十三师唐云山部都是不久前被“朱毛”修理过的败军。中央红军这一南渡乌江,他们马上就有首当其冲再次受苦受难的可能,按理这根神经应该非常敏感也蹦得忒紧。可在中央红军进抵乌江突破乌江前前后后整整两天的时间里,他们竟然就象是没有什么感觉,难道扼守江防已经吃了一记闷棍的黄道南也没有向“上峰”汇报战况?!
  直到3月31日中午时分,蒋公及第九十九师师长郭思演才因“航空侦察报告”得悉:“息烽以北,乌江河面,发现匪部浮桥,似有南窜模样。(38)”而这个时候,中央红军军委纵队已从后山经梯子岩浮桥过了乌江,红一军团主力也全部集结于乌江南岸的流场(今流长),进至王家坪的一个团一大早还由螺丝田抵进息烽城北的蚕桑坡,向第九十九师第五九0团一个营发起佯攻,弄得息烽城内“一时游声杂沓,鹤泪风声,人民惊惧异常,秩序顿失安定”(39)。好在乌江北岸的湘军第五十三师李韫珩部第一五九旅已接替了第九十三师唐云山部在养龙站的防务,唐云山部刚好在这天下午15时回到息烽,这才没让息烽变成了一座“朱毛”唾手可取的空城。但这位唐云山是只惊弓之鸟,胆子早在个把月前的乌江边就被“朱毛”给拈了一把,这会儿惊悸都还没完全淡去,临离开养龙站时他还再三央求前来接防的湘军第一五九旅旅长李清献少将:“路上如闻枪声请救我一救”(40),一进息烽更是马上赶筑碉堡要闭门自保,完全没有出城“追剿”的意识……
  不过在这当间“朱毛”这边也并不轻松。
  30日,中革军委致电红五军团董振堂、李卓然,通报了当日情况:“周、吴两敌主力今30日向泮水、新场前进,判断周、吴主力今30日如进至泮水,今夜或明晨有经苦茶园向安底急进的可能。我一、三军团及军委纵队约明三十一号午前后方可渡河完毕,九军团尚在长干山、枫香坝之线以北,准备明日起向南转移”。军委要求红五军团“应即在苦茶园及其附近起筑野战工事,于明日(31日)顽强扼阻可能南进之敌,并分派游击部队分向泮水、西安寨、马蹄石游击、侦查,逼敌展开,以迟滞敌进,并严密戒备自己的两翼,防敌向我迂回。如敌明日向我猛烈压迫时,应进行有力的节节抗击,最后则扼守大南头、狗场、沙土地段,不得使敌再进,以掩护主力渡河。如敌明日不急追,你们应留在原地待命”,“五军团后方应即于明日六时经狗场向大塘河开动渡河,并暂受我们指挥。”(41)
  从官村出发的红五军团在途经老木孔时却走错了路,各部失去联络,进至苦茶园的仅董振堂、李卓然所率的军团部及直属队。而周浑元别动队一部这时恰好正遵蒋公令经苦茶园去泮水、打鼓新场(今金沙)“防匪西窜”,两边猝然相逢便打将起来。好在敌人不明虚实不敢恋战,打了一阵便一走了之,董、李兵力太少当然也不敢撵上去死磕。
  红九军团接到军委南移命令后也开始动作,但正实施疑兵计的部队撒得太宽,收拢并不顺畅。
  31日,好容易才陆续收拢部队的红五军团、红九军团开始昼夜兼程向乌江渡口疾进。
  红五军团比较顺利,他们31日经翁贡水、后山昼夜行军后,于4月1日拂晓进至大塘渡口,11时即渡江完毕,渡江后即折除大塘浮桥并派出一部警戒兵力前去梯子岩渡口保护浮桥,准备掩护红九军团过江,主力则经观音岩进至马鞍山宿营。
  红五军团警戒分队赶到梯子岩渡口才发现,干部团过江后已将梯子岩浮桥拆除。
  这一下可就苦了红九军团,他们从马鬃岭收拢部队出发时敌“遵仁封锁线”已经合拢,各部敌军已开始南移。为避免与敌遭遇纠缠,他们不得不绕道尽量走山路小路。待他们经两天两夜冒雨急行军赶到沙土时,已超过军委规定过渡时间6小时。军团首长派出侦察人员到渡口了解情况,发现浮桥已被拆除。而中革军委此间虽已紧急调集红五军团第三十七团一部及军团工兵连、红一军团二师工兵连、干部团工兵连,由红五军团副参谋长周子昆负责指挥星夜重架梯子岩浮桥,但时间却已经来不及了:黔军犹国才部紧随红九军团之后,而中央军周、吴纵队的先头部队已距渡口不远……
  罗炳辉、何长工立即紧急请示中革军委。军委这时已得悉周浑元部先头部队逼近黄沙渡渡口的信息,只得放弃在梯子岩重架浮桥接应红九军团南进的企图,复电指示红九军团“向沙土、底水以东隐蔽”(42)。
  红九军团遂被隔断在乌江北岸。
  然而“朱毛”这个把星期时间里从赤水河到乌江边的这三级跳完成得十分精彩得意,几乎步步都踩在蒋公研判之先,又一次成功地把蒋公的大队人马给甩在了背后。虽然红九军团与主力隔断属于美中不足的瑕疵,但这支队伍留在江北与主力遥相呼应配合却至少产生了另外一种积极效果:蒋公既要“”这个又得堵那个,其忙活的程度也就大大地上了一个台阶。而这支仅数千余众的孤军在蒋公各路“追剿”大军的间隙中奔来“”去达月余之久,过了金沙江与主力会合时竟然还军容整齐行头漂亮,穿着一身新军装向主力显摆着得意洋洋的派头,很难想像上个世纪的中国战争史上还有哪一支队伍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恐怕也就是共产党的队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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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1:中央红军四渡赤水南渡乌江行动要图
(1935年2月16日~3月31日)

四渡赤水再渡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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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朱德关于我军渡赤水河后应迅速南移致各军团电》,《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丛书编审委员会)第291页,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
  (2)《川军南岸总指挥潘文华报告》,《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093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四川南岸剿匪军总指挥部24年3月份剿匪军事工作报告书》,《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02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4)胡秉章《川军郭勋祺部在川黔滇边阻击红军长征经过》,《成都文史资料选辑》第5辑第67~第68页,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5)《蒋中正命滇军开赴赤水河镇摩泥防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098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6)《龙云命孙渡向赤水镇堵截》,《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093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7)《龙云为红军进入川边嘱滇军独立作战建功》,《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099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8)《第二路军总司令龙云养机电令》,《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0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9)《孙渡报告主力集结赤水河请准调回安旅》,《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0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10)未查到该部署原文,转引自《红军黔滇驰骋烟云谱》第36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1)晏道刚《追堵长征红军的部署及其失败》,《围追堵截红军长征亲历记》(上)第15页,中国文史出版社1990年版。
  (12)《陆军第47师剿匪军事工作报告书》,《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062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3)《陆军第53师剿匪纪实》,《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068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4)《陆军第54师23年度12月至24年度6月剿匪军事工作报告书》,《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04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5)引文原文如此,疑有误,似应为“向西”或“向西南”。
  (16)《总司令朱德下达红军各军团25日行动部署》,《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06~第110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7)《野战司令部关于蒋介石抵贵阳等敌情致各军团电》,《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292页,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18)未查到该建议原文,转引自《红军黔滇驰骋烟尘谱·正本》第362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1月第1版。
  (19)未查到该命令原文,转引自《红军黔滇驰骋烟尘谱·正编》第363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0)《朱德关于我军改从鸭溪、白腊坎向西南转移对27日行动的部署》,《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294~第295页,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
  (21)因蔡树藩调任军委纵队政治委员,何长工已于3月23日接任红九军团政治委员。
  (22)《总司令朱德给红九军团的行动指示》,《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1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3)《蒋中正命滇军主力东移鄢家渡策应》,《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12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4)《龙云复蒋中正宥午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17~第1118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5)《蒋介石再命滇军主力东移策应》、《蒋介石命滇军到毛坝场策应》,《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18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6)《蒋中正电令滇军赶到大鼓新场协剿》,《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22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7)《龙云嘱孙渡待感申电批复后再定决定》,《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2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8)《龙云命滇军全部移驻吴马口井坝策应》,《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25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29)《孙渡奉命赴打鼓新场与西安寨间“协剿”》,《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26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0)《朱德关于红一、三军团掩护后续部队通过封锁线南移的指示信》,《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298~第299页,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
  (31)《川军南岸总指挥潘文华报告》,《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24~第1125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2)《朱德关于迅速在乌江完成浮桥致红一军团先遗队电》,《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300页,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
  《军委行动部署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31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4)《蒋中正电令滇军兼程前往黔西堵击》,《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28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35)《蒋中正再催滇军全部开赴黔西堵截》,《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28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6)《川军南岸总指挥潘文华报告》,《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32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7)《蒋中正电令滇军急速到达黔西》,《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35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38)《陆军第九十九师二十四年3月份剿匪工作报告书》,《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55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9)《息烽县长毛钺公函》,《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3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40)李清献《湘军第五十三师追击中央红军经过》,《围追堵截中央红军亲历记》(上)第280页,中国文史出版社1990年版。另据晏道刚回忆,蒋介石到贵阳后已将唐云山撤职查办,日期待查。
  (41)《朱德关于扼阻可能南进之敌掩护我军主力渡乌江致董振堂、李卓然电》,《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301页,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42)未查到此令原文,转引自《红军黔滇驰骋烟尘谱·正本》第376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1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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